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織夏的頭被祁降護在胸口,聽見他有力的心跳,透過薄薄的衣料感受到他體溫,還有說話時胸腔的微微震動。
猝不及防被他護在懷裏,熟悉又陌生的氣息萦繞在鼻尖,她的身體完全僵住,眼睫輕顫,大腦一片空白,以至于都忘了要掙脫這個懷抱。
在場的人都沒想到鄒磊會做出這樣的動作,更沒有想到祁降會出現。
祁降眉眼處泛着冷,看向鄒磊,沒有說話。
鄒磊被他的眼神吓到,縮了縮脖子,醉意下去了大半。
林與玫吓得剛緩過來神,去看陳織夏:“怎麽樣怎麽樣?傷到沒?”
陳織夏的臉還埋在祁降胸口,說話聲音又小又弱,小小一只被人護在懷裏:“沒事……”
林與玫越看越可憐,轉身對着鄒磊開始罵:“才喝了多少就管不住自己了,酒量小,心眼小,格局小,真是渾身上下哪兒都小,下頭!”
“剛剛你的所作所為,都會被記錄下來。”祁降指着牆角的監控,聲音清冷,“關于你诽謗,說陳攝影師有不幹淨關系的這種話,想必也都一并被錄下來了,這應該也構成诽謗罪了吧。”
鄒磊聽見這話,滿頭大汗,陳織夏多少也算半個公衆人物,要是她一起訴,那肯定會被不少人知道,部分吃瓜閑不住的網友到時候再來人肉他,那他這輩子就完了。
他嘴硬道:“我……我沒說過,那都是網上說的……”
“網上說的?”祁降亮出微博熱搜榜的界面,冷笑:“你是在這上面看到的?可是這上面并沒有任何關于陳攝影師的熱搜,你這不是誣陷是什麽?”
鄒磊不停的抹着頭上的虛汗,說不出一句話。
“道歉。”祁降冷冷開口。
鄒磊瞥了一眼陳織夏,有點不甘心。
“道歉。”祁降重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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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磊這次支支吾吾地開口:“陳織……陳小姐,對不起,我喝多了,你別在意。”
陳織夏沒理會鄒磊的話,向其他人道歉:“不好意思大家,我還有點事,提前先走了。”
衆人心知肚明,沒人有任何異議。
好好的同學聚會變成這個樣子,陳織夏心裏過意不去,走之前順便也把賬也給結了。
走出飯店,林與玫說:“我去取車。”
陳織夏情緒不高,沒有說話。
“我去吧,我先開車送你們回民宿。”祁降說,“你留在這裏陪她。”
“也行。”林與玫把車鑰匙遞給祁降。
“哎。”祁降離開後,林與玫用肩膀撞了撞陳織夏,“英雄救美啊這是。”
陳織夏好笑道:“就你想得多,就不能是恰巧碰上?”
林與玫:“恰巧他今天想來參加同學聚會,恰巧你被臭男人侮辱,恰巧他剛到,恰巧順手把你摟到懷裏,你們倆之間真是充滿各種巧合啊。”
陳織夏:“……”
祁降走到停車場,解鎖車門,坐進駕駛座,拿出手機,給周文奕發了一條消息。
【幫我查個人,叫鄒磊。】
【好。】
【對了,我給你發個位置,你明天抽空過來把面包車開走。】
【好,不過你不打算還車嗎?水果店的齊大爺每次看見我都要催我讓你趕緊還車。】
【……】
【你要是喜歡面包車,為什麽不買一輛新的?不過我替你查過了,綜合價位和配置來說,面包車不如……】
【……你懂什麽。】
兩天後,陳織夏受邀出席懷遠國際攝影展。
雖然現在外界評價對她褒貶不一,但是成績和實力在那擺着,主辦方還是很極力邀請陳織夏來出席展會。
這次展會的主打文化輸出,展會上大部分都是懷遠本地的一些優美風景圖。
五洲四海,名家雲集,構思巧妙,佳作荟萃。
不同的風格,不同的流派。
陳織夏到的時候,展會大廳裏面已經來了不少人。
她今天一身碎花及踝長裙,裙擺搖搖,着裝極其簡單,身上沒有任何過多的裝飾,就是想來走個過場,不想引起過多的關注。
倒是脖子上的那條項鏈,特別普通的銀細鏈子,不是墜着珠寶鑽石,而是一個小的拉鏈頭,讓人忍不住會多看兩眼。
門口靜候着的記者早就聽說今天的展會陳織夏會過來,她如今可是圈子裏的流量話題,三兩天上一次熱搜,都想多采訪幾句。
陳織夏不怎麽喜歡在這種場面上跟人打交道,這些事一般都是經紀人應付,但這次經紀人有事沒跟着來懷遠,所以只能她自己面對一些記者的提問。
“陳小姐,你對于自己現在的攝影風格和以後的方向有沒有什麽想說的?”
“陳小姐,你有想過自己是什麽類型的攝影師嗎?有想過要創造一種屬于自己的攝影風格嗎?”
