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席來知道自己這次睡得有點久,長年的枕戈待旦沒能讓他徹底陷入夢中,但他仿佛又在夢中走了一個來回。

然後這個奇人就一點緩沖都沒有的清醒了過來。

他在自己的卧室,沒開燈,熟悉的環境籠上了一層陌生的感覺。

以及……床上還有個人。

這是一件稀奇的大事,席來花名在外都是假的,獨立要塞的坐标是星際最大的秘密之一,他得多色令智昏才能帶人回來。

十幾年沒和人同床共枕的席團長僵着脖子轉頭看了眼,就着昏暗的光線發現了一個睡美人。

哦,我現在是已婚了。

席團長又僵着脖子轉了回去,磨牙琢磨。

裴鳴愛看電視劇,他跟着看過一些。

當愛人重病卧床,多數Alpha都淚眼汪汪守在床邊,愛人手指頭一動,能把Alpha先喜得厥過去。

而我們的白部長,雖說半邊臉埋進枕頭也不影響其秀色可餐,但守床守到床上也是罕見,更不要說睡得這麽沉了。

席來撇嘴掀開被子,一只腿都掉下床沿了,卻被身後的人扣住了手,并且一個用力又被拖回了床上。

“你可以溫柔一點的。”他無奈地枕着手臂看向白鹽。

白鹽覺察到動靜下意識地一捉一拽,人其實并沒有醒。一雙眼睛霧蒙蒙地盯着席來,足足過了七八秒,他長呼了一口氣,以擁抱的姿勢将自己半扣在了席來身上。

“你真的可以溫柔一點的。”

話雖這麽說,席來還是将手放在了白鹽的後背,并且沿着脊線一路摸了下去,探進睡衣撫上了皮肉。

Advertisement

席來:“我還以為你多焦心,後背的傷都治好了?”

“你睡了五天。”白鹽的呼吸打在席來的鎖骨上,聲音悶悶的,“我們婚假都快用完了。”

“才五天……”

白鹽的手在被子下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臂:“埃羅天天板着臉四處恐吓小孩。”

“他本來就是那樣……”

白鹽笑了一聲:“我也恐吓陳歡來着。”

“那你可真是不應該……”

久違的說無聊話的氛圍,席來并沒有發覺自己嘴角帶着笑,手指還在別人的後背圈圈畫畫。他怎麽覺得自己睡了這五天,不僅海棠乖了,白部長都跟着乖了?

直到白鹽捂着鼻子挪到床的另一邊,席來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大吃豆腐的事。

埃羅闖進來只覺得傷眼睛,白部長捂着臉縮在床邊,席團長一臉寫着食髓知味的微笑,怎麽看都像是席團長借機猥亵了白鹽一樣。

他說出口的話立馬沒了熱乎勁兒:“醒了啊……”

“嗯。”席來按了下自己不安分的心,力求平靜,“什麽事?”

“我就是來看看……”埃羅愣是從他的話裏品出了指責的意思,頓感自己壞了團長的好事,直接一步退出門外,再說話聲音不知遠去了哪裏,“你們繼續!”

席來一愣,被冤枉得兩眼昏花:“這是叛逆期到了?”

白鹽仍舊捂着鼻子:“你有沒有覺得不舒服?”

席來在床上扭了扭:“目前感覺良好。你怎麽了,流鼻血了?”

“沒有。”白鹽松開手,又捂住鼻子,平靜地說,“你的信息素味道太重了,我捂鼻子過濾一下。”

“哦……”席來擡手聞了聞腋下,覺得動作不對,又扭頭往枕頭上聞了聞:“我什麽味?很難聞嗎你要過濾?”

這怕是個傻的,白鹽面帶微笑,一字一頓道:“不,很好聞。”

席來受海棠影響,從小習慣性忽略正常的生理健康教育,居然又追問一句:“好聞你幹嘛捂鼻子?”

“可能因為我是一個身體健康發育良好的Alpha吧。”

席來一言不發地爬起來快速沖進了衛生間,太丢人了……

白鹽的聲音還跟在屁股後頭陰魂不散:“還要我繼續解釋嗎,席團長?”

乖個屁,區區五天,能指望也就是披了一張人皮的白部長變好人?占剛清醒的人的便宜,還捂着鼻子,信息素味兒捂着鼻子要能過濾他跟他姓!

