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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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景淩之的驚人發言,蘇鴻宇能做的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領刑什麽的,作為一名光榮的大學教授,若真有學生做錯了,他也确實會罰,只不過多是加作業考試做值日,再嚴重些就是寫檢讨給家長打電話,看人下菜,罰得那些學生哭爹喊娘下次還敢。連一句重話都沒說過的人,現在讓他一下三連跳直接從老少皆宜跳到十八禁,這也太為難人了吧。
況且,蘇鴻宇指尖撫過金針,這麽長的針用着,那還有活路嗎?
“主人若是不嫌棄,可讓屬下自己動手,或命其他影衛施針,絕不會危及性命。”
蘇鴻宇被景淩之突然的大話吓了一跳,手上一疼,手指被針尖刺破,立即凝出一顆血珠。他竟然把這話問出來了!蘇鴻宇連連擺手,“不不不,本也不是什麽大事。這針太危險,一個沒控制好,後果不堪設想。”說着,把金針妥善收好,還給景淩之,“還是找個地方收好,別誤傷他人。”
又是這樣。
對他們影衛來說,有功賞,有過罰,唯有用疼痛将規矩記在心上,下次才不會再犯。
司空見慣的事,主人卻異常抵觸。
但既然是主人的命令,景淩之只得先應下來:“屬下領命。主人上午可還要練字?”
練字啊,其實有原主經驗加成,蘇鴻宇覺得自己的字已經能拿出去見人了。只是畢竟投機取巧,基礎不紮實。再想進步,只能靠日複一日勤加練習。比起練字……蘇鴻宇瞟了一眼被他放回木架上的劍。
那是原主的随身配劍。
景淩之也看到了。他低聲為蘇鴻宇介紹:“此劍為教主大人的配劍,隕鐵所制,劍鋒三尺。”
“确實是一把好劍。”蘇鴻宇輕咳了一聲,眼神有些飄忽。
今早他在書房看到那柄劍,方恍然大悟,這是個存在內力武功的世界。飲馬江湖上,仗劍走天涯,曾是他少年時期遙不可及的夢。
如今,觸手可及。
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一下,響徹耳畔。蘇鴻宇喉結起伏,咽了口唾液,站在那柄劍前連大氣都不敢出。良久,鬼使神差,他伸手握上劍柄。沁人的涼自手心一直蔓延至心底,然後激起萬丈豪情。
拔劍而起,随心而舞。
大丈夫生于亂世,當配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在少年時熊熊燃燒,又被日益增長的理智澆滅的火在他胸口燃燒,躍動,爆裂。
一劍出而天下驚。
劍鋒所指,敵莫敢當。
劍是好劍,極輕便,極鋒銳,如臂指使。劈劃挑刺,揮舞間自有無不可破之勢。
只是當蘇鴻宇盡興收劍,就看到一旁不知站了多久看了多少的景淩之,多少有些心虛。現在提起來還是不自在。
景淩之對此一無所覺:“主人若想習劍,屬下不才,願為陪練。另,武閣基礎劍法與主人家傳劍法相同。主人可以此為根基,重新學習劍法。”
“那就麻煩你了。”蘇鴻宇接收的記憶中當然有原主練劍甚至禦敵的場景。但他自身毫無根基,看那些東西只覺眼花缭亂,帥就完了。萬丈高樓平地起,從最基礎的地方開始練起總沒有錯。
還有就是,“幫我另尋一把劍吧。”
“什麽?”景淩之不解。主人明明很中意那把劍,為什麽?
“那是蘇泓禦的劍。我曾聽說,習武之人對兵器格外看重,劍客尤甚。”雖然不是網絡小說的忠實愛好者,但誰年輕時沒看過幾本古龍大神的武俠小說呢,“我畢竟不是他。”這把劍是原主的父親相贈,陪了原主二十載,對原主來說必定意義非凡。他鸠占鵲巢已是不妥,又怎能得寸進尺,“把它收起來吧,妥善保存。”
“!”景淩之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蘇鴻宇。這是第幾次了?這位主人總能在不經意間打碎他的認知,還渾然不覺有什麽不對。若他是主人,在第一天就該想方設法處理掉所有知情人,以免真相洩漏于己不利,況且那時他貿然出手作繭自縛,之後亦時有冒犯,殺他再輕易不過。主人沒有,每一次,都選擇了既往不咎。若他是主人,将那把劍據為己有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一可彰顯身份避免被懷疑,二來這真的只不過是件小事,既已成為教主,對原本屬于教主大人的東西随意處置便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又怎會特意愛護。
“怎麽?”許是他沉默太久,那人臉帶疑惑側首看過來。
景淩之快速垂下頭,不想讓那人發現自己的失态:“屬下遵命。”
“嗯。”該交代的都說完,蘇鴻宇坐到書桌旁,挽起袖子拿起筆。今日的字還沒練呢。
景淩之輕手輕腳捧起劍,默默退出去。他得先去找個劍匣将劍妥善收好,再将它還給主人。至于主人的劍,衡教兵器庫中收藏了不少利器,雖不如這一把,卻也不可多得。日後,他定要尋一把能配得上主人的劍來。
兵器庫的位置距影衛營并不遠,明面上的巡邏由武閣負責,暗地裏的暗哨由三名影衛負責。兵器的每次取用或入庫都有專人詳細記載。兵器庫分外中內三層,外層是普通弟子們使用的制式兵器,數量可觀的刀槍劍戟分門別類擺放整齊,蔚為壯觀,中層為影衛專屬兵器,多為銀針飛镖短劍等暗器,數量亦不少,最內層數量銳減,所藏無不是精品。景淩之要找的劍匣和劍都在這裏。
登記完畢,抱着東西往回走的路上,景淩之正遇到蘇七。
兩人簡單打了個招呼,蘇七一眼認出景淩之手上的東西:“主上的劍匣?”
