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要沒什麽事就上呗,你這水平不上多可惜。”許易之說。

“哦,我考慮下。”何照可有可無地說,許易之的态度擺明了他不會上,學校籃球隊的人他都不認識,上了也沒什麽意思。剛好這會上菜了,注意力一下子被烤串兒吸引,關于籃球賽的這個話題也就沒再談下去。

吃完烤串三個人在商場門口分開,林路家就在附近,許易之去拿他的自行車,何照在路邊打車回家。

還是得買輛單車。

何照再一次這麽想。

回家的路上接到了他爸的電話。

何照等鈴聲響了一會才接起,“爸?”

“照照啊,”何爸似乎很高興,“你爸剛才又談成了一單大生意,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爸給你買了寄過去!變形金剛好不好啊,限量版的!”

“您看着辦吧,不用寄過來。”何照沒什麽感覺,他爸給他買過各種“限量版”,玩具模型,球鞋、墨鏡,他都已經麻木了。

他爸很有錢這事,也舍得給他花錢這事,他太清楚了。

就是因為這樣,他那後媽才會借着懷孕把他給遠遠打發了吧?

何爸不知道何照的心思,但這個電話一打他才發現半個多月沒見過親兒子了,頓時化身慈父開始關心起何照的生活起居,細致到他早晨起床是喝蜂蜜水還是熱牛奶。

何照有點兒不習慣,他說:“爸,我得回房寫作業了。”

“那你忙你的,你高三了作業挺多的吧?”何爸挂電話前還不忘補了一句,“一會爸給你打錢。”

何照:“……”

何照倒不是說瞎話,他的确得回家寫作業,不是為了完成任務,而是寫張試卷冷靜一下,對于現在的他來說有奇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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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學來餘市的這半個月裏,他過得不好不壞,但正是這種不好不壞才讓他覺得難受,這種不上也不下的感覺一直卡在他心口,是一種抓空的焦灼感。

具體地說,就是得過且過。

他有時候想,要是他這回被發配到餘市是直接變成了小白菜,從今以後沒錢沒爹将來只能靠自己打拼,那他說不定還真能把自個的潛能給激發出來。

就是那種我要給所有人看看,我何照在哪裏都能特別優秀,就是這麽與衆不同。

可惜不是。他爸動作很快,他還沒到家兩萬塊錢就轉到他賬上了,何照收到短信的那一刻,那種焦灼感濃烈地快把他給燒着了。

他需要冷靜。

他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門窗,泡上一壺咖啡,坐在桌子前,開始寫作業。

五中的作業量是真的不大,而且從題型上來看特別保守,很多題的明明都是同一種套路,一個禮拜之內卻重複遇到了好多次。

當然适當的反複是有必要的,可是一旦過度就成了浪費時間了。

何照把作業全做完依然覺得內心很躁動。

他只能從書架上抽了一本單詞書包開始背,就從abandon開始。

何爸給何照轉的兩萬塊錢第二天就用上了,外公下樓梯的時候摔了一跤,腿折了。

外公一路哼哼着被送到醫院,這毛病也不好去急診,只能去骨科挂號排隊,剛好今天有專家門診,骨科人滿為患,上午的普通號也已經挂到了九十八號。

何照對着挂號單無計可施,等呗。

外婆陪着在候診大廳坐着,何照對着一屋子大爺大媽笑不出來,只能在門口走廊上站着。這醫院吵吵鬧鬧的,何照也跟着心煩。

好不容易排着隊,大夫一看這麽大年紀,問清楚是因為摔傷,一下子也不敢下決斷,還是先去拍片。骨科排完隊又去放射科。得虧是加急的片子能趕在上午拿到,然後又回骨科,就算跑腿的活何照全包了,老人家也被折騰得不輕。

大夫打眼看了片子,沒什麽大問題,骨折不嚴重,最後只給做了個外固定。

外公覺得自個摔得挺嚴重的,坐在診室裏不肯走,“大夫我這不用打石膏啊?”

大夫倒是沒覺得他無理取鬧,畢竟是老人家還是小心點好,“您想打一個啊?”

外公猶豫了,“這個……”

“這樣吧,”大夫說,“我看您好久沒體檢了,反正有您有醫保,就再去挂個號,趁這個機會做幾個檢查,這幾天就在醫院住着,要有什麽事您找護士,行不行?”

