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女人
天還沒亮,姜漱玉就一個鯉魚打挺起身,也不睜眼,匆忙更衣洗漱。
“你慌什麽?”趙臻安慰她,“不用着急,時間還早。”
“早什麽?還得變臉呢。”姜漱玉匆匆回答着,快步到鏡子前,易容換裝,“這可是我第一天上朝。”
待一切收拾妥當後,她一面打量着鏡子裏的皇帝,一面感嘆:“如果不是怕對皮膚不好,我都想長期易容了。”
當然,這話也只是說一說。兩人身高有着不小的差距,她如果真頂着小皇帝的臉,必須全副武裝,連身高一并掩飾好。
第一天上朝,姜漱玉難免緊張,不過她膽子不小,是以緊張之餘,還有些小小的興奮。在韓德寶與趙臻的指引下,她端坐在龍椅上,脊背挺直,面容嚴肅。
聽下面百官山呼萬歲,她隐隐有些不自在,心說罪過罪過。
趙臻微微一怔,無聲地笑。
因為皇帝閉關期間仍照常處理政事,所以積壓的政務不多。又有小皇帝在她腦海裏坐鎮,她只需要把他的話一句一句重複下來就行,倒也沒有多難。
只是在臨退朝之際,蘇大人忽然上前一步:“皇上,臣有事奏。”
“講。”
“皇陵那邊來報,說信王殿下身體有恙,皇上……”蘇大人欲言又止。
姜漱玉卻沉默了。她雙眉緊鎖,一聲不吭。——當然,不是她要沉默,是因為她腦海裏的小皇帝沒有出聲。
蘇大人微微擡眼,注視着皇帝,見其面沉如水,不由地心下惴惴。
“接他回京,請太醫看診。”
姜漱玉冷聲說完,在心裏問小皇帝:“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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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臻“嗯”了一聲,良久才道:“趙钰和他父親不太一樣。”
姜漱玉沒有說話,她也不知道這種情況下,她該說什麽。她對書裏的信王趙钰,已經沒有一丁點印象了。不過跟小皇帝共用身體五十來天,她對一些重要人物,還是有點了解的。
據她所知,信王趙钰,其實就是攝政王趙毅的兒子。攝政王明明有妻兒,卻與方太後有不倫之情。小皇帝扳倒攝政王時,攝政王之子趙钰也出了一份力。是他公開了親生父親謀逆的罪證,從輿論上給了生父致命一擊。
趙钰此舉在旁人眼中,盡了忠卻失了孝。
皇家謀逆,自然不會株連九族。攝政王倒臺,其舊部多數被清理,不過他的一雙兒女倒是保住了性命。
趙钰繼承了其父的封地,封為信王。只是他因自覺對得起君王卻對不起生父,也沒前去封地,而是自請去看守皇陵。
如今聽說他染恙,小皇帝不禁有些感慨。
退朝以後,姜漱玉乘着禦辇回湯泉宮。路上,姜漱玉板着臉,默默與小皇帝搭話:“你跟你這個堂弟關系很好麽?”
“不是堂弟。他比朕年長兩歲。”趙臻有些詫異,卻沒有多想,“你不知道他?”
“我應該知道他麽?”姜漱玉訝然,“不太了解,我只知道你的。”
她這話說的自然,趙臻的心情卻不自覺好轉了幾分。嗯,他也知道她的年紀,還知道她的生辰。
他小時候時常遺憾自己沒能早出生幾年,那樣就能早幾年保護母後和皇姐。不過現在想想,可能老天的安排自有他的用意。
第一天上朝,沒出一點差錯,姜漱玉有些小得意,回到湯泉宮後,還忍不住問他:“我今天表現是不是很棒?是不是?”
趙臻尚未回答,韓德寶就忙道:“娘娘,方才公主打發人請你過去敘話。”
姜漱玉眨了眨眼,她還頂着趙臻的臉:“公主是找我還是找皇上?”
