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席來恢複力驚人,除了剛摘掉海棠那幾天不适應新的身體狀況,沒過一周就健壯的像一頭Omega牛了。
毫無緩沖,他就回歸了辦公區。
埃羅生平最不喜歡處理各式文件,能用嘴說就絕對不動手簽字,團長的辦公區堆積了足足八個月的文件。
席來憋了一肚子暗火,看他站在辦公桌前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更氣了:“你杵那兒礙誰的眼呢?沒事幹嗎?”
埃羅才不怕他:“怕你有不太清楚的地方,我等你批完再走。”
席來驚道:“你倒是了如指掌,為什麽攢了這麽多?”
埃羅回:“我知道您會回來,就不越俎代庖了。”
席來想,那我他媽的要是回不來呢?但他沒敢說,埃羅這玩意兒最近學會告狀了,一旦席來出現類似的表現,他立馬飛鴿傳書奧格星的白鹽。
按說白鹽也忙,但一收到狗腿子的告狀信,當晚肯定就擺駕獨立要塞了,順便嚴格管控席來幾天。
這話是不能說了,席來擡手就把帽子砸了過去:“奧格星的文件怎麽也不處理?”
埃羅湊過來看了眼,滿不在乎說:“他們接受了原來四部部長,叫什麽西……”
席來打斷他:“崔西。”
埃羅“哦”了一聲繼續說:“這個崔西帶了一大批人過來,現在是奧格星的三把手。”
席來确實有點和現實脫軌,不恥下問:“帶了批人就是三把手了?”
埃羅點頭:“太缺人了,海棠組織專炸星艦,一炸大家全完蛋,有段時間他們星艦都配不齊人。這個崔西帶來的人都是以前機械部的,關鍵時候就起大作用了。”
這麽講倒是十分合理,自由軍團現役軍艦都是大型戰艦,人員配備都是百人起,确實非常需要專業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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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羅看他眉頭一松,接着說:“崔西希望我們能和他們合作,正式建立雙方的官方通訊頻道,聯合起來對抗海棠組織。”
席來問:“那你怎麽壓着沒有回複?”
埃羅漫不經心答:“白部長裝聾作啞不遞話,我估計他不同意,就晾着了。”
也合理,席來的閱讀速度驚人,說話間沒停下手中的工作,積壓了八個月的文件漸漸都從他左手邊流向了右手邊。
看完最後一份,席來伸了個懶腰,他看了眼時間,離下班還早,吩咐道:“給奧格星,不,給蒙德将軍發消息,就說我找他談談。”
埃羅低頭組織措辭,發送之後又問:“告訴白部長嗎?”
“不了。”席來拿起桌邊的外套往外走,走了幾步又不放心,轉頭警告,“你再幹吃裏扒外的事,小心我把你送去裴鳴那兒。”
裴鳴最近日子不好過,海棠組織這麽一鬧,正經辦大事的人都不敢上路了。原來獨立軍最好的生意是殺人越貨,現在變成了保駕護航。
保護者的身份讓他渾身難受,已經哀嚎了幾個月要回獨立要塞了。
埃羅縮了縮脖子,把已經從通訊錄裏拉出來的白鹽妥妥放了回去:“怎麽會呢,您走好。”
席來吃一塹長一智,帶了支護衛隊。他遠遠看到來迎接的只有崔西,滿意地點點頭,埃羅的胳膊肘總算是從白鹽那裏拐了回來。
說起崔西這人,比起白鹽流傳甚廣的廢物名號,這位四部部長在任上時也确實沒做出過什麽實際貢獻。
四部大概就是以諾的“藍領”聚集地,扔塊石頭下去,能砸倒一片工程師,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砸到休息日的輪機長。
誰知道風水輪流轉,海棠組織這麽一炸,星艦都不敢出門了,無人艦載機重登歷史舞臺,原本供過于求的工程師瞬間成了最炙手可熱的工種。
席來微笑着握上崔西的手:“好久不見。”
崔西也是滿臉堆笑:“我們恭候席團長多時了。”
他們直接走了秘密通道,席來猜是戰時的某些必要措施,也可能純粹是防着自己。不過這次我帶了護衛隊,席團長心裏暗暗得意。
也就四五分鐘,到了會議室,崔西推開門又讓到一邊,席來腳步不停走了進去。
——白鹽果然不在。
席來面色不變,輕輕握了握蒙德的手:“将軍別來無恙,身體還好吧?”
蒙德其實看到他就頭疼,聽他說話更是牙疼,嘴裏哼哼兩聲表示自己健康得很:“席團長身體也還好吧?”
席來張開手臂晃了下,坐在首位:“看來将軍也像我一樣,時刻牽挂老友。”
誰和你是老友,你大學畢業證還得我簽字呢,蒙德不想和他繞彎子,開門見山:“席團長這是想好了?”
他不知道席來神隐的八個月經歷了什麽,只當這鬧心玩意兒是見勢不好,占了廢星保存獨立軍的實力。
席來聞言沒立即說話,白鹽不在這兒。
無論怎麽算,奧格星的二把手都該是白部長,現在半路上山的崔西都眼巴巴地坐在一旁,白部長居然沒到?這是生了龃龉?
他做出沉思的樣子,等了片刻才說:“海棠組織的目标主要是舊聯盟,奧格星并不在主要打擊目标裏吧?”
