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飯店的包間裏,周文奕陪着各位客戶把酒喝了好幾輪後,看見祁降發來一條消息。

【哪個房間?】

【306,還是上次那個張總,喝了好幾杯了,遲遲不肯簽合同。】

包間裏,張總已經喝的面紅耳赤,看見祁降進來,喘着酒氣對着他笑:“哎呦,祁總來了,快來快來!今天不醉不歸!”

祁降此刻雖然着裝簡單,但滿身矜貴冷淡的氣息,完全沒了白天頹廢随意的樣子。

他臉上挂起不淡不鹹的笑,從容說道:“張總客氣了,多喝點,記我賬上。”

張總和祁降之前談過不少合作,知道他不喝酒。

哪怕是再重要的應酬,需要給對方一點面子,他也沒破過這個例。

但張總此刻喝的上頭了,一時間忘了祁降的習慣,舉着酒杯往祁降嘴邊送。

祁降及時制止,眉眼透露出冷,語氣明顯沒有很多耐心:“張總,先談正事。”

“不急不急,這酒還沒喝完呢。”

“張總兒子最近在國外過的怎麽樣?需要我幫忙嗎?”

此話一出,張總瞬間頭腦清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悻悻地放下酒杯,語氣有些求饒:“祁總,合同的事情好說好說,你看我兒子那事兒……”

都是明白人,場面話一點就通。

周文奕适時遞上來合同。

張總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薄汗,虛心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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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他現在沒事。”雙方簽完字,祁降嘴角勾起笑,“Dust那個攝影比賽,張總也有投資吧。”

張總連忙應道:“是是是,我們也算是主辦方之一。”

“好,後續還要和李總進行一些合作。”

“好說好說。”

連個小時後,飯局結束,祁降帶着簽好的合同走出飯店。

夜色微涼,街道兩邊的燈光豔麗,祁降拉開車門,正要坐進去,周文奕跟在他身後說:“那篇上熱搜的微博文章,要管嗎?”

祁降動作停住。

周文奕又說:“還沒有查到是誰發布的,目前熱度不小,在這樣下去,可能會對她有一些負面的影響。”

“那就想辦法把熱度降下去。”祁降站在車門邊,目光平時遠方,語氣果斷,毫不猶豫。

紅色的麻辣湯底不斷翻滾,熱氣騰騰,刺激着人的味蕾。

“嘗嘗,我試了好幾家,就這家的味道好吃。”林與玫夾住肉卷放入陳織夏面前的小碗中。

陳織夏看着林與玫面前小鍋裏各種各樣的丸子和肉:“你晚上吃這麽多?”

林與玫吃得有些熱,脫掉外面的薄開衫,只穿一個黑色吊帶,露出性感的鎖骨,脖頸細長,毫不在意地說:“我又不容易長胖。”

她透過蒸汽看着對面低頭吃東西的人:“見着祁降了吧。”

陳織夏點頭,“我入住的民宿,他在裏面做前臺。”

林與玫說:“我知道,那家民宿非常火,全是他那張臉的功勞。”

“你不好奇?”

陳織夏看她:“好奇什麽?”

林與玫坐在她對面,直往前湊:“好奇他怎麽會淪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啊,做前臺來維持生活。”

陳織夏低眸看着小碗裏的牛肉丸,不停地戳着。

開着破舊的面包車,當民宿前臺,看起來過的很拮據。

和祁降沒有聯系的這幾年,她不清楚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當初的最後一面,她匆匆趕到學校美術院教學樓下時,只看到他低着頭被身邊的人護着走出來。

擦肩而過的一瞬間,兩個人視線交彙。

他的眼神清冷,平靜。

“不好奇,我和他又沒什麽關系。”陳織夏說。

“我也沒說你們兩個有關系啊。”林與玫逗她。

陳織夏面無表情,塞給她一個丸子,堵住她的嘴。

林與玫笑個不停。

她又問陳織夏:“明天晚上有個同學聚會,正巧你現在在懷遠,去不去?”

