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肖嶼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到停車場的, 整個身體感覺已經不受自己支配了。坐進車裏, 明明是北京的盛夏,卻感覺到了刺骨的寒意。他幾次想要啓動車子, 卻感覺自己的手連方向盤都把不住了。
無奈他只能撥通了助理小胖的電話, 平時能自己解決的事情他都盡量不麻煩助理,但是今天如果真的開車上路可能真的要釀成悲劇了。
淩晨三點,北三環上路燈依舊閃爍, 卻讓肖嶼覺得那麽刺眼。
“哥, 這邊?您走錯了。”小胖把車停在車庫裏, 卻發現肖嶼坐上了隔壁棟的電梯。
肖嶼聞言向左轉,還是走錯了方向, 小胖無奈只得攙扶着肖嶼往家的方向走,肖嶼如行屍走肉一般被助理扛着。
“現在晚了, 你回去不方便, 你在客卧将就一下吧。”肖嶼這一路上無言,終于說了一句話。
小胖頓時松了一口氣, 生怕自家老大出了什麽問題。
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過去的經歷就像放電影一般在肖嶼眼前劃過。
“我們分手吧!”“你配不上我!”“我有男朋友了!”
“原來都是騙我的,原來都是騙我的!”肖嶼低聲呢喃,痛不可遏。
“聞小姐怎麽看得起我們這些普通人啊”“聞小姐真是在不同男人之間長袖善舞啊”
這些曾經諷刺聞嘉的話不僅紮在了聞嘉的心裏,更是回旋镖刺穿了肖嶼。
早上七點,小區裏已經有了人氣,上班行色匆匆的人,鍛煉健身的老太太們。肖嶼換好衣服走出房門,助理小胖已經買好了早餐。
小胖看自家老大依舊神色嚴肅便借口公司還有事情開溜了:“老大, 工作室還有點事情, 早餐買好了, 有事您call我。”
看着面前的各色早餐,肖嶼并沒有多少食欲。但是小時候的困苦生活讓他養成了節約糧食的習慣,還是勉強自己把東西都吃了。
把自己收拾妥當,肖嶼覺得比起先去找聞嘉談談,自己更該去找隊內的領導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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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十點剛過,趙際沒向往常一樣去青年隊裏檢查小選手的訓練成果。他早有預料肖嶼會來找他,當年的那攤子爛事總要解決。
“坐吧!”趙際邀請肖嶼坐下,早就泡好了兩杯茶。
“趙指導,我尊敬您,所以我不想多為難您,只想知道當年的真相。”肖嶼的語氣不怒自威,這是這麽多年成績積累下來的底氣。
趙際雖然比肖嶼虛長幾十歲,但是很多時候還是會被他的氣勢震懾住。他知道有些東西回避不了,還是講開了比較好。
“你當年17世錦賽失利,隊裏都覺得是戀愛影響到了你的訓練狀态,希望你和聞嘉分手。但是你的态度當時那麽堅決,不肯退讓一步,哪怕連稍微遮掩一下都不願意,領導很生氣,想讓你停訓反思,我只能從聞嘉那邊突破了。”趙際盡量客觀地陳述當年的事實,他覺得當年的事情如果不是肖嶼這頭犟驢,實際上局勢不會到不可收拾的這一步。
“至于聞嘉退役和你們兩個分手的中間細節,我并不了解,你可以去找盛指導聊一聊。”趙際這招禍水東引用的好。肖嶼指導趙際的意圖,但是作為自己多年的恩師,他還不想撕破臉。
趙際的辦公室隔壁就是盛開的辦公室,肖嶼剛剛敲門,盛開就知道了他來的意圖。
“怎麽?現在又開始後悔,要死要活的了?”盛開的語氣非常不善,實際上她把聞嘉當作自己的親閨女,又知道當年分手的內幕,自然是看不慣肖嶼的做派。
“對不起,盛指導,是我誤會聞嘉了,我現在想要了解當年的真相彌補。”肖嶼認錯的态度十分誠懇。
“彌補?你這輩子都彌補不了。如果不是因為當年你冰場上的失誤,聞嘉的膝蓋就不會二次手術,就不會提前結束職業生涯,她的成就不一定比你低。她也是中國最早掌握四周跳的女單,後來也是可以掌握抛四周和全部五組托舉的優秀雙人滑的女伴。”盛開知道當年的事情始終是肖嶼心裏的一根刺,她要做的就是讓肖嶼知道聞嘉當年有多疼。
“對不起,是我的錯。”當年的事情始終是肖嶼的噩夢,他總是想着如果不是他的失誤,他和聞嘉會一直走到平昌的領獎臺吧。
“怎麽能是你的錯呢?這都是聞嘉的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情就是看上了你。”盛開絲毫不給肖嶼留面子。
“我知道你心裏不服氣,覺得我看低了你,但你要知道你受到的委屈不及當年聞嘉萬分之一。你是不是覺得你當年為了愛情和領導對剛的行為特有擔當啊?那是愚蠢!那是幼稚!那是自大!”
