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番外·犀照 (1)
蔣澤端覺得他的兒子,最近有些不太對。
他取下眼鏡,後仰在靠椅上。從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男人立于庭院中的側影。樹間有花瓣緩緩而落,明媚又不驕縱的陽光從上方傾瀉而下,仿佛在他周身鍍了一層柔和的膜。
蔣麓好看的讓人根本移不開眼。
每一次,當蔣澤端如此時旁觀着蔣麓時,便會心中感慨:他的兒子,真是太完美了。
而且不知從何時開始,蔣澤端發現自己“觀賞”蔣麓的時間越來越長。很多次,他明明在忙手頭的工作,但當美色不經意撞入眼中,他就不由被牢牢吸引。甚至有一次站在廚房門口看着看着,竟真的看癡了。蔣麓扭過頭時見他一臉呆愣,還以為他不舒服,連聲問怎麽了。
雖然他們已經是肌膚相親的夫妻,但蔣澤端沒忘記自己還是長輩。 他對自己的行為感到羞惱和不解。為緩解這種情況,最近工作時他便一個人跑到樓上,也減少了和蔣麓的對視。
大概有些矯枉過正。有一次,蔣麓擡着他的下巴想接吻,卻見蔣澤端眼神飄忽閃爍,終于忍不住問,“爸爸,您這段時間怎麽了?我做錯什麽了嗎?”
但這只是清醒的時候,到了床上,他根本做不到那人對自己壓倒性的俘獲。按理說,雌情的威力應該逐漸遞減才是,但他對蔣麓的情欲卻……
現在,他默默看着窗外的男人,心中再一次蒸騰出異樣又熟悉的情緒。
如果讓蔣麓發現了他這幅樣子,會不會覺得可笑?
……不過他遠遠看一下,也不會被發現的吧?
正當此時,枝頭一大朵花正正墜下,砸在了蔣麓的頭頂。
蔣澤端不禁笑了起來。
然後男人手中拿着那只花,轉過身。
兩人目光穿過庭院遙遙相接,臉上俱是溫暖的笑意。
蔣澤端的心跳的飛快,眼睛也不再受意志所控。只聽見撲通,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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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蔣麓沖他揮揮手,繼續背過手散步了。
——蔣澤端覺得他的兒子,最近有些不太對。
整整五天了,蔣麓都沒有向他,求歡。
我爸爸有事情瞞着我。
——眼神躲閃,言辭閃爍,有時我觸摸他的身體,他竟像受到驚吓般彈起。一整天埋頭在實驗室或辦公室,但米高樂最忙的部分其實是我在負責。也就只有夜晚親熱時還和以往一樣。
難道只是婚後一年,他便膩了?
一年前他昏迷中我為他戴上戒指,待他清醒後正式求婚。這一年中,我時常覺得如在夢中,爸爸的身體逐漸痊愈,對我也展示出越來越多的依賴和愛意。
所以他這段時間的異常反應,我于此是焦躁和茫然的。
直到幾天前我在他的智腦中看到他正在浏覽的頁面。
……領養孩子的相關資料。
去找他還沒來的及删的記錄,近期每天都有相關搜索。
我的第一反應就是:為什麽?不可以。即使知道這種心态非常自私,但依舊無法控制。
我無法接受另一個人對蔣澤端喊爸爸,無法接受我們的家中出現第三個人,更無法接受任何人來分割他對我的愛。我所希望的,是人人都愛他,但他只愛我,只能愛我。
為什麽您要這樣呢?是因為在您看來,機器人,終不如人類更溫暖,還是,您覺得我終究不能陪伴你到最後?
而這種隐瞞的态度,讓我聯想到很久之前,他要銷毀我時作出的蔣麓二號。
于是我的不滿又變成了一種恐慌。
也許是我想多了,但這一次,我想等他主動開口。為了讓不算敏感的父親知道,我用一些方式表達了不滿。
但我等到的,是他今天晚飯後抱住我,眼神躲閃道,“蔣麓,你願不願意和我出去再星際旅行一次?”
我說,“去哪?”
