第2章 章節
,叽叽喳喳的。
子良正在心裏琢磨這是怎麽回事呢。
旁邊那桌正閑聊。
“聽說了沒?徐家的藥材被偷了。”
“藥材都偷?這世道,都些什麽人吶……”
“可不是,家裏的東西,都得看好點……”
……
子良回頭,遠遠看着那個普普通通的年輕道士。
就是他了。
“您的素面,不要蔥花,小心燙嘞!”
心情好,胃口也好。
子良舒暢的吃着面。
殊不知,遠處的道士,也在看着他。
“诶,道長,今天這麽早就收攤了?”
“對啊,最近有大生意。”
“……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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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最近有點忙。
先說,身為一方土地,他本身就忙。
可最近來的這位,弄得他一個好好的一方土地神,幾乎腳不沾地,剛落個空,又得走一趟。
扳指一算,他最近做了些什麽事呢。
時不時去狐族那邊注意動向;
假扮老頭去子良他娘那兒撒了個謊;
還得看着宗湘若別想搞小動作;
最最重要的是……
得護着子良,就算他惹禍了,也得悄無聲息的收拾爛攤子!
哼,一個剛出世的小狐貍,要不是有他土地在暗中罩着,真以為江湖這麽好混吶?
到了人界這些年,他悟出一個道理。
人與人,是不同的,比如皇帝和農民。
而與此相似,仙與仙,也是不同的。
想當年,他主動卸職下凡,帝君看他功德深厚,也才賞了個土地。
而這位,在帝君眼皮底子下犯天條設禁法,貶為凡人倒是真貶了,可是,怪就怪在,他都投胎轉世了,竟還有仙氣護體,不僅這樣,他還留着從前的秀山法令!
法令一出,八荒六合,誰敢不從?
更別說他一個小小的土地。
累點就累點,只盼着這子良早點兒走,把那位也趕緊的帶走。
不然,這日子。
真是沒法過了。
遁地的土地停了下來。
頭頂的聲音好像有點熟悉。
他偷偷露雙眼睛出去,借草木遮着。
只見那宗湘若猶豫不定的聲色,說:“這……我憑什麽要相信你?”
道士說:“我們無冤無仇,我也沒必要騙你。”
宗湘若想了想,下了結論:
“子良她不是妖,你還是走吧,我沒錢給你。”
“诶——”道士伸手攔住他,“錢財乃身外之物,貧道只是路見不平想好心提醒,小公子你不聽歸不聽……等到終釀大禍,就只能怪自己了。”
宗湘若雖然嘴上念着“你這個道士怎麽這樣……”,可神色明顯動搖了。
有誰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道士趁勝追擊,放低聲音,循循善誘,“你想想,那個平白無故就冒出來的姑娘,平時和你相處,就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嗎?”
宗湘若的眉頭驀地蹙起來。
“這柄照妖鏡,我師傅傳給我的,所謂眼見為實,小公子,不妨拿回去試試。”
“萬一……”
“萬一看見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盡管來找我,東市李記面館旁。”
“好。”
宗湘若抱着鏡子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土地頂着一腦袋落葉,跟竹筍似的從地裏冒出來。
他拍拍腦袋上的塵土,說:“如果他細心點,就能發現,這‘照妖鏡’在集市上,十文錢一柄。”
道士聞聲一愣,轉身才發現來人是土地。
“你這個見人不愛打招呼的習慣,真得改改,”他望遠處的墳山,一個嘆氣,“白天還好,要是半夜,真得吓死人。”
“裝什麽?你肯定早就發現我了。”
“擱在以前,你在千裏外打個噴嚏我都清楚……不過,現在不是了。”
道士攤開雙手,袖口空蕩蕩,“我如今一介凡人,若你拿把鋤頭想偷襲,我都未必能察覺。”
土地想了想,還真從背後掏出把鋤頭,抵在石頭上,呼哧呼哧開始磨。
道士沒生氣,找了個木墩坐下休息。
土地磨了會兒鋤頭,覺得沒意思,随手一扔,靠在樹根處,故作随意的問:
“沒覺得落差很大嗎。”
道士臉上浮起一個微妙的笑容,乍一看是嘲諷,細看,又有點釋然的意味。
土地雙手交叉置于腦後,姿勢悠閑的遠眺崇山。
風柔柔的吹,鳥兒在叫。
土地以前還在天宮的時候,得過一次眼緣。
當時道士還不是道士,他是……既然名字已經被剔出名冊,暫且就稱上仙吧。
雖然土地不想承認,可他們這輩神仙,的确是聽着上仙的傳說長大的。
說是,秀山自以隐仙開山,天宮設界,就有無數神仙在此羽化歸塵,也是借這樣得天獨厚的環境,經歷了個萬兒八千年,秀山孕得一個神胎。
這個神胎被個老神仙撿到,教導着長大,老神仙羽化之時,也是仙胎成人之日。
天帝察覺天地異變,召他入宮,問清來歷,封了秀山的山神。上仙和其他的神仙不一樣,格外讨天帝喜歡。
至于,他鬧出的一件件大事,是後來,很後來的事了。
對了,土地想起來。
那老神仙是當世天帝的父君。
“和他說清楚了?”