蒙德收斂了臉上的笑意,坐直身體:“據我所知,獨立軍的兩艘運輸艦也被擊沉了,獨立軍也不是海棠組織的主要打擊目标,眼下這時局,沒人能獨善其身。”
席來說:“蒙德将軍,獨立軍和你們不同,我們是太空裏的亡命徒,腦袋挂在褲腰帶上,有今天沒明天的。你得讓我看到有利可圖。”
蒙德千算萬算,沒想到席來搬了這套出來。通常說服一個人,能用的手段無非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再輔誘之以利。
席團長從一開始就站到了人性的“制高點”,理和情對他沒用,拿利益說話吧。
崔西和席來沒交情,從一開始就做好了走誘之以利的路線,他看蒙德卡機,适時補上了空檔。
他長了一張普通人的臉,挂着笑時天然就比席來和白鹽這種好看的人更親切:“席團長說笑了,我們是拿出了十足的誠意準備合作的……”
談判中的席來多數時候十分沒品,他直接打斷了崔西的話:“崔部長報個價?”
崔西修養比他好一點,被打斷也不生氣,笑眯眯繼續說:“這要看獨立軍能做到什麽程度了。”
席來本就是來試個水深水淺,垂下眼收回了所有喜怒:“這要看你們想要什麽。你們是單純看海棠組織不順眼,想端了他們老窩?還是想取舊聯盟而代之,抑或是……”
他話還沒說完,一個小兵探頭探腦推開了門,白部長披着件大衣站在門外,他半擡眼用眼皮把在場人士夾了一遍,挑了個位置坐在了席來對面。
看現場陷入沉寂,白部長擡了擡下巴:“繼續說。”
這次換席來笑眯眯的,他靠着椅背,身體放松了幾個度:“崔部長,你們可是甲方,先說要求吧。”
自從白鹽進來,崔西就渾身不自在,他勉強維持着臉上的和善表情:“具體的請求我們很早就發送至了獨立軍,席團長,我也希望能看到獨立軍相應的誠意。”
獨立軍的誠意代表皮笑肉不笑地說:“時局瞬息萬變,崔部長能未蔔先知,提前預料到現在的情況?”
幾個月前,奧格星确實發來了軍事合作條約的樣本,那時海棠組織還沒有現在這麽瘋癫,炸幾艘星艦的威懾力遠沒有毀滅星球、摧毀人類、擊潰信仰來得猛烈。
衣食無憂時,人們相信自由平等,而以諾的毀滅則瞬間摧毀了過往的信仰,自由和平等不能帶來面包。
海棠組織恰到好處地為惶惶的人群提供了叢林法則式的生存方式,在海棠的支配下,短時間內力量的增幅足夠讓人們獲得對自己的“支配”。
比起肉體病毒,海棠更是一種精神病毒,目前已然成為了新的信仰。
要擊毀恐怖組織很簡單,但要摧毀信仰……
席來樂呵呵地想,新聯盟、奧格星都沒有這個能力,他們自己還搖搖欲墜不知道明天在哪兒,連塞牙的精神食糧都做不了。
席來起身,他也就是探探口風,合作不合作,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他和白鹽的家裏事。
在場的人,真正和海棠組織站在徹底對立面的,恐怕只有态度暧昧的席團長了。
奧格星之前發來的條約他看過,只提到希望獨立軍幫助抵抗海棠組織的進攻。
那如果海棠組織要和奧格星一起讨伐新聯盟呢?估計蒙德屁股下的椅子都不用換朝向,槍炮對準新聯盟,不用預熱就能打出第一炮了。
再說了,今天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這些狗屁倒竈的事兒,席來經過白鹽,手指在隐蔽處輕佻地撫了撫他的後背,一觸即離。
白鹽面上無動于衷,心跳卻快了一瞬,他飛快地在心裏嘆了口氣,聽着席來的腳步漸漸遠了。
走遠的席團長自然沒有在會議室其餘人的目送中回頭,他從終端裏選中陳歡,随機提問:“三秒內給我白鹽的房間坐标。”
陳歡回得飛快,又連續發了幾條消息持續跟進。
席來不僅沒理他,還順手把他拉黑了。
白鹽身邊怎麽就沒一個可心的人。
席來一口氣就憋在了胸口,他走的這八個月,不指望埃羅那個棒槌能說句貼心話了,陳歡也不是個好東西,怎麽就沒一個人發現白鹽狀态不對?怎麽就沒人拽他一把?
他在恢複期就開始納悶了,白鹽面上一切照舊,一旦獨處就好像大腦出走了,有一次還被他抓到白部長偷聽自己的遺言。
饒是席來都有些難受了,他人都回來了,白鹽聽遺言幹什麽?一個活人比不上一句話?
席來一個人悶頭琢磨了半天,在某個節點靈光乍現,他這輩子也沒和其他人談戀愛,想通時還有些得意。
白鹽的自我防禦機制非常了不起,一方面通過和席來的正常相處獲取心理上的安撫,另一方面則通過遺言壓抑自己的欲望。
這是不相信我回來了?還是強迫自己理智客觀?席來摸不準,但他曾經在某本小說中獲取了一點真理,伴侶之間多數的困難都能在床上解決。
席來深以為然,他站在白鹽天寒地凍的房間吸了一下鼻涕,飛快地扒光自己,挑了件看起來最厚的睡袍裹上——這和原計劃不同,他本來想穿件白部長的襯衫,不過棉布估計沒辦法阻擋低溫對人類意志的摧毀,他從善如流。
席來對着鏡子照了幾下,滿意地關燈縮進了被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