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前女友
在和風齋遇上周時慕,是岑聲聲始料未及的事。
不怪她大意,只是按照常理,他們課題組只是和雲翎一個系列産品的分支內容合作,一般情況下,不會出現公司領導層直接對接的情況。
往常也不是沒有同外單位合作項目的經歷,通常情況下,項目合作也最多是雙方的技術負責人對接。
所以,從上午被告知和雲翎這邊項目合作時,哪怕知道周時慕是雲翎的老板,岑聲聲也完全沒有多想。
完全沒有預料到的碰面。
她也沒想過做心理建設,更不知道能如何補救。
她現在就感覺頭頂懸着把搖搖欲墜的尖刀,随時都可能落下來,将她身上藏得所有秘密都公之于衆。
其實她并不是介意周時慕如何看待自己,但她不想讓自己一直信賴尊敬的老師對自己有偏見,更不願意因為自己男女關系的問題給實驗室的工作帶來麻煩。
此刻境況完全扼住岑聲聲的命脈,她手足無措。
可她真的也很無辜。
跨年夜那晚的事,她回來都連着做了幾次噩夢了……
那晚晚風吹得她發抖,震山轟鳴聲早淹沒了她的理智與矜持,高度緊張的情況下她誤将周時慕認做靳逸琛,沖動上去緊緊抱着人不松手,直到她聽到另一輛車的轟鳴聲才退開。
後來他們一群人擁在一起慶祝,靳逸琛因為來得遲沒有看到那荒唐一幕,可除了他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見證了她緊緊擁着周時慕的畫面。
她不确定,在那些人眼裏,是會覺得她只是單純的認錯了人,還是覺得她……故意而為之。
對于當時周時慕也沒有推開她這件事,岑聲聲後來回去想了很久。
唯一的解釋大概就是對方也覺得她就是故意勾引,所以才會不動聲色地想看她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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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有些事情,涉及到朋友,從他口中說出來,不如對方親眼看到。
不過她松開的及時,靳逸琛最後也沒有看到。
估計是顧忌靳逸琛的面子,後來其他人也沒有當面提這個事。
但不提這個事兒,并不能代表他們會忘記。
那晚實在混亂,靳逸琛似乎也一直興致缺缺,後來沒過多久就送她回去了,從頭至尾,她連同周時慕道歉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一屋子的人,雲翎那邊的好幾個研究員,以及張景同和她。
岑聲聲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往人後躲,可最後還是被安排在張景同和林哲輝中間的位置坐下。
而張景同的右手邊,則是周時慕。
非常近的距離。
“聲聲。”
“聲聲!”
張景同連着叫了她兩次,岑聲聲才慌張回過神。
他同周時慕談話的空檔,右手随意地拎了下桌上的茶水壺,“聲聲,叫服務生幫我們重新加點茶水,沒了。”
正是內心激烈鬥争的時候,這會兒讓她出包間,岑聲聲頗有種臨時解脫的緩沖感。
她無聲地點頭,連忙起身,幾乎是逃荒一樣地拎着茶水壺出了包間找人接水。
晚餐高峰期,這個時間點和風齋正是人手緊缺的時候,不出聲壓根不會有工作人員主動提供幫助,岑聲聲故意在外繞了好幾圈,最後才自己去找開水壺裝熱水。
直到緊張的情緒減緩,她才慢吞吞再進屋裏,從離門邊最近的位置開始,斂眉低頭順次給落座的各位添水。
這過程裏,她再次聽到張景同提及了自己的名字。
不過這次不是給她安排活,而是誇她。
非常誇張的那種。
“聲聲啊,毫不誇張的說,那真的是我在京大這幾年帶過的最聰明的一個學生了。”
“時間真快,一晃就研三了,我都舍不得她畢業。”
“一點就通,非常有自己的想法。”
“小姑娘看着嬌氣,實際上皮實的很,懂事兒,還非常抗壓。”
“呦,那适合讀博诶。”是林哲輝的聲音,很真情實感的一句感慨。
“師兄你再加把勁兒,把岑同學再诓下來繼續讀博啊!”
張景同先是應和了一聲,再一頓又覺得不對勁兒。
他轉頭瞪了林哲輝一眼,笑罵他,“诶你這話說的,什麽叫诓啊,別擱這胡說八道!”
