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戚喻的拍攝狀态漸入佳境,周晉不吝誇獎,目的是讓她更有自信。
雖然演技還有瑕疵,但是已經進步明顯,而且顏卿卿面對談望時,本來就是笨拙的、青澀的。
只有戚喻清楚,進步的不是演技,是她與顏卿卿有同樣的心情。她不過聽了他們的建議,把自己活成顏卿卿,放任自己的情感蔓延。
裴雲之對她的影響越來越大,看着劇本上“談望”兩個字,下意識去尋找裴雲之,看到他就在不遠處,那種由內而生的踏實感讓她感到幸福。
有時候對着劇本就能笑出來,被曉琳追問為什麽開心,又只能閉緊嘴巴,不敢透露分毫。
她把對裴雲之的感情深埋在心底,小心翼翼拿捏着分寸,害怕太明顯被他發現,又怕太冷漠惹人非議。
======
戚喻沒精打采的回到酒店,迎面正好碰到陸域,一見着她就招呼說:“走走,出去吃宵夜。”
她想說“不用”,卻被陸域截斷,推着她就往外走:“雲之也會去,咱們先走。”
聽到“雲之”二字,戚喻把拒絕的話咽下去,讓曉琳先回去休息。
李蔚坐副駕,陸域和戚喻坐在後排,他最近幾天都沒在片場,晚上才和鄭征一起回來。
鄭征是《欲望之城》的編劇,也是與周晉有過多次合作的著名編劇。
路上無聊,陸域和戚喻聊起天。
“聽說你進步很明顯,最近拍的挺順利的?”
戚喻覺得心虛,只能硬着頭皮說:“多虧有裴老師帶我。”
陸域笑說:“雲之是很厲害,有天賦又肯努力,你多跟他學習,你也一定行。”
Advertisement
戚喻搖頭自嘲笑道:“我差的遠。”
陸域在火鍋店預訂了房間,飯店私密性很好,李蔚和陸域點菜,戚喻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水。
陸域瞧見了就說:“喝水都喝飽了還怎麽吃東西。”
戚喻聽了便放下杯子,聽話的不行。
陸域笑着搖頭。
戚喻還沒有與裴雲之一起吃過飯,她有點緊張,覺得口幹舌燥,可是被陸域這麽一說,她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又坐了一會兒,她小聲同李蔚說:“蔚姐,我去一下洗手間。”
李蔚點點頭,笑着說:“嗯,去吧。”
戚喻打開房間門,恰好看到周晉和鄭征。她愣了一下,趕緊打招呼:“導演好,鄭老師好。”
周晉依舊是神色淡淡的點頭,鄭征則笑的和煦:“你好小喻。”
随後,她看到走在最後面的裴雲之,眼睛驀然亮起來,心髒猶如一只活潑的小鹿般蹦蹦跳跳,甚至傻乎乎的舉起手朝他揮揮:“裴老師,晚上好。”
裴雲之微微一笑,态度客氣又疏離的說:“晚上好。”
房間內的陸域看到三人一前一後走進來,笑着說說:“喲,一起來的?”
“沒有,”鄭征說,“和雲之在門口碰上的。”
戚喻默默關上門,把自己與他們分隔開。
她忽然覺得頭暈目眩,背貼着牆,等着眩暈過去,同時,一股難言的酸澀浸透心尖兒。
不久前在黑暗的片場,他們緊緊相依,頭抵着彼此,氣息相交,做着無比親密的事情。
腰間似乎還殘留着他手臂的溫度,而他們卻疏離客氣如點頭之交。
明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她總是難以自控的對他抱有期待。
裴雲之始終是清醒的,他分得清顏卿卿與戚喻,對待顏卿卿時熾熱、濃烈,而面對戚喻,只留下淡淡的溫和與客氣。
再回來時,戚喻自覺選了最末尾的位置,人少桌子大,她和裴雲之隔很遠。
她已經吃過晚飯了,對宵夜的興趣不大。來這裏,純粹是因為可以見到裴雲之。現在,卻有些後悔了。
面前的小火鍋“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精品雪花牛肉随之翻滾,她覺得自己就像這片牛肉,失去對自己的掌控,只能在沸水中無望掙紮。
她把火關到最小,失神的看着牛肉一點一點沉下去,一同沉下去的,還有自己的心。
鄭征:“我和周導在來的路上讨論,你和談望到底像不像。”
這話是對着裴雲之說的。戚喻身子一僵,不受控制的朝裴雲之看過去。
他喝了酒,眼睛有點紅,聞言輕笑,道:“結論是什麽?”
“還是有點像的,”鄭征說,“你覺得呢?”
裴雲之摩挲着杯子,沉吟片刻,像是認真思考了一番,然後否認:“我覺得不像,他太偏執了。”
鄭征就是那麽一提,畢竟裴雲之本人像不像談望都無所謂,他總能把談望演繹的天衣無縫。
但是聽裴雲之否認,他更來興趣,又問戚喻:“你覺得呢小喻?你和雲之也有合作了,覺得他和談望像嗎?”