“是找娘娘。”韓德寶忖度着道,“當時娘娘不在,只說娘娘身子有些不爽利,改日再去拜會公主。”
姜漱玉點一點頭:“嗯,說的挺好的,就該這麽說。我過一段時間就去看公主。”
然而沒過多久,公主就命人送了一些頗為貴重的東西過來。
姜漱玉頗覺意外,心想,寧陽公主可真客氣。
當初皇帝在湯泉宮“閉關”,新進宮的淑妃也在偏殿祈福,不見任何人。如今皇帝“出關”了,仍與淑妃長住湯泉宮。倒讓人不得不感嘆,湯泉宮風水好,使得皇帝長住于此。以及淑妃娘娘果然受寵。
不過這位盛寵的淑妃娘娘素來深居簡出,鮮少露面。旁人想一睹芳容也難。
先時小皇帝沒能親政,大權掌握在攝政王手中。家中有女兒的權貴們也不敢有什麽心思,怕一不小心押錯了寶,賠上一個姑娘不說,還連累全家。
後來皇帝大權在握,但殺伐果斷,不近女色,想送女入宮也沒有門路。而且方太後看上的是鄭太傅家的千金。如今鄭氏得寵,但後位依然空懸。就有心思活絡的,開始又有了別的想法。
比如方太後的娘家萬安伯府。
方太後唯一的胞弟早早就去世了,娘家剩的親人是她的堂兄一脈。萬安伯本人老實巴交,沒什麽人生追求。其夫人徐氏卻是有淩雲之志的。在她看來,方家能出第一個皇後,自然也能出第二個。雖然女兒的相貌比之堪稱絕色的方太後遜色不少,但好歹是有親戚情分在的。這一點可不是鄭家女所能比上的。
一大早,徐氏便帶着女兒方娴進宮了。
她們母女此行是為了探視剛回京不久的寧陽公主。
可惜寧陽公主一路奔波勞累,還在休養,不見任何人。徐氏也不氣餒,幹脆帶着女兒去拜見方太後。
這些時日方太後因為一雙兒女的事情分外憂心,見到娘家人,心情不自覺好轉了一些,眉目也漸漸舒展開來。
“咱們娴娴是不是要及笄了?許人家了不曾?”
徐氏心中一喜,打發女兒先去随宮女煮茶,自己則輕笑道:“回太後,還沒呢。她到明年才及笄,她的親事,還得太後給拿主意呢。”
“哀家能拿什麽主意?”方太後輕笑,“婚姻大事,做父母的,須得多操些心。姑娘嫁人,是一輩子的大事,不能圖那些虛頭巴腦的,要嫁就嫁個人品好的,靠得住的。家裏頭也得好相處……”
徐氏連連點頭:“太後說得是。”她停頓了一下,笑道:“娴娴是我的心頭肉,嫁給誰我都不放心,生怕她受了欺負……”
方太後也沒多想,接道:“是啊,這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樣的心思。”
想到吃了不少苦的寧陽公主,她眉目間隐含哀愁。
對于在漠北的遭遇,寧陽絕口不提。但是太醫卻告訴她,公主大病過,也小産過。
徐氏壯着膽子,含笑試探:“我想着,看看能不能讓娴娴給太後做兒媳婦,也省得她出嫁以後受人欺負。”
“嗯?”方太後微驚,“什麽?”
方太後心思單純是出了名的,但是能從太子妃到太後,還能與攝政王周旋多年,也不是傻子。
到了這個時候,她哪裏還不明白這個嫂嫂的用意?
她看看隐含殷切的徐氏,再看看正捧了茶過來的方娴,一時有些哭笑不得。她招了招手,喚方娴上前,在徐氏期待的目光中,說道:“娴娴,哀家有些首飾,給小姑娘用着正合适,你随這個姐姐去挑一些。”
支走了方娴以後,方太後才輕嘆一聲:“可惜這件事,不合适。”
給兒子選後妃時,她從未考慮過娘家侄女。一則方娴年紀小,到現在還一團孩氣,而且外貌性情,她都覺得與臻兒不匹配。二則她在宮中多年,深知不易。
至于現在,最重要的原因是:臻兒連身體都回不去,還要什麽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