“就去,”他猶豫了下,“去孩童樂園主題星系吧。“
“就去……孩童主題星系吧。”
蔣澤端說完,意料之中的回答卻沒有響起。
在這片刻的沉默裏,蔣澤端心間湧上尴尬和失望,環在男人腰間的雙臂也僵硬起來,他想把手抽回來,又想把臉埋進那人懷抱裏去。
原以為蔣麓會欣然同意,卻大概是自作多情了。
他望着蔣麓幽深的眼睛,先開了口,“嗯,不過如果你近期沒空,我們就下次再……”
“不,不,”沒想到,蔣麓立即伸手回抱住他,“爸爸抱住我主動邀約,除了在床上,這可是頭一回。我怎麽可能不去?”
“……頭一回?”
“爸爸不服氣?”蔣麓輕笑着,“我想想,難道我記錯了?您上一次主動是什麽時候來着……”他聲音越來越低,臉也湊的越來越近,直到和蔣澤端唇齒相接。
這個吻深邃而漫長。從溫柔到火熱,最後把蔣澤端吻的雙腿發軟。幾乎是無意識的,他的手隔着一層衣料在那人腰間來回摸索,想借以平複心中的焦躁和欲火。
等終于摸到那人的皮膚時,蔣麓從他口中退出來,耳語道,“……這段時間您一次也沒有。”
“……?”蔣澤端喘息着擡頭,帶着水汽的眼中滿是茫然。
蔣麓沒有重複,他把那只溜進衣衫的手捉出來,啞聲道,“爸爸好色,摸我的胸是想做什麽?嗯?”
含情的雙眼瞬間變成羞怒。
蔣澤端立即轉身離開,那平靜冷淡的聲音說,“去向星盟提起申請,明天早上出發。”
孩童主題星球。
星際船即将下降,着陸這個陌生的星球。
我的懶父親,雖是由他發起旅行提議,但一切行程規劃自然是我做。
與很多人一樣,想到孩童主題星球,便會想到人山人海的孩子,簡單乏味的游戲和最負盛名的領養項目——只有最後一個可以解釋兩個成年男子為何前往。也實在想象不出,我那智商超群的父親冷着臉和一衆小游客在游樂場同場競技的畫面。
但昨晚經過了解,才發現有所偏頗。近年來,孩童主題星系開辟了成人專用娛樂場,以此吸引越來越多的游客前往。
其中最讓我好奇的,是“返老還童城”。幾乎去過的每位游客都贊不絕口,留言道,“好像真的回到了童年時光,非常開心。”
我卻想到幾年前在童話主題星球,問他童年時是怎樣度過時,他茫然得讓我心疼的表情。
這裏或許真的能讓他“返老還童”?
童年的遺憾和快樂,如今我補給他便是。
多日來的焦躁和不安也在查找資料時平息了下來——隐瞞就隐瞞吧,我曾經也這樣做過;領養,如果他實在想,就随他去吧。至于這段時間忽然冷落我,等他達到目的後,應該也就恢複正常了。
事實上,雖然昨晚他提出的提議讓我感到不悅,但他放在我腰上的手,和終于沒躲閃開的眼睛,已經讓我心軟一片。
更何況,我這幾天用來表達不滿的方式,說是提醒他,倒不如說是懲罰我。
誰讓他是我的蔣澤端啊。
正想着,星際船“滴”的一聲。我吻着身側熟睡人的額頭,告訴他到站了。
“返老還童城。”
我的爸爸牽着我的手,念了一遍園區閃耀的五個大字。
他扭過頭,笑着說,“我第一個想來的就是這裏,正好我們就在這降落。“
我也忍不住笑了,“嗯,心有靈犀。”
不知怎麽,他定定的看着我的臉,幾秒後又移開目光,大步向前走去,只留給我一個背影。
……我只得跟上。
他前腳剛要踏進園區,一個虛拟人像忽然在半空浮現,伸手擋住了他。
“兩位一起?”