子良蹲在階邊撕紙錢。
“嗯,你只要好好演,沒多大問題了。”
道士站在一邊,觀他舉動,問:“這些紙錢……你燒給誰的?”
子良抓一把紙錢放進小鐵爐裏,食指一勾,藍色火苗滾進去,一口咬住它們,火舌熊熊。
“給自己燒的。”
子良站遠些以免火燼撲在身上。
道士沒燒過紙錢,就頗有興趣的,也抓了一把,撒進去。
抓得太多,把火全蓋住了。
蹲着等了一會兒,火好像滅了。
子良罵了一句,拿根樹枝在桶裏翻了幾下,火才重新燃起來。
道士看他被火光映得生動的臉。
子良看爐裏逐漸成灰的紙錢。
“沒用的。”
道士回了神,伸個懶腰,踢踢鐵爐,“幽冥不是能用錢的地方,在裏面的魂魄,不是受苦就是投胎,燒紙錢這種事情,是凡人唬凡人的。”
“這麽說,你去過幽冥?”
道士看他一眼,笑得古怪。
“去過,為了同一個人,去了兩次。”
道士偏頭,又來了一句感嘆,“當時太年輕了,現在想起來,有點傻。”
子良覺得他多半是吹的,心裏不在意,盯着火沒答,
子良不常回憶過去。
主要是,他這簡單的人生,沒有什麽特別值得回憶的地方。
除了只存在于記憶的某個人,
那個人,是神仙嗎。
秀山那種地方,除了一群閑極無聊等羽化的神仙,還能有誰?
可是,那個人不僅發了善心把子良帶出結界,還給了他一個印,而且好像還說了句話。
具體怎麽樣,實在記不起來。
不過總有一些疑點。
比如,一個神仙,對一只毛還沒長齊的小狐妖,幹嘛這麽上心?
還有上次,阿娘說是從哪裏請來的什麽族的長老,白胡子比頭發還多。他不過捋着胡須看了子良幾眼,就神色嚴肅的說要談一談。
子良在門外偷聽。
“……有這樣的事?”
“的确有。”
“沒有別的方法了嗎?”
“天命難抗啊……”
“……”
他聽得雲裏霧裏,直到送那長老出門去,低頭踢小石子,發現“長老”的衣袖有點髒,像是在土裏蹭過。
子良感覺明白了些什麽,但又不能完全參透。
爐裏最後一點兒火星也滅了。
子良拍拍手上的灰,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邊走邊叮囑:
“別忘了明天的戲。”
躺草叢裏睡覺的土地不耐煩的翻了個身。
見過看山看水看星星的。
沒見過兩個男人看紙錢還這麽來勁的。
……
“落差當然有啊,他這麽年輕,要是給老妖抓了做早茶吃,嫩得佐料都不用蘸。”
“你能說人話嗎。”
“我是說,我老了。”
“其實我們倆也差不了幾百年。”
“天宮出來的?”
“嗯。”
“為什麽下來?”
“……”
“不敢說?”
“……”
“心虛?”
“你為什麽下來,我就為什麽下來。”
……
土地喟嘆一聲,閉眼。
哪來那麽多破事兒?
拍拍蚊子,繼續睡覺。
眼前漆黑一片,子良現在非常煩躁。
他不怪道士出的這麽個馊主意,只是怪……宗湘若拿符咒封他,偏得找個酸菜壇子。
酸死了,子良皺眉捂着鼻子坐下。
不過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很順遂。
阿娘回去後會聽說,一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道士突然識破了子良的身份,暗中給了宗湘若克妖的道符,子良不慎中了這二人的詭計,不僅沒吸到陽氣,反而給關在了翁裏。
阿娘雖免不得失落一番,但若能斷了以往那些不必要的念想,繼續過好他們的清閑日子,哪怕從此被族裏衆狐冷眼嗤笑,入不得族譜……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