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分鐘夠幹什麽?

席來看了眼時間開口說:“埃羅,找實驗室的通風出口,我們從那兒出去。陳歡打包數據,這兒所有東西的數據我都要,尤其是那個檢測皿。”

他的語速并不快,聲音也沒有繃得很緊。

陳歡忍不住擡頭看他,通常情況下,他聽慣了白鹽的命令——白鹽雖說不是多有耐心的人,但鑒于陳歡勉強是自己一手招呼大的小崽子,還是會留點好為人師的耐心在裏邊。

席來則不同,在這種情境下,他像最冷酷的獨裁者,和平時溫和的形象毫無關系,真正和星際間獨立軍團團長的傳聞完美貼合在了一起。

“樂樂別看了,我已經嫁給你們部長了。”席來打趣道,他單手插兜,個人終端已經擴展成了最大形态,顯然正在遠程操控他們停在入口的飛行器。

“哦對,白部長。”他又說,夾雜明顯的笑意,“背疼是吧?稍微忍一下,現在給你打針恐怕會影響我們的速度。”

他知道白鹽是真的疼,白部長念書時各項成績都名列前茅,只有耐痛等級始終處于末流水平。

要不是軍校某年更改了畢業指标,白部長極有可能挂在那一項上。

接下來的幾分鐘,席來甚至沒有看一眼時間,直到陳歡收集好全部數據後他才挺直身體,敲了敲一直倚靠着的檢測皿:“埃羅等下接管飛行器。”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扔給白鹽:“走吧。”

埃羅找到的最短路線需要橫穿生活區,他們也總算是游玩到了這個米奇實驗室的最後一片區域。

席來當仁不讓地走在最前邊,一手提着白鹽的能量刀,另只手仍舊在終端上點點畫畫。

即使到了現在,遠程操控飛行器仍然不是一件簡單的遙控工作,飛行器的任何一個動作都需要遠程進行精準的指令下達。

經由遠程操控的飛行器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操控者在很短的時間鋪就的。這個過程中不能出現任何錯誤,否則依照現在的飛行器安全保護程序,遠程連接會即刻斷開。

“陳歡。”白鹽出聲道,“查一下是哪裏下達的爆破命令,提前理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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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順便通知自由軍團的蒙德将軍,他們的飛行器不靠譜,這麽快就被追蹤到了坐标。”

“是。”陳歡點頭,他檢索到了命令信息說,“一部的爆破命令,原因是……政府征用。”

席來毫不客氣的在前方嗤笑出聲:“好害怕哦,還好獨立要塞不歸聯盟管。”

白鹽剛想開口說什麽,先聽到身後傳來了細微的爆炸聲,之後才看到身上席來外套的衣角被爆炸波沖的向前飄去,帶起了一陣混合着硝煙和Omega信息素的味道。

他皺眉盯着席來的背影,手指無意思地捏了捏衣角,一個常年沒有味道的人,忽然開始瘋狂輸出信息素,他不由得多想了些。

爆破是從“餐廳”開始的,沒用多久就會蔓延到他們現在的通道,幾人不約而同地提快了速度。

陳歡跑得慢些,拉在末尾高聲喊:“部長!你想好萬一出事咱們八部誰繼承了嗎?”

白鹽:“別胡鬧,咱們是民主不是世襲。”

于是他倆福至心靈将詢問的目光轉向了席來。

席來驚訝道:“怎麽?合着你們覺得我們獨立軍還在奴隸社會?我們也是在搞民主的。埃羅,給他們講講。”

埃羅:“我沒空。”

席來:“有時間給你們展開講講,我們選舉的花樣多着呢。”

他已經看到了通風系統的出口,根據地圖上的标注,那是個直徑三十厘米的出口。

席來将能量刀的阈值調到最高,整個人平地起跳,先将自己挂上了半空中的細小管道,又猛地收緊手臂蕩上了更上層的出口外罩的把手。

問題是,他現在離出口太近,如果使用能量刀的話必定也會受傷,前車之鑒白部長的後背還沒止疼呢。

他擡起下巴想了一下,毫不猶豫地揮出了能量刀。

藍光和外罩摩擦瞬間爆發出一片細小的火花,席來松手棄刀,穩穩落地的同時,他頭頂的能量刀恢複了初始狀态,初始的能量晶體和火花相遇,通風出口被炸出了一個足夠通過的大洞。

席來挑眉:“白部長,禮尚往來。”

随着爆破的逐漸逼近,透過前通風出口、現不體面大洞已經能看到停在外間的飛行器。

“陳歡,埃羅,你們先上去。”席來發出了今晚不知第多少個命令,看着兩只小白兔飛快地竄上飛行器,他踉跄了一下,身體瞬間軟了下去:“白部長,您裝傷號裝過瘾了的話,勞煩把我扛上去。”