跟誰姓的事可以再議,信息素的事兒還是要解決。

近年來很多Omega選擇通過各種試劑掩蓋信息素的味道,但也只是掩蓋,超出時效抑或是天氣太熱都能導致試劑失效,只是一時的手段。

席來的沒有味道卻是不同的,海棠對他身體的調整無微不至,不僅是作戰能力,還包括生活中Omega的任何一個細小的特點。

發情期這個詞對席來來說陌生得可以。

他木着張俊臉坐在實驗臺上配合檢查。

裴鳴不知從哪兒翻出本Omega身體知多少,照本宣科。

“身體熱嗎?”“不熱。”

“有感覺到……額……下一個問題,額……你空虛嗎?”“……不空虛。”

“有想要被标記的沖動嗎?”

席來忍無可忍把書奪來幾把撕碎:“能不能換個有經驗的Omega來?”

裴鳴攤開雙手:“那你倒是給我們招幾個回來?”

白鹽看不下去了,拍拍裴鳴的肩膀示意他讓開。

白部長一出手就知有沒有,他直接撩起席來的頭發揉了揉後頸:“有感覺嗎?”

被人撫摸腺體是一件奇怪的事,席來感覺雞皮疙瘩都快爬到耳尖了,他堅定搖頭,想到不能諱疾忌醫,又補充:“但是我感覺你的信息素味道變濃了。”

白鹽笑了一下,手指敲了下他的外耳廓,扭頭對圍觀人士說:“不是發情期,應該還是海棠的問題。”

海棠說複雜是挺複雜,獨立軍養了實驗室那麽一屋子人,星艦、躍遷都搞得有聲有色,海棠愣是動都不能動一下。

但要說要簡單也很簡單,海棠的工作原理就是通過檢測人體的各項指标,根據反饋數據提高身體素質。

席來和海棠的矛盾在于,成年後的他身體指标大幅改變,但海棠不會變。海棠依照程序工作,當發現席來的指标脫缰之後,就敏銳地通過檢測程序替代了席來自身身體的運作方式。

換言之,留海棠在體內,人類身體和智能設備的拉鋸戰永遠不會停止;但如果移除海棠,席來的身體就會迅速崩潰。

發現海棠的缺陷後,不斷降低敏度這個方法已經支撐了十年,近期幾乎已經沒有作用了,從海棠的偶爾失控就能看出一二。

席來大致也猜到了問題還是在海棠身上,他捋了把頭發,一雙眼睛似乎永遠蘊藏着不會消失的光芒:“海棠的問題我已經很習慣了,但是這玩意兒不會一直有味兒吧?”

裴鳴翻了個白眼,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麽稱呼自己的信息素,沒好氣說:“那玩意兒本來就是一直有味兒的,你克服一下。”

陳歡在後排舉手:“我知道,可以暫時标記?”

這才是當代副手的最高素質,想領導之所想,急領導還沒開始之所急。

白鹽沒什麽反應,眼睫毛都沒顫一下,好像之前誇贊自己發育良好的人不是他一樣。

席來聽了這話之後就一直盯着白鹽。

如果說要暫時标記,在場沒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但要深究起名為合法伴侶的實質,他不由想起在八部的那個角落,白鹽嘲諷地問結婚證誰發。

他們之間哪來的久別重逢再續前緣,讀書時就不曾親近,更不要說走到今天,中間隔了數年時光,統統都物是人非了。

他帶着目的踏進聯盟,他的目的裏有吳譽有海棠有跨越了十年的血海深仇,當然也有被作為合法伴侶綁在一條船上的白鹽。

席來想,他願意為十幾年來背負的所有抛棄肉身,他可以放棄自己,但是白鹽,白鹽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和他一起在舊的時間停留過的人,白鹽是唯一一個知道曾經的席來是什麽樣子的人。

他辛苦前行了十幾年,只有看着白鹽才能阻止自己發瘋——白鹽是一切存在過的證明,他像一面能夠照出過去未來的鏡子,只有對着這面鏡子,席來才能看到自己。

席來不知道自己此刻眼眶發紅,他平穩了呼吸,用最溫和的聲音說:“不……”

白鹽幾乎和他同時開口,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要說的話:“無論什麽,只要我能給。”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