我說,“是的。”
“二位只能一人先“返老還童",另一人以成年人的形态作為監護人。到達終點後才能取下眼鏡。”虛拟人像攤開手掌,裏面是兩幅虛拟眼鏡,一籃一紅。“當然,在回程時可以互換身份,這樣二位都能享受到還童體驗。”
他剛要開口時,我在身邊緊了緊他的手指。
他擡起頭,我目光央求得看着他。
他眼神一動,猶豫幾秒便轉開了臉。
心中籲出一口氣,我說,“我來做監護人。”
兩幅眼鏡從半空升起,分別“戴”上我們的眼睛。但只是眼前一閃,身體和眼前的景物都沒感到不同。
虛拟人像看着我一臉狐疑,笑道,“你回頭看一看。”
扭過頭的瞬間,我不可置信得怔愣在場。
——面前,是一個只到我大腿的男孩,面容如玉,可愛無比。他正張大着嘴,同樣呆呆地看着我。
蔣澤端仰頭,愣愣的看着頭頂的人。
他眨眨眼,發現四周的景物較之方才也變得更加高大。低頭,是一雙孩子的白嫩小手和穿着西裝褲的小短腿。
“返老還童”,竟然連身體也會縮小!
猶在怔愣,身體一輕,蔣澤端被夾住腋下托舉起來。
“爸爸……”蔣麓眼中的驚喜快溢出來,笑容無比燦爛,“爸爸,您怎麽這麽……”
他側過頭,在蔣澤端臉頰響亮的“吧唧”一口,“怎麽這麽可愛啊!”
被他舉高高的蔣澤端臉蛋立即染上暈紅。
“放我下來。”他強作鎮定,“像什麽樣子。”
蔣麓忍笑,“我對您現在愛不釋手,不放。”
蔣澤端想冷下臉表示不悅,殊不知自己這幅鼓起腮幫滿臉通紅,卻還強裝大人的模樣根本起不到效果。
不過,眼鏡只能改變佩戴者的視覺,卻不能改變人的實際體重。蔣麓怕不留神摔到蔣澤端,便還是将人放了下去。
一直在旁邊的虛拟人像咳嗽兩聲,示意自己的存在。
她手掌一抹,二人面前出現了一塊全身鏡。
——鏡子裏的小男孩穿着筆挺的西裝,瓷白的臉蛋紅撲撲,瞪圓的大眼睛眨了眨。他不可置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又向鏡子伸出手……
這時,鏡子忽然浮現出兩行字。
“我是7歲時候的你,
沒忘了我吧?叔叔。”
“——穿過前面的通道,就将真正進入返老還童城。需要提醒的是,一旦被其他游客舉報同時被追蹤系統确認違規,将視情節輕重做處理。”鏡子消失,虛拟人像直指前方,“忘記一切成年世界的煩惱,盡情享受吧。祝二位旅程愉快。”
蔣澤端的手被牽住了。
那人溫柔低語,“我們走吧,端端。”
這是一座被笑聲和孩子裝滿的城市。
帶着面具的蔣麓手捧買給蔣澤端的各種玩具和零食。蔣澤端則負責不時接受其他“孩子”的贊美。
“哇,你長得好好看啊!”又蹦來一個頭上綁着大蝴蝶結的女生,“我叫莎莎,今年5歲啦!”
大家都挺入戲,蔣澤端默默想。
看他不說話,蔣麓在一邊說,“他是端端,今年7歲。”
莎莎愉快的說,“哦!好的!不過叔叔,你為什麽帶着面具啊?”
“叔叔”笑着揉了把蔣澤端的頭發,“因為我是大壞蛋蔣麓。你有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
莎莎大聲笑起來,“哦!那你一定非常帥了!不過蔣麓可不被允許到處亂竄,叔叔騙人!”
蔣澤端,“……”
這次旅程向星盟報備過,要求蔣麓在公共場合必須戴上面具。這讓他們與當年性愛主題星系時正好相反。
莎莎伸出手,“不過我能确認,端端肯定非常帥!我叫溫莎,今年35歲,在現代主題星系工作生活。能和您認識一下嗎?”
蔣澤端面無表情,“……”
蔣麓說,“莎莎,你的監護人去哪了?這樣亂跑很危險。”
莎莎也沒尴尬,把手伸回,“我五歲啦!才不會被壞人拐跑呢!我的家人去買票了,喏。”她指着旁邊裝飾着一堆動物的房子,“這個游戲叫願望盒子!可好玩啦,馬上就開始了,我先去找我家人咯!”
蔣麓抓住了準備轉身離開的蔣澤端。
“端端,”那櫻花似的唇勾起,“我聽說這個游戲确實不錯,去試試?”
