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學校老師和警察匆匆趕到閣樓上, 看到祁降站在那裏,眼睛盯着窗戶,一動不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被帶下樓的,也不知道路上看見他的人都說了什麽。
他只知道, 紀年死了, 死在了他面前。
他眼睜睜地看着紀年跳下去, 自己卻無動于衷。
紀年地父母趕到學校,在導員辦公室裏, 他的母親對着祁降破口大罵, 說他冷酷無情,說他見死不救。
校園裏, 各種風向的讨論都有, 有人猜測祁降是紀年金主的兒子, 故意報複紀年,所以才見死不救。也有人說祁降本身就是個沒有感情的人, 昨天陳織夏跟他表白,他一句話也沒說直接走開。
一瞬間, 校園裏的輿論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加害者還是那群加害者, 他們仍然高高在上,
而被害者從紀年變成祁降。
之前是那個女人在學校裏鬧, 現在紀家人在學校裏鬧, 他們吵着鬧着,要祁降給他們一個說法,要學校給一個結果。
祁任清剛下飛機, 在北寧機場聽到這個消息, 當即氣得不行, 又臨時買了票,飛到了懷遠。
紀家人一直在鬧,但祁降沒有任何表态。
或者說,他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麽樣的态度。
祁任清是個眼裏容不得沙子的人,不僅對于自己這樣要求,對于祁降也一樣。
紀家人再繼續鬧下去,祁降的學歷上必然會有一個污點。
他知道祁降在紀年這件事情上非常油柔寡斷,不知道下一步怎麽做才好,但他不知道為什麽祁降會這樣。他只知道,要快速的解決這件事情,以免事情發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祁任清久經生意場,爾虞我詐的事情和人他見過很多。在學校裏看見紀年父母第一眼,他就知道,這件事情可以用錢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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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他想得很對,紀年的父母收了錢,果然乖乖離開了。
紀年父母突然的消停,校園裏的議論聲更高了。在外人看來,祁降一定是因為紀年的死而心虛了,動用了點手段,想強壓下去這件事。
祁降也不解釋,紀年死後,他的性格更孤僻了,除了上課吃飯,常常就是找個空的畫室,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裏發呆。
他總是不敢相信,紀年已經不在了。
後來祁任清把他送出國,他換了專業。剛到國外的時候,他總是會在晚上被驚醒,夢裏是紀年坐在窗臺上,問他今天天氣是不是很好。
醒來時渾身冷汗,他從床上下來,走到陽臺上,點了根煙,一個人抽着打發時間。
母親自殺之前,跟他一起喝過酒,紀年自殺之前,也跟他一起喝過酒。
祁降勾唇,笑意嘲諷又冰涼。
從那以後,祁降再沒碰過酒。
面前的這幅畫,因為氧化有點發黃變暗了,上次祁降拿着上光油又重新刷了一遍,這才恢複到以前的光澤。
門外有人在敲門,祁降收好項鏈,走出儲物間,過去開門。
是陳織夏,她站在門外,将手裏的東西遞給祁降:“這個藥膏,跟剛剛那個藥水配合着一起塗,效果會好點。”
祁降接過藥膏,突然想起了五年前,陳織夏跟他表白後,給他發過一條消息:“祁降,我是真心喜歡你的,就算你以後上工地上給別人工作,做電焊工,我也不會嫌棄你的。”
他當時看見這條消息,忍不住輕笑出來,腦海裏出現一個畫面:小姑娘雙手捧着手機,表情嚴肅認真,一字一句的打下這句話。
他當時因為紀年的事情,忽略了身邊很多的人和事,也包括那條消息。
祁降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剛上大學時候的那個狀态,依舊矯情的我行我素。
陳織夏說:“你記得每天按時塗,過不了多久,你臉上的傷就沒事了。”
祁降低頭看着手裏的藥膏,忽然來了句:“陳織夏,你會不會怪我?”
陳織夏:“怪你什麽?”
祁降暗自輕吸了一口氣,低聲說:“怪你當初跟我表白,我沒有回應,讓你很沒面子。”
陳織夏說:“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
“突然想到了。”
“祁降。”陳織夏往前走了一小步,輕輕踮腳,仰頭看着直視他的眼睛:“為什麽你會覺得很讓我沒有面子。”
距離突然被拉近,祁降看着她濃密的睫毛,看着她濕漉漉的眼睛,突然說不出話。
陳織夏又說:“你不喜歡我,又為什麽要問我這樣的問題?”
祁降:“……”
陳織夏:“藥膏記得塗,我走了。”
陳織夏轉身回家。
祁降看着對面緊閉的房門,忽然有點後悔自己那天說的那些話了。
陳織夏回到家,葉清已經去客房休息了,原本堆了一堆藥的茶幾也被收拾的幹幹淨淨。
林與玫在這時候打來電話。
“我過幾天要去參加教研會,明天你出來,跟我一起去買幾件衣服。”林與玫說。
“好。”
“我明天去接你。”
次日傍晚,林與玫開車過來,陳織夏上車,發現後座上還坐了一個男人。
對方一直在看她,朝她禮貌一笑。
陳織夏坐在副駕駛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小聲問林與玫:“你朋友?”
