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戚喻覺得肚子又開始疼了,似乎是止疼片的藥效消失了。她抓了抓睡得亂七八糟的頭發,思考着該如何理所應當的拒絕輔導員。

可是現實情況并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手機屏幕就再次亮起來,上面顯示着“輔導員趙夢老師”。

戚喻猶豫着按下通話綠鍵,就聽趙夢說:“小喻,把你的位置發過來,我和王主任去看看你,已經在路上了。”

戚喻:“……”

王主任是古典舞系主任,姓王單名一個越字。

當初就是王主任,“有理有據”的指責戚喻違反校規,堅決取消她參加舞蹈大賽的資格,讓她成為大四學生中唯一一個落選的。也讓她一度絕望的以為,夢想要破碎了。

戚喻把定位發過去,在酒店5樓的行政酒廊等了十分鐘,他們就到了。

王越和顏悅色的詢問了戚喻在劇組的情況,事無巨細,如果不知道他別有目的,真的會以為他是關愛學生的好老師。

一番寒暄後,王越迫不及待的進入主題:“我一直覺得,你不參加舞蹈大賽是學校的損失,畢竟之前的成績大家有目共睹,你又是大四,最關鍵的一年,拿到金獎,你就能考歌舞劇院,你不是一直想考歌舞劇院嗎?”

“是,”戚喻點頭,“我想考歌舞劇院。”

但是歌舞劇院招考非常嚴苛,只有過去一年全國舞蹈大賽金獎獲得者才能報名考試。

全國舞蹈大賽選拔落選後,戚喻曾經以為,這個夢想要終結了。

行政酒廊很幽靜,燈光幽幽,戚喻看到在聽了她這番話後,坐在對面的王越驟然放松下來。

王越換了一個更輕松的姿勢,說:“系裏和院裏認為,還是應該給你一個參賽的機會,我也打聽了一下,你在電影裏的戲份不算重,只要沒戲就回學校彩排,坐高鐵40分鐘就到了,很方便的,讓趙老師幫你申請報銷交通費。等到參賽那幾天,你就找劇組請個假,這樣兩頭兼顧,既不耽誤拍戲,也能準備舞蹈大賽。”

王越沒有問過戚喻是否同意,擅自将拍戲和彩排的時間都給安排好了。

戚喻越聽越失望,他怎麽能把一切說的這樣理所當然?她做了個深呼吸,問王主任:“我回去跳什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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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越:“當然是首席啦!”

“那林若冰呢?”戚喻緊跟着追問。

王越臉色一曬,有些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說:“林若冰也違反校規,我們取消了她首席資格。”

戚喻無力,“違反校規”四個字可真是尚方寶劍,随時都能拿出來用,且無人敢違抗。

一個月前,她在排練時扭傷腳,在老師的勸說下休息了一天。

選拔賽時,系裏以她“私自請假無報批”嚴重違反學校規定為由,取消她參加全國舞蹈大賽的資格。

這個理由令人啼笑皆非,然而就是這個荒唐的理由,讓她以為要與夢想失之交臂。

戚喻睫毛一扇,垂下眼睫。

不需要她的時候,她就是違反校規。現在又要用同樣的理由,要求她回去補位。

見她垂眸不講話,王越打算給她動搖的機會,便乘勝追擊:“說實話,在老師心中,你的實力一直在林若冰之上,之前如果不是違反校規,首席絕對就是你的!這次是失而複得好機會,你一定要抓住!可能比較辛苦,距離大賽開始也就剩下二十多天,辛苦也就二十天,風雨之後一定會迎來彩虹的。”

王越停了片刻,又語重心長的勸說道:“你是舞蹈專業學生,有成為舞蹈家的夢想,拍戲只是你人生的一段經歷而已,舞蹈才是你終身的事業!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你要搞清楚。”

是啊,正因為舞蹈是她的夢想,所以兩個月的前落選才讓她那麽痛苦。

他們無視她的貢獻,輕易剝奪她的機會,讓她沮喪、消沉,原本觸手可及的夢想轉瞬破碎,那時她的絕望無人知曉。

為了抓住夢想的尾巴,她努力練習表演、臺詞,克服當衆演戲的恐懼,一天又一天的磨練在片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壓力,陷入感情掙紮,好不容易才熬到現在,他又忽然跳出來,跟她談事業、談夢想,還手持“不忘初心”的利劍,義正嚴詞的指責她舞蹈才是終身事業。

