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在麻藥的作用下, 聞嘉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意識還在恍惚中, 膝蓋處像齧齒撕咬的疼痛。

考慮到聞嘉的身體素質比較好，醫生并沒有繼續給聞嘉用麻藥。

聞嘉環顧病房一周, 只有母親在病房陪伴。想想也是, 肖嶼怎麽可能出現在這呢？

見聞嘉醒了，聞母立刻把溫度恰好的水端給聞嘉，并貼心地調整病床的角度。

見聞嘉醒了, 醫生便過來查看具體情況。手術非常成功, 但是恢複的關鍵不在于手術而在于康複。

受傷的地方在膝蓋, 意味着整個腿都不能活動。缺乏運動很容易導致小腿肌肉粘連，給後續恢複增加困難。

上次受傷那麽容易恢複, 也是因為聞嘉的碎骨沒那麽嚴重，腿部可以保持适當的活動。

靜養幾天後, 聞嘉便讓母親把電腦和專業書帶到了病房。既然不能繼續站在賽場上, 下學期就要注銷休學手續繼續上學了。

對于運動生涯的結束，聞嘉表現的很平靜。平靜到聞母覺得女兒是不是把一切都憋在了心裏。

“嘉嘉, 你有什麽想法就和媽媽說，不要自己憋在心裏。”

聞嘉搖了搖頭，莞爾一笑“媽，你想多了，我已經決定回學校上學，體驗另一種生活了。”

養病期間，肖嶼也跟着隊裏相關領導來醫院看望聞嘉。都被聞嘉媽媽以需要靜修的理由回絕了。

聞媽為了讓聞嘉少接觸外面的輿論，沒收了她的手機。肖嶼也沒辦法聯系上聞嘉。

肖嶼想從隊裏教練處打聽聞嘉的現狀，可是教練們都守口如瓶。一是怕聞嘉的情況影響到肖嶼的訓練狀态；二是表演要維持表面的成功, 聞嘉的受傷自然要被壓下來。

縱使聞嘉還在養傷, 肖嶼也沒有放棄雙人滑的訓練。在單人滑的訓練結束, 肖嶼會繼續加練上肢力量。

他想如果他的胳膊足夠有力，即使抛跳時再遇到坑，也一定能把聞嘉保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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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練組并沒有告訴肖嶼聞嘉已經有退役的想法了。因為大家知道一旦告訴肖嶼，肖嶼不僅會直接放棄雙人滑還會嚴重拖累單人滑的訓練。

肖嶼還沒有打聽到聞嘉的現狀，先等來的卻是隊裏的拆對重組通知。

無論聞嘉以後是否繼續比賽，恢複期最少需要半年。這意味着，整個2016-2017賽季都會被耽誤掉。

而2017年的世錦賽事關2018冬奧會的參賽名額，中國隊耽誤不起。最好的解決辦法是肖嶼拆對重新搭檔。

按照現行ISU的準則，雙人滑如果要拆對重組，重組兩方的積分可以折半計入新組合。

肖嶼和聞嘉上賽季的積分足夠高，肖嶼拆對重組也可以确保積分進入世錦賽。

恰好去年世青賽剛剛升組的雙人滑組合，因為女方發育，身高到達了160cm。男隊友175cm的身高便不再适配，急需尋找新的搭檔。

肖嶼發育後的身高已經達到了185cm，托舉165cm的聞嘉毫不費力。換伴到更年輕，更輕盈的小女伴應當更加輕松。

正當教練組為自己重組的決定洋洋得意時，肖嶼拒絕了教練組的請求。

當然肖嶼的理由也很充分“我認為雙人滑是非常考驗兩個人之間能否擦出火花的，我和小師妹不熟悉，重新配對會耗費我大量精力，可能拖累單人滑的成績。”

教練組心知肚明，肖嶼是不想抛開聞嘉另外搭伴。可教練組并不敢用肖嶼的單人滑成績冒險，用一塊穩定的金牌去換一塊成色未定的獎牌。

肖嶼不願意拆對重組，還繼續保持訓練等着聞嘉回來。而聞嘉不會回來了，肖嶼保持雙人的技巧訓練就是做無用功。

教練組只好告訴了肖嶼這一殘酷的事實，好讓他專心投入到單人的訓練中去。

一日訓練結束，趙際把肖嶼叫到了辦公室“肖嶼，你上次問我聞嘉的狀況……”

還沒等趙際說完，肖嶼激動地打斷了他的話“怎麽樣？她恢複的怎麽樣？”

趙際擺擺手，示意肖嶼別那麽激動“你別那麽激動，她恢複的很好。”

肖嶼長舒了一口氣，這是他半個月來第一次得到聞嘉的消息。

“但是她決定退役了，上周已經和隊內提交了申請，申請上午已經下來了。”趙際的話如同晴天霹靂。

“不可能，她不可能抛下我的”肖嶼喃喃自語，又忽然擡頭“趙導，你騙我的對嗎？你是想讓我搭檔新女伴嗎？我答應你。但你不要逼聞嘉退役好嗎？”

