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異樣觸感

群臣都在一國之君的威儀下匍匐久了, 所以當離尤策馬下來開口後, 多數人都垂着眼作恭敬狀, 不敢擡頭直視。

鐘虞盯着離尤的側臉看了看,低頭輕輕勾了勾唇角, 笑起來。

她低下頭的那一霎那, 男人微微側頭望過來, 目光将那一抹笑抓個正着。

離尤抿了抿唇, 有點不悅地皺眉。

這人笑什麽?

是想贏過他?那也未免太過自信。

“陛下的意思是,繼續在馬場比試沒什麽新意,因此這最終回的比試就以羚山半山的山道樹林為場地。”元公公适時開口, “沿開辟出的山道為路線,沿路經過樹林外圍,最先抵達終點者即為獲勝。”

樹林?

如果是樹林, 裏面就不可避免會有障礙物, 鐘虞不敢确定自己這方面的技能是否已經生疏了。

另兩位得了前三甲的大臣已經跟在離尤身後往山道那邊走,鐘虞策着馬跟在最後, 其他大臣也陸陸續續跟了上來。

半山腰那條山道中途岔出去一個豁口,又天然延伸成一塊寬闊平地,平地上築起亭臺屋檐, 多數大臣留在了那裏等着看最後的勝負。

鐘虞跟着騎馬到了起點, 中途總覺得有一束和別人看熱鬧的性質都不同的目光落在後背,然而轉過去在觀景臺上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麽異常。

她壓下疑惑,轉回身沒再去想。不過這樣一來反而想到衛英,印象中她和這人沒什麽過節, 但是她又總覺得之前在馬廄選馬時對方有些故意針對自己的意思。

但願是她想多了。

很快她與離尤幾人都在位置上站定。這回比試開始的标志照例是三聲鼓聲,她在最後的鼓聲落下的一瞬間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而離尤顯然是最快的那一個,他只留給身後衆人一個微微俯身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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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虞很快發現了一點“有趣”的細節——那個原本得了二等的大臣從出發時便慢了半拍,一直落在最後,那個武将則在她之前,但與離尤仍保持着一小段距離。

“傳寡人令,居末等者,必有重罰!”離尤一揮馬鞭,揚聲冷道。

話音剛落,沿路士兵便齊齊應聲,響動回蕩在山中,驚起好些飛鳥。

此言一出,落在最後的那個大臣速度明顯加快,鐘虞面色不變,策馬盡力朝着離尤追上去。

不一會兒四人便先後從山道穿入林中。樹林外圍看得出被人打理過,沒有太擋路的亂世與枝葉,鐘虞短暫落後一陣後就迅速适應了。

越到終點,那個武将和離尤的距離也拉得越遠。鐘虞沒猶豫,直接策馬越過了他,留下那兩個大臣互相之間較勁——既不超越前面的國君,也不落後成為最後一名。

最後鐘虞緊跟着離尤沖出樹林,只需要再過一個山道的拐彎處就能抵達終點。

觀景臺上大臣們的聲音愈發沸騰起來。

此時此刻,誰也沒注意到一枚小小的石子“飛”至山道,又正好擊在了其中一匹馬的馬尻上。

忽然間,鐘虞身下的馬一顫,下一秒便嘶鳴着揚起前蹄,不受控制地亂了原本沖刺的節奏,甚至還橫着往旁邊一躍——

正好朝着離尤的方向!

“陛下!”身後的人齊齊驚呼,有士兵想要上前勒馬卻束手無策。

早在聽到馬匹嘶鳴聲時離尤就回身看到了異樣,直至那馬揚蹄橫沖直撞而來時,他臉色一冷,一手拉緊缰繩,另一只手利落拔出随身佩着的匕首朝馬頸擲去。

血花四濺。

熱燙液體忽然濺到臉上,正努力勒緊缰繩的鐘虞一愣,還沒回過神,身下的馬就驀地直愣愣朝地面跪撲下去。她跟着猛然下墜,甚至來不及調整成保護自己的姿勢。

完了!

她腦海一片空白,只剩下這兩個字。

下一秒,她腰間猛地一緊,接着被一股力道帶着逆着慣性狠狠往後一拉。

重重摔到馬背上的那一瞬間,鐘虞後背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結實有力的寬闊胸.膛。

她狼狽地胡亂想抓點什麽固定身形,手卻不小心碰了離尤的腿,頭頂立刻落下男人不耐的一句冷斥:“蠢貨,別亂動!”

然後一只大手伸到她胸.前扯住她衣襟,往上用力一提。

——手下的觸感明顯有些異樣,離尤皺眉,将人提起來免得滑下去。

衣襟下的布料仿佛厚且在身上裹得緊實,還不止一層,顯然不是正常中衣會有的觸感。

受了傷?然而受了傷又怎麽可能跑馬?

離尤眯了眯眼,若有所思。

鐘虞被這麽一拉頓時穩住了身形,她伏低身子手抱着馬頸,不讓颠簸硌着自己的胃。

喘勻了氣之後她才擡了擡頭去看身後的離尤。男人黑色大氅的毛裘滾邊迎風而動,鋒利桀骜的臉上散布着星星點點的血跡。

看起來透着陰郁的殺伐之氣。

血?