走進單獨二人的游戲屋,我終于可以摘下面具。
走進這間房,我和他像被卷進 一只大棉花糖,房頂,腳下,腿邊,到處是大團如雲般的粉紅煙霧。
我的端端正打量着四周。他這般模樣真的太可愛了。
我剛想把他從地上再抱起來,這時,升起一道不高的粉色牆壁,正好将我們分開。
“啦啦啦,啦啦啦。”
一只大貓頭鷹不知從哪出來的,在我們頭頂飛來飛去。
“報上你們的名號來!”
我說,“他叫端端。”
貓頭鷹哼了一聲,“他為什麽不自己說?!那你呢?”
我猶豫了下,“我叫蔣蔣。”
我不想叫自己麓麓。
“好吧,端端,蔣蔣,游戲就要開始了,你們準備好了嗎?"肥碩的貓頭鷹竟然能讓自己站在一片雲上。
那道牆壁讓端端只能露出腦袋。他冷着小臉,“沒有。不懂。”
貓頭鷹生氣的怪叫幾聲,“啦啦啦!啦啦啦!”它用翅膀指着我們,“你們竟然不看規則!”
“……”
“好吧!聽好了。這個游戲非常簡單——”
“——這個游戲非常簡單,但其實,也挺難,”貓頭鷹煞有其事,“如果你們并不默契,奉勸兩位速速離去;但如果蔣蔣和端端心有靈犀,那就易如反掌啦。”說着,它翅膀大力一翻。
蔣澤端摘掉臉上的羽毛。
“好!”注意到他的動作,貓頭鷹從雲彩一躍而下,嚎叫道,“看來你已經準備好了!“
二人還沒反應過來,那肥碩的身軀便以閃電地速度筆直降落在蔣澤端的頭頂。蔣麓只來得及看見父親奮力甩了幾下腦袋,中間的牆壁便猛然升高,将兩人完全隔絕開來。
“……不是還沒講規則嗎?!”他詫異地喊道。
沒人回應。
五分鐘後,伴着半空花團團簇簇的粉紅雲朵,一顆長毛的肉球炸彈一飛沖天,撞上天花板。
倒在地上的貓頭鷹掙紮起身,對冷眼看着他的客人說:
“他已經把他需要知道的東西告訴他了。至于你嘛,等一會呢,你會站在一個大屏幕前,觀察畫面中的四個端端,至于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就需要自己來判斷了。這是游戲的第一關。“
“其餘三個是游戲NPC嗎?”
貓頭鷹眨眨眼,“……是的。等你猜對後,就将進入到端端的場景,和他一起完成第二關。第二關的內容嘛,簡單來說,就是實現他的願望。”
言畢,貓頭鷹盯着面前的牆壁。
“你看我幹什麽。”貓頭鷹見蔣麓沒有反應,扭過臉,“游戲已經開始了!半個小時後沒完成,就算失敗了,還不趕緊進去哇。”
蔣麓:“……這牆沒有門,怎麽進?”
“哎呀,你可真是的,”它嫌棄得罵罵咧咧,“你上前摸摸就知道了!”
在NPC的鄙視中,蔣麓走上前,手指放上面前的粉色牆壁。
剛一觸到,牆面便裂開一道細紋,很快,那條裂口越撕越大,直至完全分崩離析,變成大塊大塊浮動的粉紅煙霧,排列成中間透光的拱形。
蔣麓擡腿邁入——
一陣刺目的光亮後,他置身于一間敞闊的屋子裏。
屋內光線幽暗神秘,天花板和地板上被數面鏡子貼滿,最引人注意的,是東南西北四面牆壁上巨大的液狀屏幕,屏幕蕩漾着水紋,一條大金魚正從左面穿過,游曳而來。
金魚游到了他面前,魚頭緊貼着屏幕,魚唇一張一合,似乎要将蔣麓看個清楚。
“咕嚕咕嚕,玩家麓麓準備好了?還有什麽問題嗎?”
“沒有。”
“好的,那就祝您好運。”
“……一號廳已确認完畢!”金魚轉動身子游走,“咕嚕嚕,二號廳連線——“
只見魚尾在消失前地金光一閃,四塊屏幕一齊彈出了幾個大字。
“第一關:四只端端蓋房子。”
四只?蓋房子?
