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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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淵的住處離得并不遠,兩人又都身負內力,沒多久就到了。

“就送到這兒吧。”易淵譴走身後的影六,“別忘了告訴淩之,一定要盯着鴻宇按時把藥喝了。”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影六告退,運輕功三兩下就沒了身影。

一直等在門口的易芝邊接過藥箱,邊好奇地望向影六離開的方向:“師父,您回來啦。那是?”

“影六,在你鴻宇哥哥那裏應該見過面。”易淵笑眯眯地任由徒弟瞪大眼睛等着多聽兩句,自己卻不說了。

等了半天沒下文,深知易淵本性的易芝哪還不知道自己又被師父看笑話了,瞪了眼易淵,轉身背着藥箱就往院子裏走。

眼看着徒弟走掉,易淵趕忙投降:“小芝,小芝!哎,你要是對他感興趣,改天去找你鴻宇哥哥把他要來陪你幾天。”

這......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蘇泓禦對易芝就像對晚輩一樣照顧,易芝對比他大了不少的蘇泓禦卻莫名有些心虛,總不敢親近。師父在時還好些,若只他一人,只敢規規矩矩喊一聲“泓禦哥”,讓幹嘛幹嘛,提要求那是半點不敢,比見了貓的老鼠都乖。就因為這被師父逗了不知道多少次,卻總也改不過來。

師父明明知道自己怕鴻宇哥怕的要命。易芝冷哼一聲,轉身跟在易淵身後噓寒問暖:“師父您大老遠回來都沒休息,您趕緊坐下。”“您渴嗎?這是我剛沏的茶。”

易淵抿一口茶,伸手揉着胳膊,嘆:“唉,我這老胳膊老腿的,...”

“我來我來。”易芝把藥箱一扔,趕忙跑過來邊捶肩膀邊問:“師父您覺得怎麽樣?有沒有舒服點?”

易淵沒顧得上說話,他把手裏的茶杯往桌上匆匆一放,飛身出去好懸救下寶貝的藥箱,痛心疾首道:“小芝,這是你師父我好不容易找來的寶貝藥材!”

“您最寶貝的不是我嗎?再說,我下手您還信不過嗎,肯定摔不了。”易芝撇嘴。

“這不是關系則亂,關心則亂嘛。”易淵端端正正将藥箱放在一旁,“對了,小芝,剛才我替鴻宇診過脈,除了些微的虛弱,沒什麽大問題。短短幾天,能将走火入魔這等嚴重的內傷回複至此,你的醫術精進不少啊。”邊說,邊捋着自己的胡子老懷大慰。

“師父此言差矣。”易芝搖頭否認,“聽聞鴻宇哥走火入魔,我去診治時發現鴻宇哥的脈象與平常并無多大差異,只是稍顯虛弱罷了。”說到這兒,易芝低下頭,有些難過,“說來慚愧,我為鴻宇哥調理這麽久,鴻宇哥的脈象卻半點起色都沒有。”

“竟然是這樣嗎。”沒想到其中還有這樣的隐秘,易淵皺着眉思索着。

說起來,習武之人對走火入魔談之色變。皆因其輕則經脈受損,需悉心靜養,重則功力全失,淪為廢人,更有甚者直接命喪于此。如易芝所述幾乎毫發無傷的情況聽都沒聽過,但又覺得隐隐有些熟悉,必定在什麽地方看到過。到底是什麽呢?

答案就在眼前,呼之欲出,卻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易淵糾結得手上沒注意,保養極好的胡須都斷了一根。

還是易芝打斷了他:“師父明日還要下山,今晚早些歇息吧。左右這也不是件壞事,日後慢慢再想不遲。”

“說的也是。”

第二天。

近來難得一夜好眠的景淩之起了個大早,收拾妥當就往影衛營走。

既然決定要負荊請罪,他準備先去刑堂挑一根“荊”出來。

也是碰巧,剛到影衛營,正巧撞上行色匆匆的影一和影六。

兩人看到景淩之皆是一喜:“見過統領。”

“你二人行色匆匆,有什麽事嗎?”

影六先道:“昨日得易閣主令,命您監督主上按時服藥。”

景淩之點頭應下,看向影一。

影一将手中的情報遞上:“秉統領,今早收到消息,我教名下的一個商隊在清陽縣城與東華派所屬起了沖突,死了人。商閣閣主此時應該也已經收到消息。我影衛營是否介入,請統領示下。”

商閣,負責衡教名下各項生意往來。多年來東華派一直與衡教争利,沖突不計其數,各有勝負。雖然雙方都有所克制,死人的次數不多,但也還是有的。

景淩之接過情報,粗粗掃過。螞蟻大小的字密密麻麻,詳細記下了沖突的來龍去脈。文字記錄必有疏漏,真要細究,還是要派人再走一趟。

“此事我已知曉。稍後會做安排。”眼下最重要的是向那人請罪。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并不緊急,延後些也不打緊。

