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奧格星是一片貧瘠的地方,從地理位置來說,比廢星還要偏遠幾分。更合适的形容詞,應該是肅殺。白鹽當初極力想要避免的情景,到底還是出現在了這片土地。

經過最初的動蕩,眼下奧格星終于算是踏出了第一步,但拜海棠組織所賜,平民已經到了風聲鶴唳的最高形态,巴不得星球的安全管制再嚴格幾分。

崔西向席來介紹奧格星半年多的發展動态,他要聽不聽地點頭,心想這是我們家白倉鼠多年刨出來的一畝三分地,您語氣這麽驕傲不合适吧。

兩人在護衛隊的陪同下在幾個基地轉了一圈,席來有些不耐煩了,拒絕了安排的下一個景點:“走吧,帶我去見蒙德。”

蒙德身份變換,到底是和在聯盟時不同了,搞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還挺起勁兒。他老遠看到席來,胳膊肘戳了一下白鹽:“來了。”

白鹽“嗯”了一聲,頗有些奇怪地瞅了他一眼,跟着周圍的人鼓了鼓掌。

席來今天盛裝打扮,英俊得無可挑剔,白鹽不知道自己看他的眼神已經柔軟得像一池春水了。倒是席團長發現了,低頭笑了一下。

獨立軍與奧格星将要合作的消息早就撒了出去,現場也有不少媒體正在實時直播着最新動态。

這時節,人們還有心思娛樂至死,沒幾個人關注獨立軍和奧格星談了什麽,多數人的目光都在白鹽和席來身上。

這對目前最受矚目的伴侶,自從結婚以來還沒有像這樣出現在公衆面前,當着媒體的面眉目那麽一傳情,廢星和奧格星都被捆成了一對愛侶。

具體的條款早都拟好了,席來象征性地簽了個字,架着腿往後一仰,斜眼盯着白鹽。

白鹽不管簽字,眼觀鼻鼻觀心,頗乖巧地坐在首位旁邊。

蒙德到底是有些不甘心,他知道白鹽在這件事上不冷不熱,但不管怎麽說這都是好事兒。

獨立軍在海棠組織的狂轟亂炸裏保留了最大實力,有能力也有餘力在戰局裏橫插一刀,況且白鹽和席來是什麽關系,獨立軍和奧格星的聯盟再合情合理不過了。

他簽完字,撇了眼白鹽,笑着說:“以後就是盟友了……”

席來放下腿,也看了眼白鹽,也笑着:“将軍客氣,盟友談不上,我們只是受白部長委托,具體事宜以後就通過白部長傳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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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部長低着頭,兩只手放在膝蓋上,現場表演裝聾作啞。

混賬玩意兒,蒙德咬牙維持着臉上的笑意,跟這種東西講客氣做什麽,他起身吩咐秘書:“好好招待席團長。”

“将軍慢走。”席來還在他身後煽風點火,“您太客氣了。”

崔西腦子一轉,跟在蒙德屁股後頭也走了,留下席來和白鹽兩人端莊地隔着會議桌對視。

也就三四秒,兩人都忍不住偏頭笑了起來。

席來不在意形象,在桌上做了次滾地龍,把自己翻至白部長身邊,兩只腳踩在椅子扶手上:“白部長有什麽吩咐嗎?”

白鹽不輕不重地敲了下他的膝蓋:“席團長先不要耍流氓了。”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幾處,驚得席來趕緊并攏雙腿跳下桌,在會議室踱了幾步又趴回他背後:“好嘛,咱們什麽時候去看爸爸?”

席團長講話發音飽滿也柔軟,白鹽被他的稱呼叫軟了心腸,轉頭握住手先親了親漂亮的指尖,親夠了才擡眼看席來:“現在走吧。”

白意城原本給自己選定的墳墓地址早随着以諾的坍縮一起消失了,白鹽重新給他圈了一塊地方,也是避風避雨的好地方。

墓碑上的白意城還是十幾年前的老樣子,白鹽眉眼像他,均是本無情也被好看的眉眼襯得萬分深情。父子倆隔着一米的距離對視,已經是再也填不滿的遺憾了。

席來仰着頭深呼吸,他想壓下已經湧上喉頭的哽咽,最終還是沒成功,悄悄流了幾滴眼淚。他看白鹽嘴角還是向上提着,心裏愈發難受,半側身躲在了白鹽後頭。

白鹽沒回頭,只是手上力氣重了幾分,握了握他的手。

他彎下腰,将手上的花放在了碑前:“爸爸,這是席來……”他想了想說,“他比我更有勇氣,也更熱烈,也是我在失去了很多……很多之後,能讓我心安的人。媽媽希望我幸福,我覺得我已經做到了。你希望我成為一個正直的人,我現在還在彎路上,不過會努力的。”

席來本來強忍着複雜的情緒,被他的一句彎路逗笑了。他站到白鹽身旁,學着他的樣子和另一個世界的人溝通:“我是席來,會努力把白鹽從彎路上拉回來的,不過不一定會成功。上次偷挖您‘骨灰’,真是不好意思,再給我一次機會……”

白鹽捂住了他的嘴:“行了,也不用太真情實感。”

席來瞪着眼睛在掌心念叨着你讓我說完,個人終端就在腕上狂轟亂炸,他懲罰性地舔舔白鹽的掌心,低頭看了眼。

裴鳴比埃羅話多,緊急情況下還有心思發了一串問候順便打聽席來他們在哪兒約會。席來跳過了五六條消息,才看到了正事兒——有人炸了廢星的公共航道。

有人,什麽人?