“給你介紹的,我們系裏新來的老師,三好大青年。”
陳織夏又無語又好笑:“你就那麽喜歡給我說媒?”
林與玫發動車子,語重心長地說:“離開一段愛情最好的方法,就是進入一段新的愛情。”
陳織夏說:“那你怎麽不進入?”
林與玫聳肩:“我又不跟你似的,對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能喜歡那麽長時間。”
陳織夏手靠在車門上撐着頭,低頭看手機,不想跟她争辯。
林與玫在懷遠工作兩三年了,很多路段她都熟悉,十分鐘後,他們驅車來到市中心的一家商場。
陳織夏以為林與玫要直接去商場裏買,結果她搖搖頭,指着對面裝修的金碧輝煌,看起來很高大上的一個名牌店,說:“去那裏面。”
陳織夏多少聽過這個牌子,好像是南逸集團旗下的。
走進去,導購員立馬熱情迎上來:“歡迎光臨。”
林與玫說:“有比較正式一點,但又不是過于嚴肅的裙子嗎?”
“有的。”導購員比了個手勢:“您跟我這邊來。”
林與玫跟着導購員離開。
只剩陳織夏和一起來的男人站在原地,兩人互相都不熟悉,一時之間兩人都不說話,有些尴尬。
陳織夏假裝随意地看着旁邊的一排衣服。
“你好。”過了一會兒,男人率先開口,打破平靜:“我叫梁天,現在跟林老師在一個學校工作。”
陳織夏扭頭,讪笑道:“你好你好。”
梁天說:“我聽林老師說,你是攝影師?”
“是。”
“女生做這個職業應該挺辛苦的吧,每天都要跑着出去采風。”梁天笑:“不過也挺好的,女生做攝影師,感覺還挺酷的。”
陳織夏:“很少聽到有男的說我的職業挺酷的。”
梁天輕聲一笑,看着她:“現在你見到了。”
兩三句話聊下來,陳織夏聽出了對方有點想進一步的意思。
不過她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梁天看着陳織夏的反應,說:“你要逛逛嗎?我陪你。”
門口在這時傳來導購員的聲音:“兩位好,請問需要點什麽?”
陳織夏對梁天搖頭,想拒絕他。店裏此時只有他們三個人,她下意識被門口的動靜吸引。
陳織夏看過去,進來的不是別人,是祁降和江聿懷。
林與玫試穿了一條裙子,走到陳織夏身邊,想讓她參謀參謀。
結果看到了剛進門的兩個男人。
林與玫因為上次祁降對陳織夏說的那番話,對祁降并沒有好臉色,她有些陰陽怪氣:“怎麽老看見你們倆在一塊啊?怎麽?喜歡對方啊。”
江聿懷目光很沉地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亂說話,開口:“這是我的司機。”
“哦。”林與玫說:“反正物以類聚。”
梁天不知道他們的關系,他依舊很有禮貌,對陳織夏說:“陳小姐,既然你不想逛,那你想喝點什麽?我去幫你拿。”
“我自己來吧。”陳織夏說。
“那我陪你一起。”
見兩人就要離開,林與玫驚喜:“你倆這麽快就聊上了?”
陳織夏:“沒有。”
梁天:“還不是。”
兩個聲音一同說出,林與玫更驚喜了,都變得這麽有默契了,不是緣分還能是什麽?
她把手裏的衣服遞給陳織夏:“你倆先等一會兒,小夏,你去試試這件衣服。”
“不是給你買的嗎?怎麽還給我也挑了一件。”
“哎呀,我覺得适合你,你快去試試。”
陳織夏被林與玫推着走進換衣間。
高檔奢侈品店的換衣間,空間也不小,還放着輕緩的音樂。
陳織夏脫下自己的衣服,換上那條裙子。
裙子整體是白色緞面的,弧度優美的抹胸,一字肩的魚尾裙,香肩半露,将她的鎖骨和天鵝頸完美的襯托出來。高開叉的設計,腰上做的褶皺設計,落地鏡裏的人光着腳,細腰盈盈一握,陳織夏走了兩步,裙擺随着她的腳步輕輕波動。
陳織夏反手去夠後背的拉鏈,卻發現自己夠不到。
“林林!”
試衣間隔音效果極好,門外傳來林與玫模糊的聲音:“怎麽了?”
陳織夏費力的夠着後背的拉鏈:“你進來幫我一下!”
“好。”
陳織夏低頭整理着裙擺,聽到身後試衣間的門鎖被扭動的聲音。
“你幫我把拉鏈拉上,我……”她一邊說一邊擡頭,從鏡子看到來人。
氛圍昏暗的試衣間裏。
她的目光和祁降在鏡子裏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