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何照回到學校剛好開始上課,可這節課他聽得心不在焉,他總覺得在醫院見到的許易之跟在學校不一樣了,至于哪裏不一樣,他也說不上來。
據他的觀察,許易之在班裏人緣不差,同學們對他都挺好的,女生說他帥男生說他義氣,妥妥的一個高顏值學渣,形象很分明了。
但在醫院見到他,又覺得他的形象定位似乎還得更複雜一些。
何照想問問林路但又沒好意思,最後他只說,“我在醫院看到許易之了。”
林路反應很平淡,“嗯,我一猜他就是去醫院了。”
何照正想多問兩句,剛好這時候有同學喊他,說是班主任找他談話。
何照被班主任約談的經驗有限,問同學:“知道什麽事嗎?”
同學也不知道,最近既沒考試也沒家長會,“估計是對轉學生的特別關懷,就随便聊幾句呗”
“行吧。”何照只好把許易之的事先放下,去了李老師的辦公室。
李老師先關心了一下何照對轉校是不是适應,又問了何照的外公身體怎麽樣,何照一一回答了。
最後李老師話鋒一轉,問起他:“你在醫院,有沒有看到許易之同學?”
何照愣了一下,點頭。
“既然你看到了,”許老師笑眯眯道:“那老師交給你一個任務。”
何照:“……啊?”
許老師循循善誘:“你跟老師說實話,你對許易之印象怎麽樣?”
何照有點兒不明白這老師是什麽意思,心說可別是讓我去給人家補課什麽的,于是試探道:“挺……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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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老師接着問:“那你看他這麽下去是不是挺可惜的?”
何照不知道這麽下去是怎麽下去,想起那天許易之給小賣部送貨的事,點了點頭。
許老師滿意了,“那就這麽說定了,你替老師勸勸他,盡快回學校上課。”
何照走出辦公室的時候還覺得一頭霧水,催請假的學生回學校上課不就是一個電話的事兒麽?再不濟直接打家長電話呗,哪用得着繞這麽大圈這麽委婉,還找上他?
再說他跟何照也不熟啊,班裏那麽多同學,幹嘛非得找他?就因為他家剛好也有人在住院?
這什麽班主任啊,這破事真不想管,何照同學覺得很煩躁。
放學的時候,林路神秘兮兮地問何照,“李老師找你什麽事啊?”
“沒事。”何照沒打算真去管許易之的事,頂多下回遇到他問一下什麽時候回學校,遇不到也不打算特意去找。
“哦,”林路也不是真想知道班主任的事,他放輕了聲音,“那我跟你說一個關于我男神的事呗?”
何照有些意外,“許易之啊?”
林路點頭,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他說:“許易之他媽,是個瘋子。”
何照不知道該作什麽反應,也分辨不出林路這句話有沒有玩笑的成分,甚至不知道林路為什麽告訴他這個,或許只是因為這個勁爆的八卦多了一個人分享而已。
你看到沒有,那位坐在窗邊的男同學,他媽是個瘋子,怪不得他讀書不行……
林路以為他不信,接着道:“咱們這兒的人都知道,你不信去問學委。”
何照有些不耐煩,他不愛在背後這麽議論別人,故意僵着臉說:“瘋子是什麽意思呀?”
林路沒看出他不高興,還給他解釋,指着腦袋說,“就這兒有問題呗。”
何照覺得沒意思,拎起書包背上肩,“我還得回醫院,先走了。”
林路沒說完呢,問他:“幹嘛去啊?”
何照:“送飯。”
許易之沒想到一天之內能在醫院水房見到何照兩次。何照身上穿的是一件紅色的校服外套,背後寫着“NO.1 high school”,許易之推測那應該是他原來學校的校服。他這麽一穿往醫院走廊上一站,特別顯眼。
特別像電影的特殊拍攝手法,主角總是一眼就能看見。
何照不是過來打水的,他是特意在等人,許易之很快就确定何照是在等他,但是為什麽?
許易之手裏拎着水壺,慢慢跟着隊伍往外走。
何照擡頭,搜尋了一會之後把目光定位在許易之臉上,他朝許易之笑了笑,然後伸手指了指樓梯口的位置,意思是我在那兒等你。
許易之點頭。
何照不知道自個兒為什麽還是來找許易之了,或許是因為放學前林路說的那句話?不,他不是這麽愛管閑事的人,這一切都是巧合。
他今晚甚至并沒有打算來醫院,外公的晚餐原本是外婆負責送的,可是剛好外婆今天忙不過來,只能由他代勞。
外婆嫌打車浪費錢,所以替他找隔壁鄰居借了輛小電驢,黑色的,跑起來能有六十碼,作為一輛小電驢已經很酷了。何照覺得可以給五顆星。
他第一次騎小電驢,很有些躍躍欲試,一路上都沒減速,到了醫院打開飯盒一看,菜和米飯都能混在一塊了,外公有些猶豫地問:“拌飯啊?”