公共航道,吃飽了閑的?

席來一腦門問號,接通了裴鳴:“你最好解釋清楚。”

裴鳴也是一臉納悶:“就是字面意思,公共航道被炸了。”

席來:“怎麽炸的?防禦系統沒告警?還是你聾了?”

裴鳴憤懑道:“就是字面意思,炸了,你不懂嗎?自燃,自爆,自己炸了!”

早過了科技大爆炸的年代,怎麽今年黑科技這麽多,席來納悶地回頭看白鹽,公共航道還能自殺?再說了,公共航道這種古早的交通渠道,炸了有什麽好處……

白鹽提醒他:“如果沒有公共航道,其他人很難接近廢星。”

這話有道理,自獨立軍把控廢星以來,所有的公共躍遷點都進入了管控狀态。至于非公開的,埃羅當時火氣正沒處撒,全部都炸了。

公共航道一毀,就相當于對外隔絕了廢星。

“哦,不是自爆,是大規模的自殺行為。”裴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席總,你要不先回來吧,我怎麽覺得有點瘆人……”

獨立軍的人都金貴,也都富有,遇到這種事都是派無人艦載機去巡查,确認安全之後再上機器人,第一波觀察的機器人已經回來了。

裴鳴被結果搞得疑神疑鬼,他不停往後看,把身後的領航員都吓得跟着緊張起來。

席來一到艦橋就看見生動的恐怖片觀後後遺症,沒好氣地狠拍了好幾個後腦勺,他把裴鳴從座位上提起來扔到一旁,自己先看了一遍機器人帶回來的資料。

公共航道的爆炸現場混雜着飛行器的殘骸,拍回來的圖片拍得非常清晰,甚至能看到一些保存完好的飛行器裏的死人。

而根據初步分析,是這些飛行器的自爆引發了公共航道的爆炸。

這還真的像邪教徒自殺現場,席來搓了下胳膊,他對海棠組織有後遺症,最近有點敬畏精神病。

裴鳴還拖長了聲音說:“對吧?是自殺吧?瘆人吧?”

席來溫柔地命令:“鳴鳴,帶幾個人,把沒炸的飛行器帶回實驗室。”

民用飛行器的接近确實不會引起防禦系統的特別關注,但現在平民都瘋了?席來總覺得自從以諾毀了,這個世界就仿若進入了精神病狀态,人們還沒忙着得創傷後應激障礙,就更近一步到了獲取信仰安撫的步驟。

實驗室到底比機器人靠譜,一群知識分子激動地忙乎了十幾分鐘就得到了結果,飛行器裏的人都植入了海棠,過度亢奮死。

席來發了會兒呆,那幫知識分子就提純了死者體內的海棠殘餘物,順便注入了小白鼠體內,順便又得出了一個新結論,高成瘾性。

“那海棠呢?”席來下意識問。

“應該是植入後就地分解了,沒有實體,方便瘾君子繼續購買使用。”

近一年前,海棠還是正面形象,現在就堕落到了地下毒品這一檔。

席來煩躁地敲着額頭往外走,他想找吳譽問問清楚,又覺得吳譽也瘋了,問也是白問。

到這會兒,席來突然對白鹽生起點相依為命的意思來,多好一個人,什麽事兒都能接得住。

他剛想起白鹽,白鹽的通訊請求就遞了過來,席團長更覺得他稱心如意,接起來先叫了聲甜甜。

白甜甜應了聲才說:“新聯盟遞橄榄枝了,請求重新談判。”

“談什麽?”早上剛和奧格星締結了互助條約的席團長第一個不滿,“新聯盟首都星肯定在奧格,讓蒙德做大統領,我覺得就可以談。”

白鹽憋着笑說:“他們說這些條款可以适當讓步。”

席來還是不滿:“讓你做大統領再談吧。”

白鹽笑了一下,又問:“公共航道的事怎麽說?”

席來壓低了聲音,用講鬼故事的語調吓唬他:“聚衆自殺,海棠好像又進化了。”

“害怕了?”

席來搖頭,想起那邊的人也看不見,“啧”了一聲:“就是覺得煩,裝神弄鬼的,痛痛快快打一架多好……”

在席來帶領下的獨立軍是這個樣子,能用打解決的事都是小事。

白鹽不願意隔着終端多說,利索地收了線,說晚上回獨立要塞。

等到了晚上,熱鬧了一天的公共航道終于徹底炸得一幹二淨,實驗室的人熱熱鬧鬧出去收了一波垃圾,席來美其名曰給他們護航,其實就是想在艦庫等白鹽。

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倒等來了裴鳴的瘋狂嚎叫。

裴鳴在冷靜中透出些癫狂,總體又還是冷靜的:“席總,咱們女婿……不,咱們姑爺……咱們白部長,有大批武裝接近廢星,被攔住了。”

席來居然也能聽懂他說的話,拍案而起:“人呢?”

裴鳴覺得他嗓門大,掏了掏耳朵:“不知道啊,給我傳了個信就不見了。”他捧着終端翻了下,補充道,“哦,白部長還讓你別擔心,太晚了就先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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