陳織夏剛開始是學美術的,後來喜歡上攝影,半路轉了個專業,換到別的班級去了。

畢業後也是直接離開懷遠,大學同學聚會她都沒參加過,本來就跟同學們不熟,現在突然又去,不免顯得尴尬,想說不去,又聽見林與玫說:“不知道這次祁降是不是還不來。”

聽見這話,陳織夏不解:“祁降也沒參加過同學聚會?”

“是啊,從畢業後的每一次同學聚會,他都沒來過,要說他這兩年也奇怪,跟憑空消失了一樣,沒有一點消息,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一直在懷遠待着,早知道……”

“後天什麽時候?”陳織夏打斷林與玫。

“啊?”

“我去,時間和地點你發給我。”

林與玫挑眉,沒想到陳織夏會突然要說去參加同學聚會:“行,那我到時候去接你。”

林與玫工作是大學老師,此時時間還早,但明天早上前兩節是她的課,她得早點回去休息,所以兩人吃完飯後沒有再進行其他活動。

回到民宿的時候,一樓公共餐廳處還亮着燈,有部分住客在吃宵夜。

說是餐廳,其實相當于一個很大的休閑地區,陳織夏走到吧臺處坐下,立馬就有服務員上來詢問。

“喝點什麽?”

坐了十幾個小時飛機,又盯着電腦看了一下午,陳織夏閉眼揉着太陽穴想坐一會兒就上樓。

只是這服務員的聲音……

一擡頭,吧臺對面果然是祁降。

昏暗的燈光下,他穿着黑色無袖上衣,雙手撐在桌面上,雙臂上的肌肉線條優美,青筋隐隐浮現。

一看見他,陳織夏就想起林與玫跟她說的那些話,突然一陣心煩意亂,心裏像有什麽東西堵着。

“你為什麽沒去參加同學聚會?”她皺着眉頭,腦中思緒淩亂,脫口而出,“是不是因為那件事,可是那跟你沒關系,你為什麽……”

“陳織夏。”

祁降看着她的眼睛,幹淨澄澈,沒有任何雜質,黑白分明的眼眸裏帶着濕意,也帶着一股他無法形容的憂傷。

他想說點什麽,最終又什麽都沒說,他們之間已經這樣了,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

祁降給陳織夏端了杯蜂蜜水,放在她面前:“喝完就回去睡覺。”

“祁降。”陳織夏聲音很輕,“你真是個膽小鬼。”

陳織夏回到房間,喝了酒好像使她更心煩意亂了。

她沒開燈,衣服也換,徑直走向卧室,然後癱倒在床上。

但翻來覆去半天,她也沒睡着。

腦子裏一直想着祁降開車送她去小吃街的畫面,他薄唇緊抿,鼻梁高挺,雙手把着方向盤,手背上有力地青筋微微凸起,目不斜視地注視着前方的道路。

那麽多年不見,他還是和一切一樣,甚至比以前越發成熟帥氣。

唯一不同的,也是陳織夏不明白的,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做着不适合他的工作,開着一輛小破車給別人拉貨,和以前的他簡直天壤地別。

陳織夏越想越煩,翻了個身,把頭埋在被窩裏,強迫自己入睡。

這邊陳織夏走後,祁降立在吧臺後面,久久沒有動。

陳織夏剛剛說得話,尤其提到的那件事,都像一根細小的刺,一直深紮進他的肉裏。

小姑娘說話時斂下的眼睫,因為傷心而耷拉的眼角,像只難過又委屈的小動物。

祁降呼出胸口沉悶的氣,放下手裏的東西,招呼了個其他服務員過來,自己則離開了吧臺。

第二天晚上,林與玫開車來民宿接陳織夏。

她看着陳織夏一身的裝扮,有些嫌棄道:“你現在好歹也是個有名氣的攝影師,去參加同學聚會穿得這麽随意。”