何照:“……嗯。”
外公吃飯這一會兒,他去水房看了一眼,剛好看到許易之正在排着隊,于是就在外面走廊上等他。許易之很快就出來了,也看到了他,然後跟着他去了樓梯口。
許易之問他:“你在等我?”
何照說不上來是不是,他只是想着說不定能碰碰運氣,剛好他碰着了。他拿出公事公辦的口吻,他說:“李老師讓我問問你哪天回學校上課。”
許易之樂了,“讓你來催我?”
何照點頭。他也覺得這事挺可樂的,從許易之的表現來看,老李同志估計不是第一次這麽幹了。
何照說:“話我已經帶到了,你自個兒跟李老師聯系吧。”
“好。”許易之說。
何照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問:“其實你不會主動聯系老師吧,要不她也不能找上我。”他說完擡頭,發現許易之的神色很古怪,眼神特別複雜,有氣憤、不可置信,甚至還有悲痛。
何照有些疑惑,不是吧?他這話有這麽傷人麽?可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許易之已經先他一步往樓梯上跑去,然後何照看到了,非常難以理解的一幕:許易之用很快的速度跑上樓梯,然後在樓梯的拐角處抱住一個女人,奪下那女人手裏的水果刀,刀刃上滴着血,女人的淺藍色襯衫半條袖子已經染紅,并且紅色面積正在不斷擴大。
許易之把水果刀往地上一丢,然後沖何照喊了一句什麽。
何照沒聽清,可他也意識到自己應該趕緊離開現場,去找醫生或者護士或者別的什麽人,可是他剛跨出半步就已經失去了意識,他暈血。
許易之來不及顧上何照,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何照往牆上倒,他身邊的女人似乎也吃了一驚,頓時停下了掙紮的動作。
許易之見狀立即聯系了醫生護士,把受傷的、暈倒的都帶去治療。
何照被安排在一間病房輸液,醒來的時候剛好有小護士在身邊,“哎,你醒啦?你知不知道自己暈血啊?”
何照知道,他從小就暈血,一點血都不能見。
小護士看他的反應覺得他應該是知道的但是難為情了,也就沒有再問。
許易之聽說何照醒了立刻來看他, 何照看到許易之又想起剛才樓梯間那一幕,覺得頭疼,于是問護士:“我怎麽頭疼啊?”
護士還沒說話,許易之說:“你剛才腦袋撞牆上了。”
何照:“……”操!真丢臉。
護士替隔壁床病人量完體溫就出去了,許易之坐到何照的病床邊,“你沒事兒吧?”
何照知道許易之在問什麽,他想了想說:“有點吓人。”何照說的是實話,那事發生在樓梯間,要是再加上音效,那效果直逼驚悚片了。
許易之愣了一下,他自個對這樣的事情都麻木了,“是嗎?我都習慣了。”
何照心說這事還能習慣的啊,許易之又說:“剛才樓梯上那個,是我媽。”
何照:“……”他突然回憶起放學那會林路說的那句話:“許易之他媽是個瘋子”。
許易之接着說:“你放心,她不砍別人,她只會對自己下手。”
“為什麽呀?”
“砍別人得坐牢啊。”
何照:“不好笑。”
許易之卻樂了,道:“你歇會,一會想回家了去對面病房找我,我送你回去。”
“不歇了,你讓護士過來替我把針頭拔了吧,”何照不想在醫院病房繼續躺下去,他對這家醫院執行的衛生标準沒什麽信心,再躺下去他難受,“反正也就是葡萄糖,我都醒了,不用再打了。”
許易之替他去找了護士,順便給他媽打了招呼,說送同學回家,他媽還是沒什麽反應。
到了醫院樓下,何照才想起他騎過來的小電爐,他說:“你不用送了,我騎這個來的。”
他指了指路邊上停着的小電驢。
“鑰匙給我吧,”許易之說,“太晚了,我不放心。”
何照雖然交出了鑰匙,但還是對他“不放心”這個說法有些意見,誰還不是個漢子怎麽地?哥是暈血,又不是夜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