“是。屬下等告退。”

還不到月末清算的時間,小錯一般當場就罰了,不會過夜。因此刑堂此時空無一人,僅入口處有兩人把手。

景淩之身為統領,自然無人阻攔。

在形形色色的刑具前轉了一圈,景淩之伸手拿起一個木盒。

據這幾天的觀測,那人不喜太過猙獰的刑具,也不喜見血。這盒金針正合适,小巧精致,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口,又不會讓那人覺得罰得太輕。

在影衛營多呆了些時間,将最近擠壓的公文簡單處理一番,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景淩之扔下不見少的文件,來到熟悉無比的院子。

那人果然已經醒了,正在院中比劃些什麽。本該當值的影衛不見蹤影。

忽然,那人停下動作,遙遙看過來。

景淩之幾下躍到那人面前,單膝跪下,垂手行禮:“見過主人。”

蘇鴻宇窘迫地把手上的劍往身後藏了藏。他只是在書房找到這把劍,有些興起,沒想到景淩之來的這麽早。不過是一夜未見,這人給他的感覺卻大不相同,更沉穩、更堅定,不似先前略顯浮躁,畏手畏腳。

這是,蘇鴻宇側首,想通了?

“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随我去書房吧。”

蘇鴻宇将劍收入鞘中,放回原來的地方,然後坐在書桌前。

全程景淩之一言不發,一進門就主動跪在正中央,嚴肅認真地讓原本輕松的蘇鴻宇不覺也嚴肅起來。

只是......

“你的傷如何?”

??

突如其來的問話打斷景淩之要出口的話:“謝主人關心,屬下傷勢已無礙。”,回完話,景淩之想接着請罪。

“傷藥換過了?”

景淩之噎了一下:“回主人,尚未......”等之後再換也不遲。

“那麽嚴重的傷,不換藥怎麽行。”蘇鴻宇将人從地上拽起來,按在一旁的榻上爬下,“猜到你大概不會換藥,我特意讓易芝留了一個藥童在這裏。”邊說,邊讓下人叫來随時待命的藥童。

藥童不愧是能跟着易芝的人,手腳利索的扒開景淩之的衣服,換下失效的藥,擦幹淨傷口,塗上新調好的藥。

藥童在幹活,蘇鴻宇就站在一旁邊驚嘆藥童的專業高效,邊看着景淩之不漏聲色下的生無可戀,覺得這才是兩人談話正确的打開方式:“昨天易伯還說要讓你盯着我吃藥。若讓易伯知道你連自己都不愛惜,這活兒怕不是要反過來了。”

“您見過易閣主?”景淩之驚了一下。

“嗯。”蘇鴻宇點頭,“易伯老當益壯,就是有些唠叨。”想起被催婚的恐怖經歷,不自覺露出一個苦笑,“若能不勸我成婚就更好了。”

景淩之沉默。這大概是老年人的通病。

藥童已經塗完藥,轉身拿起幹淨的繃帶纏了一圈又一圈,最後打了個幹淨利落的結,收拾東西退下。

景淩之收拾好自己,正準備繼續請罪的話,一擡頭,那人手裏拿了個萬分眼熟的盒子左右翻看,被他發現了也不慌,大大方方将東西舉到他眼前,問:“這是什麽?”

......

“回主人,是金針。”景淩之悶悶答道。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明明是很嚴肅很正常的請罪,最後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的暗器?”

......“回主人,是刑具。”

正巧這時,蘇鴻宇終于摸清楚其中的機關。木盒裏,有十數根針,極細,約一掌之長,通體金黃,在光下熠熠生輝,摸上去是金屬特有的冰涼。

一時蘇鴻宇竟不知該說什麽。他以為兩人就彼此開誠布公的談談,景淩之卻準備了金針。

這算什麽,兩人之前隔了千年的代溝嗎?

“我并沒有想要傷害你。”蘇鴻宇一字一句斟酌,“你也不必稱我為主人。你我都知道,這不過是做勢給他人看而已。”說着,苦笑一聲,“若換做是我,遇到這樣的事,親近之人被孤魂野鬼取而代之,大概做的還不如你吧。”

沉默的時間,景淩之已經離開塌,赤腳跪在地上,上身□□。習武之人健壯的體魄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不由打了個寒顫:“若非主人慈悲,屬下早在幾天前就該身死。之後屬下數次冒犯,更是意圖動武,主人亦未做懲處。屬下合該受此刑。”

“你這是......”

“衡教為歷代教主心血,屬下願護您此世安穩,以此換得您護衡教無恙,換教主大人平安歸來。”

“他給了我一線生機,我自不會負他。”蘇鴻宇應下。于情,原主對他算是救命之恩,于理,若一輩子回不去,護好原主留下的東西對他來說利大于弊,沒有理由不答應。

景淩之深吸一口氣,叩首深深一禮:“屬下以下犯上,脅迫教主,願領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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