“你是不是覺得當時你手握奧運金牌,領導奈何不了你啊?你所謂的勇敢和擔當把聞嘉放在了一個尴尬的境地裏。”
盛開是典型的東北女人,罵起人來氣勢十足。
肖嶼還想為自己辯解:“我只是想給她更好的未來,我希望我們這段愛情可以活在光明之下。”
“哼”盛開斜睨了肖嶼一眼,“看來我剛剛說的話就是放屁。”
“你從來沒有站在聞嘉的角度考慮過她需要什麽?她不需要你自以為是的為她提供好的未來,這都是你的自卑心在作祟。”
“我确實自卑,我确實配不上聞嘉。”肖嶼像失了魂一樣。
肖嶼走之前,盛開又下了最後一劑猛藥:“對了,你不要覺得你現在拿了兩枚金牌,又有這麽多代言和粉絲就有多麽了不起了。當年你和隊裏硬剛,張主任直接停掉了你的康複經費,是聞嘉利用自己的人脈求到了局長夫人那裏,你的康複經費才有着落。沒有聞嘉,你現在早就退役了。”
肖嶼走出盛開的辦公室,直接癱倒在了地上。肖嶼卻不知道怎麽面對聞嘉,如果當年她肯多相信聞嘉一點,徹底問清楚,悲劇就不回發生了。
一切事情就這麽串聯起來了,肖柔一直說聞嘉這些年朋友圈從來沒有秀過男朋友,上節目也一直說自己單身。歸根究底是肖嶼的自卑心在作祟,她覺得聞嘉就是看不起他選了別人。
他輸入了那串倒背如流的號碼,卻沒有了撥出去的勇氣。
“江哲,出來喝酒?”肖嶼終究是撥通了江哲的電話。
“卧槽,大哥,你發什麽神經病,哪有大中午的找人喝酒。”江哲剛醒就接到了自家好兄弟的電話。
“到我家陪我喝酒,不醉不休。”肖嶼的語氣很快就讓江哲察覺到了不對勁,他很少有這樣失控的時候,上一次失控還是和聞嘉分手。
“得得得,哥哥哥,我陪你喝,你別發神經病啊,等我過去。”江哲趕快穿好衣服,麻溜地打車去找肖嶼。
到達肖嶼家後,客廳裏已經擺了五六瓶啤酒的空酒瓶子,一瓶白酒也已經下了三分之一了。
“我的祖宗啊,你不能這麽喝啊,還要不要命啊。”江哲看着肖嶼的頹廢的樣子觸目驚心。
因為運動員對神經敏感度要求很高,所以運動員很少喝酒,肖嶼服役期間也相當自律,酒櫃裏的酒都是擺設。
“就放縱這一次,下個月就開始比賽了,沒有機會了。”肖嶼直接拉開一罐啤酒遞到了江哲手裏。
江哲嘆了口氣,仰頭飲下去,就當舍命陪兄弟了。兩個大男人沒有吃午飯,就這樣你一杯我一杯的空腹灌酒。
“是我對不起她,我是個畜生。”男兒有淚不輕彈,肖嶼喝着喝着開始哭了起來,鼻涕眼淚混在一起,好不狼狽。
“哥,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咱就別提了,好姑娘還多的是。”江哲有些不明白,為什麽時隔三四年,肖嶼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她是騙我的,她是個騙子,騙我騙得好苦啊。”肖嶼吼了出來。
“是啊哥,她都騙你了,別放在心上了,該走出來了。”江哲還沒完全喝醉,用殘存的理智拍了拍肖嶼的背。
“不是,不是,都是我的錯。她沒有背叛我,都是我辜負了她,是我配不上她。”肖嶼抱着一瓶白酒直接對瓶吹,如果不是瓶子上有标志,還以為他是在灌白開水呢。
江哲知道肖嶼的酒量好,但是沒想到他酒量那麽好:“哥哥哥,咱們悠着點,身體不是這個糟蹋法。”
江哲話音還沒落,只聽見肖嶼一陣幹嘔,匍匐着爬到衛生間去了。
“Yue”肖嶼此起彼伏的哕物的聲音從衛生間傳來。
江哲想站起來看看,但是酒精的麻痹作用下,他頭昏腦脹,還沒剛剛扶着沙發站起,就跌坐在地上。
過了一會兒,衛生間裏沒有了動靜,但是肖嶼還是沒有從衛生間裏出來。
“嶼哥,你掉廁所裏了啊?”江哲大聲詢問,可廁所裏卻沒有傳來聲音。江哲立刻酒醒了一大半,四腳并用連滾帶爬地進了衛生間。
只見肖嶼十分狼狽地趴在馬桶上一動不動,馬桶裏的哕物還帶着血絲。
江哲這下是徹底醒了,連忙跑到客廳裏撥打了急救電話。打完急救電話以後他才意識到事态的嚴重性,立刻聯系了他的工作室和隊裏的領導。
救護車很快就到了現場,見到是肖嶼,醫護人員還是有些吃驚的。細心的醫護人員忍着惡心去衛生間打包了一些剛剛肖嶼嘔吐的樣品,便于化驗成分快速診斷。
就在醫護人員正準備把肖嶼擡出去的時候,江哲的電話響了。
“江哲,先攔住醫護人員,一切等隊裏的領導到了以後才能行動。”趙際焦急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
好在肖嶼應該只是喝酒造成的胃出血導致的暫時性休克,醫護人員把肖嶼放平時刻監控着他的情況,晚點兒送醫造成的影響不會太大。
趙際,花樣滑冰隊領導和體育總局新聞宣傳司相關工作人員很快就到達了肖嶼的家裏。隊裏立刻聯系了單人病房,提前聯系安排好封鎖消息,并且警告物業不允許洩露今天救護車內人的相關信息。
肖嶼住院本來就是一個足夠震驚的消息,如果再讓民衆知道肖嶼是因為醉酒進的醫院,那結果更是災難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