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高考前這幾個月對于南一來說, 每分每秒都非常重要，她沒有太多的心情去為江清野時而冒出來的挖苦而傷心難過，也沒有深究江清野半夜提來宵夜時偶爾表露出的貼心。
她不是個儀式感很足的人, 常年來的生活習慣是得過且過，沒有享受生活一說，所以十八歲來臨的那天, 她是現場最不重視的一個，甚至還心裏有些焦急，想早點結束回家去寫試卷。
孟明喜歡定一些花裏胡哨的蛋糕, 在精致造型被糊到大家臉上之前，南一被江清野拉着許了一個願。
她遲鈍地閉着眼睛, 腦海裏走馬燈似的閃過這兩年來在江家生活的點點滴滴, 成年這天好像要給這段荒謬的旅程畫上句號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許願道：希望我能順利考到喜歡的大學, 離開江家。
江清野盯着她柔和的側臉，眼底流露出來的情緒被對面的董松林看了個全, 他伸手怼了怼孟明, 朝對面的兩個人擡了擡下巴, 跳躍的燭火帶來溫馨的氛圍, 孟明瞬間就了然，趕忙拿出手機拍了張照。
南一睜開眼, 鼓起腮幫子吹滅了蠟燭。
蛋糕瞬間被折騰得不成樣子，都沒剩幾個能吃的地方, 江清野随手刮起一團奶油, 點到南一鼻尖。
“許什麽願望了？”江清野問。
南一呆呆看着他, 小聲說：“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江清野輕嗤一聲：“幼稚, 你不說我都知道你許的什麽願望。”
跟上次看日出時候一樣，肯定又是跟考學校有關的。
“人生還有很多事情，不是只有高考這一樣的。”
江清野可以理解想考得更好，但他無法理解像南一這樣一股腦全神貫注備考的狀态，就好像指望着高考能帶來什麽特別的改變，可她還想要争取什麽呢？更好的物質生活嗎？再好也不過好過在江家生活了吧？
真正改變她的不是高考，而是她媽媽的一顆腎髒。
“我不一樣。”
南一看了他一眼，莫名的，江清野覺得這一眼像是藏了很多東西，正要深問之際，孟明突然一把撲了上來，攬住江清野的肩膀，沖他笑眯眯道：“野哥，我拍了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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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野嫌棄地推了他一把，道：“什麽東西啊？”
孟明神秘兮兮地把剛剛拍的幾張照片拿出來展示給江清野看，一邊還打量着他的表情。
“你他媽的——”
孟明笑得一臉狡詐：“我沒看錯吧？”
江清野頗有被撞破的惱怒，罵道：“滾蛋。”
“滾之前照片發來。”他咬牙道。
孟明笑嘻嘻地舉起手：“五千一張。”
江清野：“媽的。”
“快轉錢啊，轉了立馬發。”
江清野低聲罵了幾句髒話，然後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來。
孟明啧啧兩聲，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南一身上，看得她有些莫名其妙。
作為壽星，是離席最早的人，南一還被孟明他們故意叫着喝一杯賠罪才讓走，江清野嫌他煩：“能不能把嘴閉上啊？”
孟明笑嘻嘻道：“怎麽？你心疼啊？心疼你替南一妹妹喝啊。”
“你有完沒完？”江清野咬牙道。
“行了，野哥，你帶南一回去吧，她明天要上課吧？”
南一揣着好些禮物袋子站在江清野身後，她懷裏還有好些認都不認識的人送來的禮物，每每被不認識的人搭腔祝福時，南一局促地道完謝之後就會用詢問的目光看向江清野。
“人家送你的禮物，拿着就是了。”
所以南一今年收到了好多份禮物，她坐在副駕駛選了半天，還是拿起了江清野送她的那個盒子。
一直在用餘光瞥她的江少爺略帶些滿意的彎了彎唇，又迅速恢複了原樣。
精致的絨毛盒子讓南一已經猜到裏面是什麽東西，但打開的時候還是被撲面而來的貴意給吓到了。
晶瑩剔透的寶石沒有做太多的雕刻，反而是保持了原有的自然水滴狀，在暗處映着僅有的光。
南一愣了一下，耳邊傳來江清野的聲音。
“喜歡嗎？”
去年的手鏈還戴在手上，今年送的是項鏈，江少爺的送禮技巧就是越貴越好的首飾。