戚喻腦子變得很鈍,所有思緒全部都停擺。忽然被點名,她毫無準備,只是想到裴雲之的否認,便機械的跟着否認:“不像吧。”
鄭征笑了,話鋒一轉,又說:“小喻給我的感覺和卿卿很像,試鏡時真的讓我很驚豔,今天在片場看了一段,确實很不錯,還是周導眼光好。”
面對這樣的誇獎,戚喻高興不起來,只能勉強的笑笑,以示禮貌。
他們又說了什麽,她都沒能聽進去,思維克制不住的發散。
裴雲之不像談望那般偏執,也沒有那樣強烈的占有欲,不曾遭遇重創低谷。
他不是談望,所以不管是顏卿卿,還是戚喻,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別無二致,不會引起他的注意。他喜歡的是像夏欣妍那樣,明豔張揚的女子。
人真是貪心的動物。
最初只是期盼着能見到他,見面後又想更親近,還妄想要回應,得不到就不高興。
但是在戲裏,她的情感需求是有回應的,所以總會難以自抑的對他抱有期待。
在戲外受到傷害,在戲中被治愈,又會陷入新一輪的沉迷。她的感情被反反複複拉扯,讓她很痛苦。
隔天去拍戲的路上,曉琳看戚喻臉色差便關心了兩句。
戚喻忽然鬼使神差的問曉琳:“我和顏卿卿真的很像嗎?”
曉琳不知道戚喻為何這樣問,她問這個問題時直直盯着自己,仿佛不給個答案就不罷休似的。
她想了想說:“挺像的吧,導演他們不都這樣說嗎?”
戚喻繼續追問:“哪裏像?”
曉琳想起李蔚對戚喻的評價,就說:“你有一種,情窦初開的初戀感。”
戚喻不再說話,曉琳以為這番話能安慰到她,後半程她一直望着窗外一言不發,沒想到下車時,臉色更差了。
拍戲時,戚喻遲遲無法入戲。
從昨晚那頓宵夜開始,她情緒陷入持續低落,即便睡了一覺也沒有好轉,根本演不出顏卿卿對談望那種懵懂的心動。
連着拍了幾條都不行,周晉提出讓她休息,再找找狀态。
戚喻低聲道歉,回到休息椅坐下。
她拿出劇本,反複告訴自己,你就是顏卿卿,你喜歡談望,談望也喜歡你。可是總會有個聲音跳出來說,不是的,他不喜歡你。
戚喻知道不應該把裴雲之和談望混為一談,可是她本來就沒有将他們分開,因為對方是裴雲之,她才能演出顏卿卿對談望的感情。
聽到漸近的腳步聲,戚喻擡起頭,看到裴雲之走過來,停在她面前。
她還在坐着,仰着頭看他。
脖子纖細修長,脆弱的仿佛兩根指頭就能将它折斷。
眼尾很紅,眼底蓄着霧氣,紅潤的雙唇微啓,像某種可憐的小動物,急需得到關注與安撫。
“介意我坐一會兒嗎?”裴雲之低着眉瞧着她問。
戚喻愣怔片刻,搖頭:“請坐。”聲音有些微啞。
兩張休息椅原本隔着一米左右的距離,裴雲之拉着扶手把它挪到戚喻旁邊,緊挨着她坐下去。不至于會碰到彼此,但是一舉一動都能感受的分外明細,布料磨擦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楚。
“喜歡我嗎?”
忽然聽他這樣問,戚喻猛然看向裴雲之,以為自己不小心暴露了心思,下意識的否認:“不……”
她剛說出一個“不”,他深沉的目光立刻變得危險起來,那是只有在談望眼中才會看到的濃烈的占有欲,很熟悉,讓她忽然感覺到很委屈。
他離得更近了,呼吸輕易糾纏在一起,手掌按在她的後頸,就像那天接吻時一樣,幹燥的指腹反複摩挲着後頸皮膚,像安撫貓咪一般揉捏着。
戚喻陷入失神。
享受着屬于談望的占有與掌控,又努力分出一絲理智。這不是劇本裏的場景,談望更沒有這樣問過顏卿卿。
剎那間,一個念頭閃現在腦海裏:裴雲之在幫她入戲。
“不喜歡我?”他又問,聲音很輕,微微沙啞,按在後勁的手掌驟然用力。
戚喻呼吸變得急促,眨了下眼睛,輕聲說:“喜歡的。”她察覺到聲音中夾着顫抖。
他的唇邊蔓延出一絲滿意的笑意,放松手勁,傾身的更近,在她以為他會像那天一樣吻她時,他卻只是用額頭輕輕貼着她,低聲誘哄她說:“這才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