每次采訪,都會有這類問題。
或許每個從事藝術類職業的人,大抵心中都有一個夢想,或是一種情懷。
以目前陳織夏在圈內的地位,她可以輕輕松松擁有好的資源,随便和任何一個平臺簽約,都能獲得更好的機會和前途。
所有人都說她的作品風格五花八門,說她拍的東西不配稱之為藝術。
人們批評她,卻又不得不承認她的天分。
只有陳織夏自己心裏清楚,她不想自己的作品被定義成任何某一種風格。
一波又一波的問題向她抛來,陳織夏抿唇淡笑,滴水不漏的回答着記者的問題。應付完記者,她走到一邊安靜的地方,徹底放松自己,欣賞作品。
但看了一會,感覺索然無味,都沒什麽新意。
手機震動,經紀人方茹打來電話,陳織夏走到一旁的角落接聽。
“今天展會上有記者刁難你嗎?”方茹說。
“還行。”
說還行那就是沒問題,方茹相信她的這些應對能力,又說:“我就是提醒你,要着手準備Dust比賽了,我聽說這次比賽徐伯仁還是評委,你好好努力,争取能有個跟他交流的機會。”
“好。”
徐伯仁是著名的美籍華人攝影師,在國際上有很大的影響力,他的作品有着強烈的個人風格,但卻又不局限于一種風格,他的作品常常有一種厚重且濃郁的中國歷史感和文化感,極具現實主義色彩。
這種老一輩藝術者,拍攝出的作品經典永流傳,不被時代所淘汰,不管是對藝術的态度還是本身的技藝,都讓陳織夏敬佩和欣賞。
打造屬于自己但是又不被定義的風格,通過自己的努力讓自己的作品也經久不衰,并且像徐老先生一樣推動中國攝影事業的前進,是她入行以來一直想要做到的。
陳織夏一直想要和徐老先生面對面交流一番,但是都沒有找到合适的機會,像這樣的藝術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約到的。
Dust攝影比賽,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這個比賽是一個國際性的比賽,三年舉辦一次,會面向全球征稿,選拔制度嚴格規範,評委方都是一些比較有國際影響力的藝術家,主辦方和投資方也是一些業餘喜歡藝術的商業大佬。
本賽本身的意義和冠軍的重量性,都是值得關注的。
她參見這個比賽,其一是想證明一下自己,不願意一味的拍出自己不喜歡的東西,違心的去迎合大衆的審美觀。其次就是想拿到冠軍,讓徐伯仁注意到她,她想憑借這個比賽獲得一個跟徐伯仁交流的機會。
方茹:“懷遠那邊展會要是結束了,你給我發消息,我幫你訂機票。”
陳織夏:“不用,展會結束後,我想繼續在懷遠待一段時間。”
方茹:“怎麽了,還有事情沒辦完?”
陳織夏:“不是,我看這邊發展挺好的,采采風,散散心,時不時地看看漂亮風景,也能讓我有更多靈感。”
方茹叮囑她,“好,那你自己一個人注意安全,有什麽問題随時給我打電話。”
展會上實在是沒什麽可看的,陳織夏找了個借口,提前離開了。
回到藝術街的時候,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了。
在懷遠的這幾天,不是在外面采風就是在房間裏看照片,周圍這幾年新開發的建築和風景區,陳織夏在采風的時候,都去過一遍,唯獨這條藝術街,她還沒怎麽好好逛過。
她打算去吃點東西,早些年每天在外面跑着拍攝,把胃給養壞不少,後來她注意到,開始注意飲食,這才把胃給養的差不多,所以她不敢再不按時吃飯。
走進一家小吃店,店裏沒人,剛坐下,就見祁降系着圍裙從後面廚房走出來。
陳織夏忍不住問他:“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祁降:“工作。”
工作?
她一瞬間有點淩亂,想到那天晚上坐那輛面包車時,後座空間裏全是紙箱子,看起來像是一些建築貨物。
做前臺,服務員,開着破面包車給別人拉貨。
他就那麽……缺錢?
祁降拿出菜單遞給她,“吃什麽?”
陳織夏點了一碗漁粉。
幾分鐘後,祁降端着一碗漁粉從後廚出來,放到她面前的桌子上。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陳織夏叫住他。
“我請你吃飯吧。”她看着祁降,“你想吃什麽?”
“報答我?”
“是。”陳織夏沒有否認
祁降在她對面坐下,後背懶散的靠在椅背上,挑眉勾唇:“行啊,陳大攝影師,那你請我吃點好的。”
午後的陽光照過來,灑在他身上,為他渡了一層光,面部線條幹淨利落,更顯他的五官立體,鼻梁上一點痣清晰可見。
陳織夏有時候會感慨,上帝真的很不公平,上學的時候他成績優異,長相俊氣,家庭條件優越,仿佛所有好的東西都體現在他身上了。
當年祁降身邊沒有任何異性,知道他單身後,陳織夏大膽向他表白。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
校園裏的風雲人物被一位看着軟軟糯糯的小姑娘堵在路上,來往路人紛紛投來八卦的眼神。
“那誰啊?”
“好像是叫陳織夏,剛剛拿了全球華人攝影師大獎。”
“厲害啊!又好看又有才華,這祁降還能忍住?”
陳織夏聽着路人的談話,心跳不止。
緊張,期待。
烈日當頭,熱氣包圍全身。
面前少年額前的碎發快要遮住眉眼,但陳織夏還是清楚地看到祁降眼裏的冷,如結冰的湖面。
比他任何時候的态度還要冷漠。
他繞過陳織夏,完全沒有理會她,繼續往前走。
沒有回答,就是一種回答。
陳織夏無措的站在原地。
身後路人一臉震驚。
表白沒有成功,她其實沒有太傷心。
但是現在再次見面,雙方都已經成熟,以前是懵懂熱烈的少年,現在是不敢沖動的成年人。
只不過,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的發生,他們之間,是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可以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