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抱她
第二天, 鐘虞讓孫姨送自己去了學校。
她到練功房的時候正是休息時間,引來不少人側目,接着就和一小群人狹路相逢。
“鐘虞?!你怎麽來了?”
鐘虞看着人群最前面那個纖瘦的身影, “我不能來嗎?”
“……當然能來,”江書鈴裹緊外套,“不過你來了也沒辦法跳舞, 何必辛辛苦苦折騰呢。不如早點安心養好傷再回來上課。”
“多謝關心。”說完鐘虞側頭對孫姨道, “推我過去吧。”
走廊就這麽寬, 如果輪椅想順暢通行, 他們這群人當然要往旁邊避讓。江書鈴默不作聲地看着輪椅上那人淡然精致的側臉, 伸手一把拉住還想堵住走廊不讓人過去的同伴。
“書鈴?”
“讓她過, 你堵着她不占理。”
“這麽忍氣吞聲幹什麽?我看不慣她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她坐着輪椅, 又不能回來跳舞,何必在這些小事上争。”江書鈴抿着唇, 目光有些陰沉,說完轉過身繼續往前走。
同伴沒辦法,只能偃旗息鼓追上去, “現在你才是領舞、才是女主角,就應該挫挫她的銳氣。”
一行人走遠了。
大概是運氣好, 往前面沒有多遠, 鐘虞就看見了那個扔掉自己舞鞋的清潔工。她記得對方姓趙,于是出聲喊道:“趙阿姨。”
“嗳……”趙阿姨轉身時神色僵了僵, “鐘同學?你的腿……還沒好?”
鐘虞故作難過地低頭盯着右腳, “醫生說有可能沒辦法再跳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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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
“您也知道, 一雙腳對跳芭蕾來說有多重要,但是如果骨骼愈合得不好,那我可能只能退學了吧。”
“這……”趙阿姨瞪圓了眼,接着目光閃躲起來,“這麽嚴重?”
“是啊。我家裏人太難過,非覺得我好端端不會摔倒,死活要追究來龍去脈,說要找學校要個說法。”鐘虞勉強笑了笑,“不多說了,您先忙吧。我去看同學跳一會舞。”
“等等!”
她被孫姨推着還沒走幾步,聽見這聲喊又轉過去,“怎麽了?”
“趙阿姨!”忽然有人拔高嗓音遠遠地喊。
“趙阿姨,”人群散開,露出拿着精致玻璃瓶的江書鈴,“我不小心把精油打翻了,能麻煩您拖一下地嗎?”
“……诶,诶,好,我這就來!”
鐘虞看着趙阿姨別開眼心虛慌張地拿着清潔用具走開,就像好不容易鼓足氣的氣球被突如其來的一根針給紮破。
江書鈴神色莫辨地看了她一眼,然後在幾個女生的簇擁下進了練功房。她經過時,鐘虞聞到一股明顯的玫瑰香味。
這應該就是江書鈴打翻的那個精油的味道,她每天都會用這個精油護理雙手。
隔着窗戶,鐘虞看見江書鈴脫掉外套面對着落地鏡拉伸身體,接着舒展四肢踮起腳輕盈地踩着舞步,跳男主角戲份的楚竭先是半跪在她身側,然後起身做了個托舉。
這個動作旋轉了一整周,當江書鈴臉轉向窗戶時,鐘虞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笑變得有些得意,那是掩蓋不住的炫耀與挑釁。
跳完這一段,周圍好些女生立刻道:“書鈴你可跳得真好。”
“是啊,說實話,還是你最适合做女主角。不像那個——”說話的女生被旁邊的人碰了碰,立刻誇張地咳嗽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跟衆人對視後嘻嘻哈哈笑開了。
也有小部分人臉色尴尬,假裝沒看見也沒聽見。楚竭則冷着臉一言不發,轉身走到一邊喝水。
鐘虞看着這一幕,似笑非笑。
這種排擠讓人覺得幼稚也讓人不齒,但總有那麽些人樂此不疲。她不如江書鈴?恐怕選人的老師不是瞎子吧?
弄了這麽一出,反倒激起了她的好勝心。
“孫姨,我們走吧。”
裏面的楚竭放下水瓶就看見窗外熟悉的側臉,頓時驚喜交加,“鐘虞?”
“楚竭,你不排練了嗎?”江書鈴高聲提醒,少年卻恍若未聞地飛快沖出去,見狀她僵着臉,死死掐着手心。
“她這是自己跳不了,還要耽誤大家的進度?”
“坐着輪椅也不閑着,別到時候留下什麽後遺症。”
“鬼知道她是不是想來纏着楚竭。明明這回替補都輪不到她。”
江書鈴忍着怒火換上笑臉,大度道:“沒關系,其他人先繼續練習吧。”
……
打發了楚竭,鐘虞讓孫姨推着自己往校門口走。正當他們馬上就要踏出校門時,身後終于有人追了上來。
“等一下!”
鐘虞在心裏笑了笑,轉身卻故作驚訝,“趙阿姨?”
“我想來想去,雖然不知道這之間到底有沒有關聯,但還是覺得應該告訴你。”趙阿姨臉色歉疚又不安,“我……我之前說了謊,那雙鞋不是我以為沒人要撿來扔了的,而是、而是江同學讓我扔的啊!她給了我一大筆錢,我沒忍住,就……”
“江書鈴?她為什麽這麽做?”
“這我也不清楚,不過……我本來是要扔了的,但是那麽漂亮那麽新的一雙鞋,看着也不便宜,就沒舍得,最後偷偷拿回家給我侄女了。我就想着,那麽新,又好大一股酒精味,像是消過毒,拿給她穿也沒事……”
“酒精味?”