鐘虞這才想起來剛才的情景,她後知後覺地一摸自己的臉,再放下手時掌心指腹都沾着紅。

她皺着眉,眼底流露出抗拒與嫌棄。

忽然,灼熱的目光落在她手上。鐘虞擡眼,看見了男人繃.緊的下颌線和滾動的喉結。

“陛下?”她不動聲色打量他。

離尤猛地扯住她袖口将她手掌蓋住,艱難地移開目光,語氣急促且暴躁,“再說話寡人就把你扔下去!”

鐘虞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別過臉輕輕勾了勾唇。

一雙幹淨漂亮到極致的手上偏偏染着血……他壓下心裏躁.動的殺意,眼角泛起的猩紅也漸漸褪去。

離尤縱馬跨過終點。

衆人無心歡呼奉承,都急忙上前,“陛下,陛下可安然無恙?”

而後面那兩個參與賽馬的大臣早已在鐘虞的馬被殺時就停了下來,這時才匆匆趕到,“陛下可有受傷?”

“寡人好得很。”離尤不耐道,說完翻身下馬時“順帶”将馬上的另一個人給提了下來,動作幾近粗.暴。

鐘虞忍着溢到唇邊的驚呼,踉跄幾下站好,心裏猛地竄起惱意。

“陛下,”李太仆忽然上前一步,“方才事發蹊跷,已是将陛下置于危險之中,臣以為應當徹查此事,理清罪責。”

禦馬歸太仆掌管,這事很可能将發落到他頭上,不論是不是意外,國君因此陷入險境都是事實,這可是要送命的罪名,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提出清查。

離尤冷冷一笑,“準。”

“是。”應聲後,李太仆轉而皮笑肉不笑地看向鐘虞,“鐘大人,還請配合屬官搜身。”

搜身?她身上可還裹着裹胸布,以防萬一,這搜身必須能免則免。

鐘虞微微一笑,“李大人這話是什麽意思。下官身上若有什麽東西能致使馬匹發狂,那先前賽馬時就應該能看出端倪了。更何況同陛下一同跑馬,這麽做損傷自己事小,危及陛下事大,李大人這麽說,豈非令下官無辜被人懷疑?”

“身正不怕影子斜,鐘大人若不想蒙冤,搜身就是最好的辦法。”

看來是躲不掉了。鐘虞頓了頓,上前一步平舉雙手,立刻就有兩個屬官近身檢查起來。

從衣襟到袖口,再到靴口,都被檢查了個遍。

好在那個屬官并沒有直接用手摸她胸.口,鐘虞稍微松了口氣,沒留意到不遠處的男人正緊盯着她,将她一切表情變化盡收眼底。

離尤用佛珠敲着手心,看見她微微松動的眉心與五指時輕輕嗤笑一聲。

果然是有什麽秘密。

“怎麽樣,李大人,現在是否可以證明下官的清白了?”鐘虞笑了笑。

李太仆臉上有點挂不住,最後輕咳一聲,一笑敷衍了事。

這時檢查馬屍體的屬官也回來惴惴不安地複命,“回禀陛下,那匹馬只是被飛濺而起的亂石擊中馬尻,一時因疼痛而受驚,因此發狂。”

“只是意外?”離尤靠着椅背叩擊扶手。

“……是。”冬日裏,那屬官額頭沁出了汗珠,“石子可能是馬蹄交錯時從樹林中帶出來的,也可能是道旁碎石沒有清理幹淨。”

離尤漫不經心掀起眼,“誰負責清掃?”

一旁有幾人立刻哆哆嗦嗦跪下來,“是……是臣等失職,請陛下恕罪。”

這幾人慌忙請罪時,鐘虞看見座上的離尤複又閉眼後靠,微皺的眉頭裏壓着怒氣。

“殺。”

“是。”元公公面無表情地擡起手,兩側士兵便立刻上前将幾個官吏挾住拖下去。

“陛下!”幾人後知後覺死罪臨頭,驚惶呼喊,“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已盡心清掃過,臣冤枉啊!陛下!陛下——”

士兵一把将其嘴堵上,求饒聲頓時變成嗚嗚聲,最後銷聲匿跡。

鐘虞站在原地,盯着地面皺了皺眉,最後又強迫自己将眉頭一點點松開。

出事後離尤敗了興致,原本要繼續的狩獵也草草終止。接着按照慣例,只有三品以上的朝臣與部分王公子弟有資格随行去山頂的湯泉行宮,剩下的人則一齊返程。

條件有限,剛才鐘虞只能用水匆匆擦了臉,她現在迫不及待想回到家好好清洗休息一番。

然而正要轉身時,卻看見騎在馬上的男人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道:“寡人方才說最末等必有重懲,鐘大人可還記得。”

鐘虞一愣,立刻低眉順眼回:“陛下說過的話,臣當然記得。”

“可因為鐘大人,賽馬中止,寡人敗興而歸。”男人咧開唇,惡意地笑起來,雙眸陰鸷又邪氣,“寡人便點你為末等,可有異議?”

“……陛下?”她有了不好的預感。

“既為末等,便任由寡人發落。那便代替元祿七,侍候寡人沐浴泡湯。”

作者有話要說:  鐘虞:你會為你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的。

最近你們都說我變短小了哈哈哈哈,是因為這個月上旬到中旬後比較忙,應該月底起我會努力寫大肥章的!而且這段時間無特殊情況請假的話都會日更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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