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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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的速度很快,沒多久就擡進來洗澡的熱水和幾條幹淨毛巾。

蘇鴻宇試了試水溫,有點燙,但對兩天沒怎麽好好休息的他來說正好。只是:“怎麽只有一桶?”

“屬下簡單收拾一番即可。主人不必顧慮屬下。”出門在外,影衛沒那麽多講究的餘地,“屬下為主人警戒。”

蘇鴻宇不再堅持,好好泡澡放松了一番,換上提前備好的幹淨衣物,蘇鴻宇拖着還在滴水的長發走出用簾子隔出來的小隔間,桌上擺着剛送進來不久的兩碗熱粥和幾碟清淡的小菜。一旁是兩副擺放好的幹淨碗筷。

蘇鴻宇坐在凳子上,看着還冒着熱氣的粥,食指大動。

景淩之收回針尖依然雪亮的銀針,一擡眼就看見主人穿一件白色的裏衣,沒有系好的領口敞開,随主人的動作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膛。肩頭的衣服已經被打濕,貼在身上。身後的長發還在不住滴着水:“主人,您的頭發......”

蘇鴻宇伸手把一縷黏在胸前的濕發撥到身後:“我實在不怎麽會收拾頭發,讓你見笑了。”以前,他頭發最長的時候都沒超過10厘米。來這裏之後有書畫他們幫忙,尚能應付,讓他自己來,還是算了吧。“不說這個了,來,吃飯。”

景淩之猶豫了一下,拿來一塊兒幹淨的毛巾,站在蘇鴻宇背後:“屬下冒犯。”說罷,用毛巾包裹住濕發,動手将頭發擦幹。

“诶?我自己來吧。”蘇鴻宇驚了,盡量得體地搶過毛巾,自己在頭上胡亂揉擦一番,就算完事。

景淩之長嘆了一口氣,接過蘇鴻宇手中的毛巾:“頭發不擦幹,主人明早一定會頭疼。還是屬下來吧。”

這語氣,就像看到個不懂事的孩子做了壞事,長輩只好邊講道理邊收拾爛攤子。

這都是什麽詭異的錯覺啊?

想歸想,蘇鴻宇直挺挺坐在那兒,一時間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景淩之的手法并不重,正相反,他幾乎感覺不到頭發的拉扯。只是,身後的熱源存在實在太明顯,讓他想忽視都沒辦法。明明曾不止一次睡在一張床上,景淩之的身體他也不是沒看過,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糾結個什麽。

可能是因為,之前相處的時候,要不兩個人都一本正經的幹正事,要不自己照顧受傷後行動不便的景淩之,導致對方在自己心裏的印象一直都沉着冷靜游刃有餘,或許在某些方面犟得要死,還要他來照顧,但總體來說還是個很嚴肅認真的人,不像現在這樣,他居然反過來照顧自己,接地氣到讓他不适應。

不自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景淩之身上。他的呼吸悠長平穩,聽着能讓人不自覺平靜下來。衣服窸窸窣窣的響,他在幹什麽?脖子有點癢,是不是他的頭發落在了自己身上?頭發好像還在滴水,擦到哪裏了?什麽時候的能完?

蘇鴻宇從來都不知道他的聽覺是如此強大,感官又是如此敏銳,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過了多久,蘇鴻宇終于感覺到在自己頭上作弄的手拿開了。他幾乎迫不及待地問:“擦完了?”問罷,才覺得這話顯得太着急,敢忙補上一句,“擦完了就來吃飯吧。再過一會兒飯就該涼了。”

這頓飯吃得有些尴尬。景淩之有沒有感覺蘇鴻宇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無措得連粥都不香了,匆匆扒了兩口菜,端起粥一飲而盡,就準備上床睡覺。剛走兩步,突然想起什麽,退回桌邊一看,果然景淩之已經在收拾碗筷了。他吃得又急又快,這麽短的時間,他可不信忙了一天的景淩之能吃飽:“淩之,若是沒吃飽就繼續吃,出門在外,不必守那麽多規矩。”說完,兩三步走到床邊,自覺滾到最裏面,空出半張床的位置。

“是。”知道主人确實不在意這些,景淩之沒有堅持,他确實有些餓。又扒拉幾口菜,等他吃飽了再看時,床上已經響起平穩綿長的呼吸,主人已經睡着了。

他走過去把床帏放下來,遮住室內有些刺眼的燭光。再将桌上的盤子碗輕輕收攏起來,給店家送下去。之後回到房間關好門,猶豫了一下,還是繞到那個小隔間裏,花了點時間将身上的暗器都摸出來在一旁放後,再飛快褪下緊身衣,随手拿了塊兒毛巾在水中沾濕後粗略将身體擦洗一番。

過了這麽久,他身上的刑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連續兩天奔波,即使沒太在意都沒有再裂開。大多數地方都已褪下硬痂,留下新生的粉色疤痕。這些疤痕會在以後的時間裏慢慢變淺,變淡,同舊有的所有痕跡一起,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景淩之動作很快,不過一會兒就将自己收拾妥當,将暗器一一收回身上。