我看着這個幼稚的标題,不知所以。
剛想走上前看一看,就見屏幕中飛來數只色彩缤紛的大鳥,用尖銳的爪子抓害蟲般抓走了這幾個字。
接着,屏幕中出現的景象讓我不由屏住呼吸——清晰呈現在面前的,是那張被放大的,可愛無比的臉。
是我的爸爸,不……我的端端。
我忍不住笑了。
面前的他小臉茫然,雙眉微鎖,忍不住想伸手摸上一摸,身後卻傳來一個聲音——
“這都是什麽東西。”
我扭過身:另一個端端。他看上去明顯更焦躁,四處環顧走動着。
前後左右看了看,我在心中按順序給他們标上序號,然後在房間中央席地而坐,認真觀察起來。
一號:表情焦躁,一臉不悅,來回踱步。
二號:有些茫然,在原地蹲了下來,眯眼看着遠處。
三號:背對着鏡頭。
四號倒是一臉平靜,先是前後看了看自己,又在畫面中走走看看。
但他們所處的背景卻是同樣的:一片空空如也的平坦土地,能看到稍遠的地方是一片莊稼地,更遠的地方則是一片叢林。
眼看三號就要越走越遠,我正納悶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便看到屏幕中,四個端端面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
“又是你?!”他們異口同聲。
竟又是那只貓頭鷹。
貓頭鷹在半空飛舞,“沒錯!正是在下!”
“到底還開不開始了?!”一號抱着雙臂,面容冷峻,“還是已經開始了?”
“就我一個?他呢?”右邊又問。
四號也道,“我還是沒弄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
此時,我才明白,這第一關也非我想的那麽簡單。東南西北四個人,留神這個便會分心那個,一起說話時,簡直讓我頭昏腦漲。
好在,四只貓頭鷹中氣十足的雄厚嗓門打斷了端端們的發言。
“嘎嘎嘎嘎!沒錯,正是在貓!現在,我要給您講個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遙遠的地方叫做童話島,這裏住着蔣蔣和它的好朋友端端。有一天,他們驚恐的發現,和童話島相隔不遠的惡魔森林來了一只大灰狼,生活開始潛伏着可怕的危險。經過商量,他們決定一起加固自己的房子。
但是,童話島上的資源是有限的,只有金木水火四種材料,也分別指代四種東西:金,榮華富貴;木,平靜安寧;水,無上的智慧與理性;火,愛與陪伴。
端端和蔣蔣經過商量,決定兩個人将它們平分,每人兩種。
你最渴望的也是你最想守護的,為了抵擋大灰狼的進攻,你選擇的兩個應該是你認為最重要的,至于剩下的兩個是不是蔣蔣最渴望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比抵禦大灰狼更重要的是蔣蔣。為了防止你們兩個因搶奪資源大打出手,所以,你們兩人選的必須是不一樣的。
故事講完了。”
話音剛落,屏幕上,蔣澤端們面前憑空浮現出虛拟的四樣小圖标:一塊金子,一棵大樹,一滴水,還有一簇火苗。
正當蔣麓在腦中梳理着這個神奇的游戲時,他的面前也浮現出一模一樣的四樣選項來。
這時,二號蔣澤端冷冷地說,“如果我和他選一樣了呢?”
貓頭鷹聳聳肩,“剛剛都告訴你咯,你如果和麓麓選的有重疊,說明你們并不默契,第一關就失敗咯。”
“……失敗又怎樣。”
“不咋樣,證明你們不默契咯。”
——蔣麓明白了,原來通過第一關,是要對兩個人同時進行考驗,而且各自答對後才算成功。對他來說,他需要分辨出哪個才是真正的蔣澤端;而對蔣澤端來說,則要思考他認為最重要的東西,蔣麓認為最重要的東西,和蔣麓會不會考慮為了他故意去選相反的答案……才能達到不使兩人選擇重疊的結果。
蔣麓想:想要通關,重要的不是知道自己要什麽,而是對方不想要什麽,從對方的視角想對方。
貓頭鷹消失了。
蔣麓一邊觀察着四個人的神态和反應,一邊在腦中思索着真正的蔣澤端會怎樣選擇。
以他對父親的了解,金木水火,他認為最重要的,八成是平靜和智慧。前者是由于蔣澤端的性格,後者是他一直以來的追求。
那他會認為自己選擇什麽呢?蔣麓笑了笑——火。
哪個又是他覺得我一定不想要的呢?