“這樣好。”外公滿意了。

何照心說這大夫還挺會做生意的,這做檢查醫保能報銷幾個錢啊?不過他也就這麽一想,就算沒他爸這兩萬塊錢,他也不缺錢。

外公當晚就在醫院住下了,檢查安排在第二天開始。

外婆挂念着小賣部但又不放心外公一個人在醫院,何照也沒什麽耐心整天在醫院陪着,于是就跟外婆商量着要請護工。

外婆一聽就說何照敗家,一天兩百塊錢她嫌貴,還擔心護工做的飯菜不合胃口。

何照沒說醫院的護工不管做飯,跟外婆說好了每天從家裏給外公帶飯,錢刷他的卡,外婆這才答應。外公對這事沒什麽意見。

何照也不是非要多花這兩百塊錢,他外公身邊離不了人,外婆放不下小賣部那點生意可不就得他在醫院陪着?但他不願意在醫院多待。

第二天何照跟學校老師打了招呼,說中午要去醫院給家人送飯,中午不上自習。老師答應了。其實也沒什麽好不答應的,說好聽了是自習,說白了就是全班同學一塊兒趴桌上睡覺。

學習是什麽……

何照覺得他們根本沒在意。

何照先打車回家拿飯盒,然後再打車 去醫院,直奔住院部。

病房裏雖然沒有走廊上那一股子消毒藥水的味道,一個大通間擺了七八張床也沒有簾子遮一下,吃飯的時候整個病房都在吃,味道串在一塊兒聞着特別不好受。

何照把飯盒給了外公,說要趕着去學校就走了,外公還挺不好意思的,覺得耽誤了他學習。

何照下了樓,在醫院外的小超市買了桶泡面打算泡着吃,結果小超市不提供熱水,收銀的小姑娘給他支了個招,讓他上醫院住院部去打水。

何照對着手裏的一桶泡面糾結了一會,又回了住院部。

水房在一樓,整個住院樓的病人都得在這兒打熱水,隊伍排得比學校食堂還長。

行吧,來都來了。

何照默默地站到了隊伍的最後,然後盡力放空自己,他什麽都聽不到,什麽都看不到。否則眼前這些吵鬧的孩子,行動不便的老人,還有因為幹等着無聊而跟隊伍前後的人一塊兒閑聊的聲音、混亂的場面得把他逼瘋。

“何日召!”

靠!何照聽出來了,這事許易之的聲音。

他回頭,許易之手裏拎着水壺,對他說:“你別排隊了,我這兒有熱水了。”

“哦。”何照一秒都不想在這水房呆這了。

“方便面啊?”許易之問他。

“嗯,”何照點頭,“能借我點水麽?”

許易之樂了,“我都把你喊出來了能不舍得那點水麽?走吧,找個能吃東西的地兒。”

何照跟着許易之進了樓梯間,走了半層,然後開了窗。

“行了,就這兒吧。”許易之說。

“就這兒啊?”何照以為他回去天臺,這才符合許易之的人設麽。

“就這,”許易之把水壺遞給他,“泡吧。”

等方便面得兩分鐘,何照問:“你不吃啊?”

“嗯,”許易之點頭,“吃過了。”

然後看了一眼何照放在窗臺的方便面,又問他“你這方便面樓下超市買的吧?賣十塊錢?”

“十五塊。”何照說。

許易之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何照知道這一桶方便面不值這個價,頂破天也就值四塊錢,許易之這是覺得他冤大頭?可他願意花多少錢買那是他自個的事,他又不花許易之的錢,何照同學覺得這一波他不該心虛。

再說了,就為一方便面,他至于麽……

許易之不知道何照想那麽多,他就随口一問,見何照一直在那兒發呆,提醒他:“你的面能吃了。”

“哦。”何照打開蓋子吃了幾口,他這輩子都沒吃過這麽難吃的面,頓時有些郁悶。

許易之看着他樂,一臉不忍直視道:“你沒放調料包。”

“你一會回學校麽?”何照吃完面問,手裏的泡面盒不知道該往哪仍,“這扔哪啊?”

“扔樓梯口的垃圾桶,”許易之說,“下午我不回學校,李老師知道這事。”

“哦。”何照想多問幾句,卻不知道怎麽開口,只好幹瞪眼。

許易之不怕他問,但何照既然沒問出口他也不想多說,只好提醒他:“你還有二十分鐘就要上課了,還不回學校?”

何照磨磨蹭蹭地下了樓,許易之在樓梯上喊了一句,“回見啊!”

何照回頭看了一眼,許易之正看着他笑。何照趕緊加快腳步下了樓,醫院門口應該挺好打車的把?許易之看着也沒什麽毛病啊,他為什麽在住院部,是不是他家人生病了?何照同學這麽想了一會,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許易之轉身上了樓,五樓的病人不多,沒樓下那麽熱鬧,他沉默着進了病房,拿出櫃子裏的水杯,打算倒一杯熱水。

“你怎麽去了這麽久?”聲音冷冷地,來自病床上的女人。她看着四十出頭,很瘦,精神也不太好,手上還打着點滴,穿得卻很體面,盡管是很舊的淺藍色襯衫,但卻洗得很幹淨。

許易之回頭看她一眼,确定她只是在發洩,而不是因為有什麽需要,然後說:“這會打水的人多。”

她冷冷地看了他好一會,似乎并不相信他的說辭,可她卻沒有再開口而是擡頭去看天花板,這家醫院很破舊,日光燈管都是黑的,吊扇上甚至還有蜘蛛網……

“喝水。”許易之把水杯遞到她眼前。

她沒有反應,許易之倒也沒有堅持,只是把水杯放在床邊的凳子上,“那就晾涼了再喝。”

許易之看了一眼吊瓶,估計還得三個小時才能完事,然後又在水杯邊上放了一袋面包,才拎着水壺去了另一間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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