最後将門窗都檢查一遍,景淩之翻身躺在專門為他空出來的那半張床上,手上揮出一道勁氣滅掉燭火,閉目淺眠。

一夜風平浪靜。

休息過後,蘇鴻宇早忘了前一晚的不自在,興致勃勃拉着景淩之逛街。

然後,乘興而往,敗興而歸。

怎麽說呢,在蘇鴻宇想來,古代縣城就算沒有現代縣城那麽繁華,也該差不多才是。事實證明,他想多了。

清陽縣城總體呈長方形,東西長,南北短,其間有東西與南北兩條大街将整個縣城分為四塊,路的盡頭是四個城門。他們進城時走的就是西門。西南稍偏南緊鄰南大街的地方是縣衙,大門緊閉,偶有人路過也是行色匆匆。蘇鴻宇不想惹麻煩,只遠遠看了一眼。

沿南大街再往前走,是一座市樓,多年沒有好好修理,破敗了些,但透過柱身殘留的紋飾及塗裝,依稀能看出當年的精巧。

再往前,東北一角有一座廟,叫城隍廟。地方不大,倒是難得的整潔。一進門就是一坐高臺,臺上一個蘇鴻宇不認識的神像腳踩祥雲,目視前方,頂天立地。祥雲下是供奉的案臺,放了幾碟貢品和一個落滿香灰的香爐,爐中端端正正插着三柱燃着的香。案臺前的地上放着三個草編的蒲團。蘇鴻宇是标準的無神論者,景淩之只信自己手中的劍。兩個不敬鬼神的人就算拜了神像恐怕也會被嫌棄心不誠,看過就罷。

東北角是一片住宅區,能在這裏住的不是鄉紳就是縣官,平民百姓住不起縣城,都在城外的村裏。繞了一圈,最熱鬧的也就只有客棧所在的西北角了。這裏是縣衙設立的市,專供交易用,衡教的店鋪也在這裏。

兩人起的太早,出門時西市還沒到開始的時間,如今繞了一圈回去,人果然多了不少,好歹有幾分蘇鴻宇期待的樣子,不說人來人往小販不斷,至少有擺攤的。

蘇鴻宇買了些話本,轉頭就看到有個老大爺糖人畫的不錯,三下兩下就畫出一只拿了個長棍的猴子,看着栩栩如生。可惜沒有鎖子黃金甲,也沒有鳳翅紫金冠,藕絲步雲履更是想都別想,唯一的如意金箍棒也簡陋的不成樣子。

蘇鴻宇也不失望,樂呵呵接過猴子展示給景淩之看,得了景淩之摸不着頭腦的一個好評,又被街對面的一副扇子吸引注意。

他将猴子塞給景淩之,自己三兩步穿過不寬的街道,想湊過去看個清楚。

“主人小心!”

人還在路中間,突然,身後傳來景淩之一聲怒喝。

小心?小心什麽?蘇鴻宇後知後覺的回過頭,想看看發生了什麽。

只是一瞬間,飛馳的駿馬前蹄高高揚起,景淩之身體前傾蓄力,隐在暗處的幾個影衛隐隐露出身形,畫糖人的老大爺驚恐的瞪大眼嘴巴大張,還有那個糖人小猴子自景淩之手中掉落。

奔馬粗重的喘息清晰可聞,蘇鴻宇瞳孔緊縮。下一秒,他的身體淩空向後飛了好幾米,險險與馬蹄擦肩而過,“孫大聖”嘭一聲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臉上還能感覺到策馬奔騰帶起的勁風,遠去的喧嚣重新湧進耳中。有人在放聲尖叫,人群彼此推搡着想要遠離,還有一個聲音無比清晰地貼在他的耳邊,不斷小聲重複着“主人,主人”。

蘇鴻宇感到一陣窒息,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屏住了呼吸。血液回流,他手腳發軟地隐在景淩之為他築起的一小片安全區域中大口大口喘着氣,過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找回理智。

他的身後是一堵牆,身前,是景淩之挺直的背影。周圍吵吵嚷嚷鬧成一團。引發騷亂的那匹馬已經不見了蹤影。街對面,摔碎在地上的猴子不知被誰踩了一腳,又髒又破,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活靈活現。

“主人,這裏太亂了,我們先回客棧。”景淩之疾聲道。

蘇鴻宇點頭應允。

多虧場面混亂,兩人的離開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蘇鴻宇跟在景淩之身邊,三繞兩繞回到客棧的房中,影二已經等在那裏,臉上簡單易了容,身上還穿着僞裝用的粗布衣裳,影三在外戒備。影六去追驚馬還沒回來,影八影九留在鬧事處監察後續動向。

“影二參見主上,統領。”簡單行過禮,影二把事情經過簡單敘述了一遍。

他們幾個隐在各處護衛主上,一人駕着馬從一處小巷中突然竄出,不管不顧往前沖,不少人躲閃不及被撞出去。

沒多久,影六來報,稱那人駕馬沖出西門,自己追不上,就掉頭回來了。

再然後,是影八和影九。據他們說,有三個當場死亡,重傷的四個眼看也活不久了,輕傷十幾個。有官差來收斂了死者的身體,并将重傷的人擡走,叫那十幾個輕傷的人錄了口供,之後就走了。

清陽縣城這個小地方,養得起馬的人不多,鬧市策馬更少之又少。他們一行人剛來縣城就發生這樣的事,沖他們來的可能性不小。

這一點,不用景淩之說,蘇鴻宇也能想到。碰到這種事,游玩的心早就沒了。他思忖一番,道:“遲則生變,收拾收拾,馬上啓程回衡教。淩之,你怎麽說?”

“屬下謹尊主人令。”

其餘影衛亦齊齊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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