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席來也有脾氣,真去睡了,還比平時早睡了近兩個小時,且睡得極沉。
白鹽半夜偷摸回來,戳了他近五分鐘,席團長才醒來。
“下次……你就沖這兒,”席來指着自己的腦門,“狠狠地砸一下,砸死算你有本事,砸不死我馬上就能醒。”
白鹽揉揉他的腦門:“我舍不得。”
席來瞪大眼睛:“那你就舍得戳人後腰戳幾個小時?我夢到被豬拱了。”
最多就戳了五分鐘,而且間隔極長,白鹽在心裏辯解,臉上還有些幼稚的不服氣,說:“你知道那批武裝是怎麽回事嗎?”
席來極限壓縮了自己的好奇心,教訓道:“明天獨立軍範圍內給你個表彰,感謝你為了廢星、為了獨立軍孤身犯險。”
白鹽“嗯”了一聲說:“明天誰不表彰誰是小狗。”他起身拍亮卧室的燈,将終端裏的視頻投放在牆上,解說道,“我今天下午聽說你跟着實驗室的人在外邊收垃圾,特別走了公開躍遷通道,在公共航道起始點的躍遷點發現了最開始爆炸的飛行器。”
這片區域确實是最早有爆炸痕跡的地方,席來點頭。
“當時我本來是想在那兒等你約會。”白鹽一本正經說,“等了大概四十分鐘,沒想到你們派了艦載機來收垃圾,我就準備直接躍遷回要塞,但是星艦警報說躍遷點有能量波動。”
他将視頻向後拖了三十分鐘,一隊星艦從躍遷點冒了出來,他指了指那些星艦的艦橋處:“你仔細看。”
視頻裏的星艦都載着榮耀軍團的标志,在躍遷點附近列隊,是一個防禦陣型。
席來皺眉又看了幾秒:“人呢?”
白鹽貼心地将艦橋區域局部放大:“都死了。”
席來沒想到集體自殺還有續集,而且是帶着星艦的自殺活動,眼前的星艦都是眼熟的聯盟型號,乘員在150左右。如果說連艦橋的指揮官都死了,那麽其餘地方……
他回頭看白鹽,只覺得連耳朵後邊的絨毛都豎了起來:“海棠有這麽大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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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鹽搖頭:“太詭異了,如果說是因為過度亢奮導致的死亡,不會這麽平和。這只是第一批躍遷來的星艦,我回來前已經陸續來了三批左右。”
成批的星艦在沉默中列隊,靜悄悄地停在黑暗的太空中,艦橋燈火通明,像幾萬年前的海底沉船,看起來既鮮活又格外的死氣沉沉。
席來将白鹽帶回來的視頻翻來覆去看了幾遍,還是忍不住說:“我說你讓我別擔心早點睡,你是知道今晚睡不着了吧?”
白鹽沒想到他的觀後感是這個,愣了下才接住了話:“本來是想讓你好好睡一覺的……”
“我們甜甜真是好貼心哦。”席來起身換衣服,後腰上被甜甜掐出來的痕跡還沒完全消退,他從鏡子裏看到,又說,“我真是白天晚上都要被白部長操勞,還沒工資,做你的Omega真是沒一點好處。”
白鹽這才感受到了這似乎是起床氣……他早上從沒在席來醒前睜過眼,晚上雖然比席來睡得晚,不過也都是靜悄悄地欣賞團長睡容,第一次遇到席來的起床氣,還覺得新鮮好玩。
席來的起床氣來勢洶洶,往艦庫走的那段路列出了白部長的幾項重罪,上了床裝聾作啞,下了床馬後炮,該說話時鋸嘴葫蘆,不該說話時人形喇叭……
白鹽跟在他身後笑眯眯地聽,話到了他耳朵,全變成了誇贊一樣。他幹脆一把摟住席來,往他正不停輸出的嘴上親了一下:“席團長,我覺得你就特別好,無論床上床下,還是各種場合,永遠都表現優異,我确實該向你學習。”
獨立要塞自從迎來了白部長,确實日子好過了不少。
第一個想感謝白鹽的人就是埃羅,他正愁半夜怎麽通知席來,白部長就化身滅火器沖了上去。從走來的兩個身影看,席來沒有變噴火龍,白鹽也是四肢完好,婚姻真是能将人搓圓捏扁。
他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去:“又有能量波動了,這是第四批了。”
席來平時總嫌埃羅一張僵屍臉,此刻看他笑着更不爽了,沒好氣道:“被人堵到家門你就這麽高興?”
埃羅收了笑轉頭就問白鹽:“你沒把他哄好?”