白鹽一把撈住了人,席來似乎陷入了某種劇烈的痛苦,手指緊緊地攥着他的衣服,身上的肌肉也處于急劇緊縮的狀态。

海棠?他來不及細想,用力将席來托上肩膀,空出的手抓住陳歡抛來的捕撈手,踩着爆炸的餘焰離開了蜜月之旅的目的地。

飛行器剛剛脫離爆炸範圍,埃羅就解開安全帶沖了過來,他熟練地并起席來的手指貼上他的手臂皮膚,黑色的海棠十年如一日将自己盛放在席來的手臂。

“按住他。”埃羅打開數據調整的頁面,飛快地将幾個關鍵指标的敏度降低。

席來的身體随着數據的調整弓了起來,脖頸昂成了一個不詳的弧度,黑發瞬間變得濕淋淋的。

他的手指扣着白鹽的手臂,幾個模糊的音節不成句的從唇縫間漏了出來,最後真正說出來的只有沒關系。

沒關系三個字被他說的清晰至極,白鹽不知不覺屏住了呼吸,安撫性的偏頭吻了吻他發白的指節。

埃羅說話一直都語調平平,此刻卻有些顫抖:“我們回獨立要塞。”

一條秘密的臨時躍遷通道悄無聲息地開始在暗處工作。

獨立軍有兩項技術全宇宙領先,星艦速度和臨時躍遷技術。有人嘲笑是軍團頭子席來貪生怕死專搞這些逃命技術,此刻白鹽卻由衷感謝席來的“貪生怕死”。

在躍遷通道晦暗的明暗交替間,白鹽思緒混亂。

他和席來是同班同學,聯盟最優秀的A班,有人說A班是為聯盟高層輸送穩定人才的制造機,也有人說,A班讓聯盟最優秀的年輕人始終處于最危險的地帶。

他們那一年的A班畢業生有九個,在畢業前新鮮拍了畢業照,為求創意幾乎耗費了所有人的全部腦細胞。

但沒等畢業照錄入學校官網,照片裏的人就只剩下了兩個。

一個登上了反叛的星艦,離開故土,和曾經的老師同學反目成仇。

一個選擇了最穩妥的道路,成為那一年聯盟給予第一軍校的補償品。

他們失去了師長,失去了親人,在單薄的一碰即碎的生命線裏各自奔波。

又何其幸運……

飛行器經歷了數次躍遷已經不堪一擊,停在終點時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

伴随着零件摩擦的異響,一個人從外打開了飛行器。

“你一個Alpha……”來人說的話戛然而止,他擡手數了一下飛行器裏的人,“你們三個Alpha是湊人數的嗎?那邊那個握着席總手的還受了點傷,埃羅你怎麽回事?席總沒教明白是吧,他是我們獨立要塞的寶貝,你死了他也得全須全尾回來。”

白鹽掃了他一眼,彎腰将席來打橫抱起,他跨出飛行器,像站在自家別墅一樣自在:“醫療艙呢?”

裴鳴在獨立要塞作威作福慣了,第一次遇到這麽頤氣指使的人,正想發作,被埃羅按下了手,“這是白部長。”

“原來是團長老公啊,失禮了。”裴鳴将手收回褲兜,毫無歉意道,“這是跟着回門?”

“裴鳴,我給你膽子了是吧。”海棠降低了敏度,席來恢複了些力氣,他雙手仍環着白鹽的脖子,聲音很低,“聽白部長的話。”

白鹽一路頂着降妻有術的目光進了獨立要塞的實驗室,比之前的米奇實驗室闊氣多了,一隊醫護人員迅速将席來安置進了醫療艙。

“陳歡,把海棠的數據給他們。”

白鹽抱臂站在醫療艙旁,他仍披着席來的外套,外套經歷了之前的摸爬滾打已經面目全非了,唯獨味道堅強地抓着布料,時時刻刻萦繞在他鼻尖。

埃羅說:“他十來歲的時候植入了海棠,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海棠可以一直讓他的身體保持在最佳狀态。海棠實驗曝光後吳譽失蹤,席來那時還沒有成年,海棠本來應該在他成年後調整至相應的狀态,但是就差幾天。”

“白部長,你可能不信,海棠是他的枷鎖。海棠在他體內無法磨合的每一天都像個計數器,無時無刻不在提醒着他吳譽生死不明,也提醒着他身體被數據反噬的進程。”

“他說,在別人看來,日出是新的一天,而于他,日出只是十年折磨的又一次輪回。”

白鹽感覺自己的心髒被擊中了一般,每一片血肉都随着爆炸聲破裂開來,他仍站得筆挺,內裏卻已經一塌糊塗。

他幾乎聽到了自己血液沸騰的聲音,也聽到了每一次日出時席來的聲音。

時間在不停地向前滾動,所有人的生命都在前行,只有他和他,還惶惶停在數年前炮火連天的黃昏。

作者有話說

禮貌性地炸了一下白部長的心髒!好驚險,差點沒能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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