張景同這麽浮誇的誇她,岑聲聲只覺得心虛、承受不起,連耳垂都發燙。
不過最後林哲輝的玩笑話,倒是說到她心坎裏了。
看來尤其是讀過博士的人,更加知道讀博是個苦行,都得靠诓才能成事。
一屋子總共也就六七個人,哪怕她再如何磨蹭,也終究轉到了張景同和周時慕的身後。
越靠近,岑聲聲手越發的木,她現在就像是帶了張面具的小醜,生怕下一秒周時慕就毫無預兆地扯開她的面具,将她貶得無地自容。
張景同瞧她人過來,很自然地将自己的杯子挪過來方便她添水。
岑聲聲屏息,小心翼翼地給張景同的杯子裏添水。
水漸漸沒過杯底漲到杯口,岑聲聲手收了勁兒。
視線裏,一只冷白修長的指骨,捏着白瓷茶杯移過來,同張景同裝滿茶水的杯子并排放到了一起。
“謝謝。”他沒擡眸,只淡淡地說了這兩個字兒。
岑聲聲連忙輕聲回了個“您客氣。”
茶壺壺嘴對上空杯子,她緩緩往裏面倒水。
“能抗壓?”男人聲線有些沉,隐約夾雜着些細碎情緒,很自然地接上他們剛才的話題,“的确是很重要。”
張景同挪過茶杯喝了口,聽了周時慕的話擡了下眉,覺察出對方的言下之意。
他擡眼看了眼岑聲聲,是開玩笑,但也有些為岑聲聲鋪路的意思。
“聲聲。”他說,“聽見沒有,找工作的時候老板就喜歡能抗壓的,我誇了你這麽些優點,你看周老板就喜歡你這點。”
衆人目光一下子都落在她身上,岑聲聲完全不知道能說什麽,只能附和着跟着笑笑。
她收了水壺準備回自己位子坐下,就在這時周時慕突然又開口,好似也跟着開玩笑,說話的對象是她。
他問,“聲聲?全名叫什麽?回頭我跟HR打聲招呼。”
岑聲聲心裏不由地起了些僥幸心理,她想或許周時慕真的不記得她。
貴人多忘事,這話聽上去有些諷刺,但形容周時慕,又非常貼合。
放在正常人身上很陰陽怪氣的形容,但對象是周時慕,卻又變得很合理。
更何況在靳逸琛他們那群二代的圈子裏,那些人無非将她視作靳逸琛的所有物,至于她本人,則從來是個沒有人格的物件。
沒有姓名,也不會有存在感。
他們提起她,也無非是個代詞。
說的好聽點,叫靳逸琛的女友,說的不好聽點,叫最近跟着靳逸琛的那小情兒。
“岑,山今岑,聲聲不息的聲聲。”她仍局促地站在張景同和周時慕的邊上,小心翼翼地jsg回話。
“岑聲聲?”周時慕終于擡眸,疏離冷淡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很輕微地點了下頭,“記住了。”
餐食過半,他再沒有開口同自己說過一句,岑聲聲這下無比确定,周時慕是真的沒有認出來自己。
她懸着的心終于落地。
除了開頭她同林哲輝就光電轉換性能測試的方案原理簡單地交流了下,後面她一直是默默地在一邊吃東西,聽大佬們交流最新前沿的集成相關技術。
快結束時,她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間,然後照慣例去收銀臺替張景同結賬、開發.票。
今天收銀臺的小哥感覺是個新手,業務相當不熟練。
岑聲聲報了發.票擡頭和稅號後,他試了幾遍仍舊出錯,好不容易輸對了,機器又卡紙了。
他連連道歉,手忙腳亂地低着頭處理故障的機器,岑聲聲本來也不着急,說了句沒事兒,安靜地站在一旁用作隔風的雕花原木屏風後等着。
隔着屏風,岑聲聲隐約聽到另一面有個女生在講電話,說話帶着些脾氣,聽上去不太高興的樣子。
“我怎麽知道啊?煩死了!”
“我走的時候也沒想到啊!我當時确實覺得去蘇黎世更重要啊!”
“聽說還在京大讀書,家裏條件一般。”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就是玩玩。”
岑聲聲本意并不想偷聽路人的電話,只是對方聲音也不低,也許是沒有意識到屏風後還有人。
她特意又往外挪了挪,不想被人誤會是故意縮在角落裏偷聽別人講電話。
屏風外的人好像走遠了,聲音漸弱,“好像是叫岑聲聲吧?具體什麽字兒我也不知道。”
突然被提及姓名,岑聲聲僵住,詫異地轉身回看。
外面的人已經走到了門口,撥開了門口的擋風條。
随着冷風灌進來的,還有那句,“我當然是為了阿琛才回來的,可他呢,還包個窮學生氣我,我是有錯,可他就沒錯嗎?!”
裹挾帶來的冷風争先恐後地往岑聲聲的脖頸裏鑽,涼意迫人,她連手指都有些發僵。
對方走的匆忙,可岑聲聲還是及時看清楚了她的臉。
這刻她突然就明白了那晚國王游戲,抽到靳逸琛和秦柚姍那局時衆人瘋狂起哄的根本原因是什麽了。
原來除了她,所有人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