趙阿姨一愣,“是啊,怎麽了?”
“趙阿姨,我的傷很可能就跟這雙鞋有關。”鐘虞神色嚴肅,“我希望您能把那雙鞋還給我,我會把事情的原委查清楚。”
“那是自然,是應該還給你,畢竟這鞋本身就是你的。”說着趙阿姨又變得吞吞吐吐,“那……那你家裏人要是追究起來的話——”
“我不會讓校方追究您的責任的,放心吧。”
趙阿姨感激道:“诶,好,好。多謝你了鐘同學。”
留下聯系方式後鐘虞打車去了醫院。
雖然她右腳的骨折不算太嚴重、并不需要去醫院進行複健,但為了以後能夠重新跳舞重返舞臺,當然是一切盡量做到最好。所以周原安特地托熟人給醫院康複科打了招呼,讓她盡量每天都去。
當然,她去醫院還有另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謝斯珩。
到醫院她就沒再坐輪椅,而是換上了拐杖。可惜等着謝斯珩處理的病人有不少,鐘虞只好先去了康複科。半路經過衛生間的時候她進去對着鏡子,從包裏掏出一支口紅。
拔開蓋子,暗紅色的膏體被旋轉出來。
鏡子裏的少女一張臉精致白皙,唇色是淺淺的粉。她拿起口紅來回塗了塗,再用手指抹開。
鐘虞看着鏡子裏的人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皓齒。
康複科不算冷清,但骨科康複這邊只有零散幾個不多的病人。
護士引導她坐在床上,然後右腳發力做背伸。其實并不算太輕松,但鐘虞只是皺了皺眉,然後默不作聲忍着一步步照做。
“疼死我了,我不想走了。”旁邊正練習走路的女人忽然不滿地去推旁邊的男人,“去給我買瓶水。”
鐘虞循聲望過去,看見那男人小心扶着女人,“好好好,咱們不走了。你坐着等我。”
守着她的護士沒忍住,勸道:“現在不走的話,不利于後期恢複。”
女人陰陽怪氣,“那我現在把腿給走壞了,是你們醫院負責還是你負責?你忙去吧,不用跟看犯人似的守着我。”
鐘虞收回目光,聽見站在自己床邊的護士低聲嘀咕:“現在不走,等着以後當瘸子嗎。”
背伸做完後,護士幫她按摩肌肉放松,接着又做了其他幾組動作,等一整個流程下來鐘虞鼻尖和鬓角都隐約冒出了些汗珠。
“今天到這裏就行,看起來沒什麽大問題。”
鐘虞道了謝,正要下床穿鞋拄拐的時候,門口忽然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幾個護士紛紛打招呼,神色雀躍又殷勤,“謝醫生。”
謝斯珩笑了笑點頭回應,他走進來時,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坐在床上的少女。
奶白色的呢子長裙很貼身,少女曲線輕盈起伏。青澀漂亮的臉上,唇紅得像将熟未熟的櫻桃。
她故作天真期盼地看着他,眉眼間卻有朦胧的風情。
原來誘人與否,真的與成熟無關。
謝斯珩目光動了動,倉促偏移到一邊,然後轉身開始一個個詢問複健中的病人。凝聚在他背後的目光卻有如實質,格外熱烈。
鐘虞盯着他,可是謝斯珩卻一點沒往這邊看。他先在那個女人身邊停下,問道:“練習的怎麽樣?”
“挺好的,不過就是好疼啊。”女人的聲音變得又甜又膩。
“疼是正常的,現在畏懼疼痛不肯練習,以後很可能留下殘疾。”說完,謝斯珩轉頭平靜地給護士交代注意事項。
女人不肯放棄,仰着頭就要貼上去,“謝醫生,那你扶我一下呗,我站起來接着走。”
旁邊的小護士忙上前,“謝醫生還得看其他病人,還是我來扶你吧。”
鐘虞坐在床上沒動彈,等男人繞了一圈終于要到她面前後,她才慢吞吞下床,伸手就要去拿靠放在一邊的拐杖。
接着,去握拐杖的手指一縮,整個人重心不穩似的搖晃幾下,短促驚叫一聲後摔倒在地。
走到她面前的男人腳步一頓。鐘虞可憐巴巴地仰起頭,男人正低頭看着她,似笑非笑。
“嘁,小丫頭片子。”女人盯着這一幕冷笑一聲。謝醫生怎麽會喜歡這種瘦豆芽似的黃毛丫頭,又怎麽會看不穿這種拙劣的小把戲?
不僅是她,在場的幾個小護士都緊緊看着不遠處那兩人。
忽然,男人蹲下了身,伸手去碰少女的腳,“怎麽這麽不小心。傷口有沒有痛感?”
女人笑容一僵。
“有一點。”少女答。
下一秒,高大英俊的醫生将地上的少女打橫抱起,徑直朝門外走。
“……謝醫生?”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見過這位謝醫生不止一次了,可也從沒見過他對哪個病人這麽好過。
鐘虞兩條手臂毫不客氣地搭在謝斯珩肩上,沖着那女人得意又挑釁地笑了笑。
托住她腿的那只手緊了緊,鐘虞頓時又老老實實縮了回來,心滿意足地窩在男人寬闊的懷裏。
溫和又上道的男醫生……
她心想大概是有附加任務的原因,因此系統給了她一個容易攻略的男主角。鐘虞心情頗好,她仰起頭,語調親昵,“原來謝醫生也會區別對待啊。”
謝斯珩平視前方的目光暗了暗,“區別對待?”
“剛才那個病人讓你扶一下你都不肯,你卻肯親自抱我。這難道不是區別對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