現在才記起她大四了有多麽需要這個參賽機會,當初把她刷下去的時候,壓根就沒有想過,他們一個随意的決定,斷送的是別人一生的夢想。

戚喻感覺到一股情緒卡在胸口,壓不下又發不出,在她身體裏橫沖直撞,撞的她鼻酸眼澀。

她始終沒有給個準信,王越有些不安,又安撫她道:“你還有什麽顧慮,可以講出來,我們一起解決。”

“王主任,”戚喻眼眶蓄着淚,倔強的沒有掉下來,聲音發着抖,“受傷請病假沒有走校園網流程,真的那麽罪無可恕嗎?一定要取消我參加比賽的資格嗎?”

她夾着哭腔的質問,讓王越的心跳忽然一滞,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

戚喻知道“違反校規”只是敷衍她的措辭,可她還是忍不住想問問,已經過去兩個月,她還是對當初的落選無法釋懷。

她比林若冰成績好,只要有她在,林若冰就做不了首席,但是這些都是她一點一滴拼出來的。都說她天賦過人,卻對她的付出視而不見。

一年365天,她幾乎沒有請過假,傷痛不斷,哪怕是痛苦的生理期也吃止疼片堅持練功,三年來為學校争過無數獎杯與榮譽,他們用一個啼笑皆非的理由把她刷下去。就因為她沒有背景、沒有人脈嗎?

其實她沒有非要跳首席不可,群演也可以,只要能跳舞,她不在乎位置。可是他們為了永絕後患,直接将她的參賽資格剝奪了,夢想、前程幾乎被斷送。

戚喻垂下眼睫,眼淚在也撐不住的砸在手背上,情緒一時間有些失控。

一直沒有說話的趙夢往她手裏塞紙,又給她擦眼淚,輕撫她的後背安慰她。

她不想暴露軟弱,可她已經撐了太久,真的有點撐不住了。

王越和趙夢沒有多留,和戚喻見過面,又立即趕回去,并要求戚喻從後天起,歸隊排練。

趙夢被王越逼着來找戚喻,忍了一路,回去的路上終于忍不住問王越:“王主任,我們這麽做會不會太過分了?”

王越又何嘗不知道?可是又有什麽辦法?他嘆口氣,反問:“金獎,院長下了死命令,你能頂住不幹?”随後咬牙切齒的吐出林若冰的名字,“都是她幹的好事!讓我給她收拾爛攤子!”

趙夢不解:“就不能從現在的學生裏面選嗎?她們也都很優秀啊。”

就非得折騰戚喻嗎?拍完戲再回去彩排,楊白勞都沒這麽辛苦。而且當初明明是你不要她的,現在又怎麽好意思提這麽過分的要求?!

畢竟是領導,趙夢雖然替戚喻不平,卻不敢真的講出來。

王越直言:“她們沒跳過首席的位置,現在開始跳太晚了。”

“可是戚喻從未參與過彩排啊!”趙夢說。

王越看了趙夢一眼,笑了笑說:“戚喻進劇組拍戲前申請了舞蹈教室,每天都去練功,參賽的舞蹈每個位置她都跳過。我看過舞蹈教室的監控,跳的非常好。哪怕她從未參與過彩排,也絕對能勝任首席。”

趙夢聽得心驚,對戚喻的愧疚越來越重。

明明已經沒有希望,卻依然堅持練習,是不是一直抱着能參賽的期望?可是一直到進入劇組前,她都沒有等到這樣的機會。

王越望着窗外喃喃自語:“這屆孩子裏,沒有比她更有天賦又勤奮刻苦的學生了。”

王越走後,戚喻去找李蔚。

她很少哭的,但是今天卻有些失控,眼淚止不住的掉下來。

李蔚自然是想幫她的,但是這事兒必須得讓陸域知道。她摟着戚喻的肩膀安撫她說:“我們去找陸總,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放心吧。”

電梯在5樓停下來,電梯門在“叮”聲中打開。

裴雲之就站在外面。

隔着電梯門,與戚喻視線交彙。她的眼圈很紅,眼中滢着水光,白瓷的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水痕。

裴雲之的目光銳利,似乎能洞穿一切。

戚喻匆匆低下頭,妄圖将自己不堪的樣子藏起來。

等待門完全打開,裴雲之一言不發的走入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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