白鹽捏了下他的肩膀:“順其自然,保持本色。”
婚姻真是将外人搓圓捏扁,埃羅站在席來身後面無表情說:“我覺得我們可以回收了這些星艦,正好可以履行和奧格星的條約裏……”他看了眼白鹽,繼續說,“由我們提供武力支持的條款。”
席來拍手:“合理,天亮讓裴鳴帶人把死人先掏出來。”
躍遷通道的能量波動逐漸到了峰值,又一隊星艦躍遷而來,也是自動列隊的路數,在隊友的身後依次排好。又有點不一樣。
席來向身後揮手:“确保制空權,開通訊頻道。”
獨立軍搞獨裁,向來令行禁止,埃羅不質疑,立馬開始了行動。
白鹽在通訊頻道開通的一瞬按住了席來的手,想了想又松開了,他向後退了一步,在此刻選擇做一個單純的旁觀者。
通訊頻道開通的一瞬,榮耀軍團副團長的臉跳了出來,他也是一位Omega,比起席來這種用海棠開過肉體挂的,阿諾更多靠的是先天智商挂。
他臉上還挂着劫後餘生的茫然,但語氣已經十分冷靜了:“新聯盟分裂了,天亮之後你們就會獲得樊俊被刺身亡的消息,如果我猜的沒錯,背黑鍋的一定是海棠組織或者是我們榮耀軍團……”
席來比了一個暫停的手勢,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阿諾,試圖從他落魄的外表裏搜出些破綻來:“從你們團長在哪兒開始說起。”
阿諾頓了頓:“團長死了,他植入了海棠……不要相信畢維斯!”他看了眼四周,哀鳴從他喉間洩了出來,副團長狠狠地砸了一下指揮臺,“畢維斯才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席團長,請您幫幫我們!聯盟的精神可以隕落,可是人類的命運不該被掌握在一個人的私欲之中,請您……請您……”
席來一直沒有說話,他冷冰冰地注視着另一端處在崩潰邊緣的男人。從過往的經驗來看,凡是有過聯盟生存經驗的人,詭計多端都是基本技能,心腸發黑也是必要手段,對于聯盟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他沒多大興趣。
阿諾顯然也發覺了席來的冷漠,他下意識将求助的眼神投放在他身後的白鹽身上。
可惜白鹽已經開啓了裝聾作啞的主動技能。
躍遷點外的星域已然變成了死地,除了最後躍遷而來的這批星艦偶有存活的人影,其餘幾十艘星艦已經成了最新的太空墳墓。
阿諾幾近絕望,他知道自己得說點兒什麽去打動對面的男人,可是面對獨立軍,他沒有立場。
阿諾思考了很久,破罐子破摔道:“畢維斯已經在新聯盟開始了清洗活動,凡是發覺了他目的的人,都被殺害了,包括我的團長。團長臨死前安排了我們的逃亡路徑,但多數人也被植入了海棠,畢維斯為了防止消息走漏,這些人恐怕剛出發就已經死了。”
席來這才想起畢維斯是聯盟那位吉祥物一樣的外長,比起事務大臣的和事佬形象,這位外長基本就是個空架子,既無話語權,也沒有實權,如今在阿諾嘴裏估計是外長先生此生最風光的時候了。
他問:“畢維斯是神嗎?還是你們不長腿,伸着脖子等着被殺。”
阿諾:“是海棠,新聯盟成立之初,正是海棠組織活動最頻繁的時候,為了抵抗海棠給人帶來的精神誘惑,安撫民衆的過激情緒,我們的實驗室研發出了代謝海棠的注射物。”
席來又問:“代謝海棠,怎麽又是海棠了?”
阿諾思考了片刻才說:“海棠組織所植入的海棠沒有成瘾性,最多可以在……”
席來打斷他:“這個我知道,說重點。”
阿諾下意識提快了語速:“當時我們就是否有必要代謝海棠提出過質疑,樊俊說長期接受海棠注射的人會在高度亢奮的情況下暴斃身亡,恰好首都星出現了幾例類似情形,因此多數平民都接受了這種注射物。但是最近情況不同,首都星一直處于高壓狀态,各地出現了很多抗議活動,事後這些抗議活動的組織者都因海棠的副作用暴斃。”
“首都星軍政分離,團長不好直接插手行政事務,只能暗中重新解剖了發現的屍體。死亡者體內并不存在海棠組織所研發的類似于興奮劑的物體,反而發現了和十幾年前結構相同的海棠植入物,可以監測人體數據、提供平穩的身體數據。”阿諾看着席來的眼睛,一字一頓又重複了一遍,“十幾年前的海棠,席團長不陌生吧?”
豈止是不陌生……席來沉聲道:“你繼續說。”
阿諾:“這種海棠植入物的監測并不是單向的,在監測的同時,他也向一個秘密終端反饋着監測結果。據分析,這個秘密終端掌控着所有人體內的海棠數據,在必要時,可以通過調控功能制造出過度亢奮的死亡結果,我想,您也并不陌生吧?”
所以,集體自殺只是另一種特別的沉默手段,讓活人無法發聲,讓死人死無對證。
席來的手指不停地觸摸着手下的金屬操控臺,冰涼的觸感讓他的大腦維持着高速運轉的狀态,他小聲問:“畢維斯今年多大了?”
白鹽:“快七十歲了。”
席來看了眼等待回應的阿諾,頗有些好奇地說:“他也就只能再活七十年,搞恐怖獨裁主義,只用七十年就被新一輪的死亡代謝了,為了什麽?”
阿諾聽到了,第一時間先被席來的思路新奇到了,但榮耀軍團到底盛産正經人,他很快找回了自己的思路,聲音依然悲傷,卻蘊含力量:“當人們習慣了在沉默中死亡,你所重視的、珍惜的、愛護的……”
悲痛的Omega流出了眼淚,哽咽着問:“席團長,您是為了什麽叛出聯盟?人類因為不同的靈魂點亮宇宙,您應該懂,您應該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