陳織夏系上安全帶:“我今天在外面采風,跑了一天了,就不這麽麻煩了。”

林與玫啧啧嘴:“這麽累,那你轉行啊,來給我當助理,做我的助教,或者我養你啊。”

陳織夏閉着眼靠在座椅背上,笑出聲:“好好開車吧你,到了叫我,我睡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車在一家懷遠本地比較有名的日料店門前停下。

包間裏已經到了很多人,推門而入,熱鬧的聲音立馬停止,所有人的目光齊齊看向門口站着的兩個人。

一時間都沒人張嘴說話,大部分人将目光投放在陳織夏身上,這位不常來光顧同學聚會的人,如今突然到來,所有人都很驚奇。

林與玫率先開口,打破安靜:“怎麽着?才多長時間沒見,不認識我了?”

立馬有人接話:“怎麽會不認識,誰會不認識林大美女啊!”

“忘誰都不能忘了大美女啊!”

林與玫的手在陳織夏胸口前比劃:“這位就不用我多介紹了吧,也算是我們的老同學了。”

“認識認識,大攝影師!”

“名人,今天算是見到了哈哈哈哈!”

酒過三巡,氣氛重新調動起來,房間裏又熱鬧起來。

“陳攝影師,你可是大名人啊,我們這一群人裏,除了祁降,就數你最厲害了。”

說話的男人穿着西裝,戴着眼鏡,名叫鄒磊。

桌上每人手邊都有一小瓶清酒,飯局沒開始多久,鄒磊已經喝了兩三瓶了,滿臉通紅,說話也開始大舌頭。

他在陳織夏對面坐着,笑得很油膩:“只不過我看到今天的熱搜,說你背後是有點不好的關系的,不過我也看了你拍的東西,确實,拍的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

“我看這個女生啊,還是不要幹這行的好,天天不是在外面露風頭,就是滿世界跑着去采風,還不如找個安穩的工作!”

對于這個鄒磊,陳織夏沒有太多的印象,林與玫在她耳邊悄聲說:“聽說他前女友也是個攝影師,他求婚被女朋友拒絕了,現在剛分手。”

滿房間的人都沒說話,眼神在兩個人之間來回飄動。

最近兩年網上确實挺多不好的評價,甚至有一些蔑視小瞧,觸犯到人格底線的言論,陳織夏沒怎麽管過,反正鬧個一兩天就好了。

就連有時候一些記者的提問也是暗戳戳的,旁敲側擊的打聽一下。

不過今天晚上,她還是第一次,當面被人批評。

鄒磊還在不停的輸出,語言越來越不尊重人,旁邊有人提醒他,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被他一胳膊甩了回去。

林與玫想起來反駁回去,被陳織夏按住。

她心平氣和的坐着,笑了笑,将小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随後又換了個用來喝飲料的那種大杯子,倒滿一杯酒,對着鄒磊的臉澆了過去。

被當頭澆了一杯酒,對面罵罵咧咧的聲音停止,鄒磊沒想到看着柔軟乖巧,平易近人的陳織夏,此刻會這樣對他。

鄒磊不可思議地指着她,被氣得說不出話:“你……你……”

陳織夏平時對人說話聲音溫軟,此刻帶着幾分清冷:“喝夠了嗎?”

其他人都驚得不知道說些什麽了,部分緩過來神的人開始緩解氣氛:

“織夏,你別跟他一般見識,他喝醉了,說得都是胡話。”

“鄒磊,你喝醉了,冷靜點。”

鄒磊紅着眼,面目猙獰,聽不進去任何勸解,不做思考地拿起一個空酒瓶就往陳織夏面前砸去。

“嘭——”

失神之間,陳織夏看見酒瓶砸在自己面前的餐盤上,玻璃碎片向四周飛散。

她下意識伸手擋住自己,卻在下一秒被人拽起來,落入一個味道清冽又溫暖寬厚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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