肖嶼此時已經語無倫次，毫無理智可言。一向尊敬趙際的他也開始語出不敬了。

趙際作為領導，卻一直沒有領導的架子。他并沒有生肖嶼的氣，而是把聞嘉親筆簽名的離隊申請擺到了肖嶼的面前。

【本人因身體原因和學業原因不再适應國家隊的…………自願申請離隊】

白紙黑字擺在眼前，肖嶼徹底崩潰了。

如果說前幾天他還懷着一絲念想，和聞嘉一起站在冬奧領獎臺上彌補那天的失誤。那現在的他心如死灰，再也沒有彌補失誤的機會。

“啪”響亮的巴掌聲回蕩在辦公室，趙際悄悄把辦公室門關上，給這個小夥子留下安靜的空間。

聞嘉的退役，意味着肖嶼親手毀掉了自己心愛的女孩的職業生涯，且再也沒有補償的機會了。

看到微信聊天框的消息，肖嶼多麽希望可以撤回啊。

【嘉嘉，我今天做了40組上肢訓練】

【嘉嘉，今天的訓練也是沒有你的一天】

【嘉嘉，我等你回來】

肖嶼再也忍不住了，他立刻打車趕到了醫院，他迫不及待的想去醫院看一眼聞嘉。

到達病房門口，肖嶼卻在門口躊躇不敢敲門。還是被小護士認了出來“你是肖嶼吧，聞嘉不在病房裏，她媽媽帶她去樓下曬太陽了。”

護士帶肖嶼走到連廊的陽臺，指了一下樓下花園裏坐着輪椅的聞嘉。

聞嘉穿着病號服帶着遮陽帽享受着秋日的陽光。一頭長發披散在肩上，聞嘉媽媽正拿着梳子幫聞嘉通發。

可以看出聞嘉的狀态恢複的很好，臉色紅潤，桃尖的臉蛋也多了幾分圓潤。

那一刻，肖嶼突然不敢去打擾這樣安穩的畫面了。聞嘉本應該就是被捧在手心受寵的工作，她的人生就該永遠像這一刻靜谧美好。

肖嶼陷入了這種深深的自責情緒中不敢自拔。

肖嶼的目光仿佛如有實質，聞嘉似乎感應到了背後灼熱的目光，她回過頭來向樓上望去。

肖嶼趕快蹲在了陽臺之下，這一刻他完全沒有勇氣面對她的女孩。

肖嶼落荒而逃回了訓練基地，整個人像丢了魂一樣。

按照規定，今天不是公休日，他偷跑出去是要受到處罰的。可念在他是初次，又是隊裏主力，領導怎麽可能真的罰下去呢。

為了備戰即将到來的系列國際賽事，教練組沒收了肖嶼的手機。避免他被外界新聞所影響。

【嘉嘉，我要收手機了。記得在電視上看我哦】

等聞嘉出院拿到手機，看到的就是肖嶼無數條未讀消息。最後一條便是三天前，肖嶼封訓收手機的消息。

這對小情侶，就這樣陰差陽錯的沒能互相道一聲安好。

其實聞嘉的心裏是有怨氣的，自己住院一個月，肖嶼一次沒來看過自己。縱使是怕母親的刁難，這也證明了他缺乏面對這份感情的勇氣。

今年的大獎賽，肖嶼将要參加日本和中國的兩個分站的比賽，最後的決賽将在中國舉行。

第二站日本，肖嶼最後總分僅排名第四，這還是在日本站沒有什麽強手的情況下。

其實賽場上的表現要比分數和名詞展現出的更為離譜。他世界賽100%成功率的4T竟然跳空了。永遠高飄遠的4F+3Lz竟然最後只接上了1Lz。

對比起肖嶼往常的表現，這站比賽都不能用失常來形容了，而是失心瘋。

教練組頭上愁雲籠罩，肖嶼這塊金牌是平昌周期中國必須要拿到的。看來上次國慶表演的事故還是嚴重影響了肖嶼的狀态。

可最讓教練組頭疼的不是肖嶼技術動作的失誤，而是他的心态問題。現在的他完全喪失了鬥志，無論教練組怎麽批評，他都淡淡地表示知道了。

教練組也拿他沒有辦法，或許可以從聞嘉那邊動心思？

這場比賽聞嘉也全程觀看了直播，康複期間也不能出門散心，只能通過看看比賽直播打發時間了。

肖嶼這次比賽的狀态她看得心驚膽戰，看來自己的身體狀況确實給肖嶼造成了巨大的心理負擔。

但是如果她直接給肖嶼發消息說自己沒事，自己不怪他。那這也不相當于此地無銀三百兩嗎？

【阿嶼，我今天溫習了我的專業課程，我已經無比期待會到學校的那一天了】

【今天的比賽只是暫時的失利，下一站我再加油奪回來】

肖嶼一結束比賽，就拿到了手機看到了聞嘉發的這兩段話。

聞嘉越善解人意，肖嶼就愈發愧疚。聞嘉想要通過展示自己無比期待校園生活表示上次的事故對自己沒影響。

可是兩人是多年的搭檔，肖嶼怎麽可能不知道聞嘉多麽渴望賽場。如果不是因為渴望再次站在賽場上，聞嘉怎麽可能休學複出呢。

悔恨的情緒就像魔鬼，逐漸壓垮了肖嶼身上繃着的最後一根弦。

作者有話說：

補全了，今天會再更新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