“喜歡，謝謝。”南一點頭道，“但是看起來很貴。”
江清野心情不錯，語氣都輕快不少。
“也還行吧，不算貴。”
南一小心翼翼把項鏈收好，繼續拆剩下的禮物，相比之下董松林就會送禮物多了，精巧的小相機剛好夠南一拿住，她發出一句小聲的驚呼，開始搗鼓董松林特地給她選的小型膠卷相機。
“這個怎麽用啊？”她小聲嘀咕道，“有說明書嗎？”
借着微弱的光艱難地學習怎麽使用，江清野瞥了她一眼，說：“你開燈看啊。”
這又給說到南一認知範疇外的內容了，她疑惑道：“怎麽開燈？”
江清野啧了一聲，嫌棄她笨，伸手啪嗒一聲按開南一頭頂的燈。
說明書是全英文的，南一這下看得更認真了，可算把相機開機之後，她閉着一只眼睛，把相機湊到另一只眼睛前，皺着臉嘟囔道：“怎麽拍呀？”
江清野扭頭望向她，誰知黑漆漆的攝像頭正好對着自己，南一猶豫地按下快門，閃光燈咔嚓應聲亮起，江清野被閃得眼睛一眯，腳下剎車猛地踩了一腳，皺着眉被拍下一張照。
南一吓得瞪大了眼睛，忙道：“對不起對不起。”
江清野眯了幾下眼睛趕走視線裏的那道白色光斑，找到拍照方法的南一卻不知道該怎麽查看拍過的照片，這東西看着貴重，也不敢随便亂按。
“找機會去問問松林哥吧。”
半天都沒有搗鼓明白，南一雖然對這個相機充滿了新奇感，但現在這分秒都是金重要時刻，她還是把相機好好地收在櫃子裏，專心學習為第一要務。
南一的二模成績很理想，以武大去年的分數線，考上綽綽有餘，南一緊繃了許久的心這才放回肚子裏。
董松林還特地發了個微信，問南一最近複習得怎麽樣，他是這堆朋友裏唯一一個真正對高考上了心的人，也深知準備高考多麽辛苦。
-天天看書都要看魔怔了
-哈哈，她比我那時還要認真啊
-學校選的怎麽樣了？
-還不清楚
-她不會還心心念念着武大吧？
-野哥，她要實在想去，你就讓她去呗，反正又不是永遠都不回來了。
董松林放在桌上的手機過了好一會才亮起來。
-不行
被江清野問到二模分數的時候，南一還有點驚訝，她在家裏的備考一直都無人問津的狀态，相比班上其他同學，她是完全沒有任何備考壓力的。
把分數告訴江清野的時候，她還有點緊張，江清野對高考分數向來沒什麽特別大的概念，只知道很高，他淡淡地嗯了一聲，不經意瞥到南一臉上那點期待和緊張，輕咳了一聲後，說：“還挺厲害的。”
南一羞赧地笑了一聲。
江清野把南一分數報給自己高考那段時間找的第二個家教老師。
“你幫我看看怎麽報學校合适。”
“哇，這個分數很厲害啊。”家教老師感慨道。
江清野不由自主生出些得意，他說：“能上北京不錯的學校吧？”
“豈止不錯，都可以上名校了，甚至還能努努力沖沖清北。”
江清野挑眉：“真的這麽厲害？”
“對啊，冒昧問一下，這是你家那個小女孩的分數嗎？我看她比你小一點點，是快要高考了吧？”
“嗯。”
“有什麽專業意向嗎？”家教老師問道。
江清野回憶了一下，皺眉道：“我也不知道。”
“沒事，我給你列個表出來，每個學校都有自己非常優秀的專業，你可以參考參考。”
“謝了。”
南一并沒有意料到江清野會對自己去讀哪個大學如此上心，她正一頭紮進武漢大學的各類宣傳視頻中，給自己增加一些學習的動力。
江清野輕易便伸手把她的手機給抽走了，皺眉道：“看什麽這麽認真呢？叫你半天了。”
南一昂頭看着他，夠不到手機，只能任由他皺着眉看完了視頻剩下的一點內容。
“又是武漢大學，你還沒死心呢？”他語氣聽着有點兇。
“我一直都只想去這裏。”她小聲回答道。
江清野垂眸冷冷看着她：“理由。”
許久沒有被江清野用這種壓迫性的眼神看着，南一瞬間就提起了心來，呼吸都跟着緊張了起來。
“我喜歡這所學校。”她小聲道。
“太遠了。”江清野說，“回一趟家很麻煩。”
南一倏地擡頭看向他，水漉漉的眸子裏寫滿了詫異，那句這裏不是我家被她咽進喉嚨裏反複咀嚼半天，才生生忍下去。
江清野卻只當她是默認了，自顧自點開手機，把家教老師整理來的北京備選的學校清單轉發給了南一。
見南一興致不高，江清野做出了一丁點兒的讓步。
“實在不想住家裏，就給你買套房子住到學校附近。”他淡聲道，“但前提是不準去太遠的地方讀書。”
南一被他吓到，忙道：“我不要你給我買房子。”
江清野輕哼了一聲，不甚在意道：“一套房子而已，你媽那顆腎可是救了方清雅一命，別說一套房子了，十套她也願意給你買。”
南一呼吸窒住，呆滞地盯着鞋尖，在愈加沉重的呼吸聲中紅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