“正是。”蘇七能認出來景淩之一點都不奇怪。蘇七的主人是上一代教主蘇煜齊,主人的劍,從選材到鍛造再到送出,蘇七都在場。
蘇七皺起眉,只有當兵器被束之高閣才需要劍匣來盛放。主上對自己的佩劍萬分珍惜,為何突然想要劍匣?再加上最近自家徒弟的異常,他慎重地問:“可是出了什麽變故?”
“并無。”景淩之否認得極快。
蘇七點點頭,就此作罷。主上的想法不應讓他們這些屬下置喙。
“師父這是要去兵器庫?”
“嗯。”知道徒弟想轉移話題,蘇七很痛快的順着景淩之的話說下去,“今天是影衛營補充暗器的日子。”
“……”算算日子,确實是這樣。最近事情太多,他的精力都放在主人那裏,旁的事忽略了不少,“師父,我…”
蘇七搖頭,道“無妨,影衛營有我看顧,還有影一他們,出不了亂子。倒是你,”他上下看看景淩之,露出些許輕松,“看起來比昨日精神不少。”
“讓師父擔心了。”
“沒事就好。我先走了,你也多加小心。”
“師父慢走。”
回到影衛營,他案頭放着今早影一收到的那份情報。白字黑字将事情寫的清清楚楚。
景淩之食指輕扣桌面,将情報粗看一遍,又細讀一番。直覺有貓膩,卻說不出哪裏不對。還是派人去看看吧,小心總不為過。目前影一至影九都在教中,其中影五最為細心。既是暗查,人不宜太多,以免打草驚蛇。
“見過統領。”影五來的速度很快。
“不必多禮。”景淩之将文書遞過去,“你看看這個。”
影五快速看完,什麽都沒發現。這只是很正常的沖突,放在衡教和東華派之間那更是常有的事。唯一值得重視的是死了人,那人地位還不低。
“死的是商閣一個管事。”一隊三十幾個人除了逃出去報信的,其餘全部遇害。等衡教清華縣城的人手跟着報信的人前去增援時,只得到滿地屍首,那個管事更是被一刀斃命,“我覺得此事并非如此簡單。這管事我有些印象,為人小心謹慎,雖然有些貪財,卻未有大過。這情報上寫着起因是這個管事存心挑釁,東華派的人氣不過才動手。但以這管事的性格,萬事小心為上,不像會出言不遜的人。其中或有蹊跷。你帶幾個影衛暗中查清此事。”
如此說來确實有問題。影五恍然大悟,道“屬下領命。”
“下去吧。”
“屬下告退。”
這頭影五剛走,景淩之還沒喘口氣,那頭影一就蹦跶進來了,“統領,我在刑堂清點刑具時發現少了金針,問了值班的人,只有統領去過刑堂。”
“金針是我拿走了。”這幾天他這是怎麽了,丢三落四,若不是影一提醒,他都忘了金針還在他身上。摸出裝着針的盒子遞給影一。
影一面色糾結的接過盒子,見被統領忽略了個徹底,只得告了退,一回到刑堂就把針拿出來一根一根數了兩遍,應該沒少。
真是謝天謝地。
剛剛和統領面對面,統領臉色不太好,他差點以為主上秋後算賬,統領被主上施了金針封穴。
送走影一,景淩之這邊終于安靜下來。等他終于處理好堆積下來的文書,已經是午後。兩三口填飽肚子,一刻不停去武閣讨來一本基礎劍招,這才将自己打理幹淨,捧着劍匣并一把寶劍去面見蘇鴻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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