……水和木,平靜和智慧,哪個是他相對來說可以為我舍棄的呢?
思索片刻後,蔣麓在屏幕上選擇了答案。
而當他擡起眼——正好看見,左邊那面牆的那人,深深凝視了一眼鏡頭。
四號。
屏幕上,端端們也選擇完畢了。
片刻後,四棟形态各樣的大房子拔地而起——同時,遠處的樹林裏傳來一聲狼嚎,接着塵土飛揚,奔來了一群狼!
四只領頭狼沖着端端們以一樣的姿勢欠了欠身,“喲,準備好了?那我來看看吧。”
一號端端的房子:黑牆白瓦,簡簡單單,但庭院中綠樹成蔭,還有一方碧藍水塘。
狼說,“木和水,不錯。”
另一只狼在打量二號端端的家:整棟房子是用金子做成的,同時,庭院綠意森森。
這只狼挑剔道,“這顏色,真紮眼!"
右邊屏幕的狼簡單點評道,“想要寧靜和陪伴呀。”
四號端端,也平靜等待着狼的審視。
他要的是水和金。門口盤踞着一條虛拟火龍,威風十足。
狼們轉悠完畢,又對着四人異口同聲道:
“好了!現在,本狼要求你們,在這個紙上,寫下一個你們在本童話島和這四種元素就能實現的願望,把它貼在家裏的牆上。如果你們這關通過,下一關就讓你的小夥伴來幫你完成它吧!”
四個端端領了紙,走進屋裏,又陸續走了出來。
“好了——現在是答案揭曉的時刻了——”
面前的屏幕上,突然在每一塊的下端出現了一個選項。
那只屏幕中的金魚不知怎麽從屏幕中鑽了出來,又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旁。
它吐着泡泡,“你認為哪個是真的端端,就站在他面前。”
我向左邊走去。
四只大灰狼走到房子前,咆哮着,“——你們一定想知道,蔣蔣為什麽不在?因為,他面前出現了四個端端,一真三假!難以抉擇!現在,本狼就來幫他一把!”
我在四號面前站定——
“嗷嗚!”
怎麽可能?!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屏幕中,被大灰狼一把撲倒後變成虛影。
我竟然選錯了。
立刻扭身四顧——
唯一剩下的,竟然是三號!他才是我真正的,蔣澤端。
可是,他為什麽選擇了木和火?
平靜和陪伴?
無論是從他考慮還是從我考慮,都不應該啊。
金魚在我旁邊啧啧道,“哇哦,不好意思,游戲結束,你選錯了。”
“……”
“來看看端端選對了沒有。蔣蔣選了哪兩個呢——”
屏幕裏,我的父親低着頭,一個聲音在他上空道:
“闖關失敗!蔣蔣選擇的是木和火,你們兩個選的完全一樣。”
金魚說,“……哇哦,雖然通過第一關的人也并不是特別多,但是像你們這樣彼此都選錯,還錯的這麽徹底的也很少見呢。不過,這也不失為一種默契。咕嚕嚕。”
我沒心情理它,只看着屏幕——忽然,他不見了。
“他已經回去啦,我們也走吧。”說着,金魚的尾巴沖我瞄準。
“等等 ,”我打斷了他,“在那之前,能不能讓我知道他寫了什麽願望?”
我拉他玩這個游戲,就是想知道他想實現的願望是什麽。只是第一關都沒有過,且錯的如此離譜,我萬萬沒有想到。
“……行吧。”金魚說。
它游到屏幕前,對着它一陣吐泡泡。鏡頭漸漸拉近,深入,穿過他建好的庭院,對準了他寫好的那張紙。
——他什麽都沒寫。
兩人走在一片歡聲笑語的街道上,氣氛有些沉默。
蔣澤端看了一眼身邊的人。
蔣麓又戴上了面具,雙手抱着給他買的零食和玩具,低頭似在沉思,低落的情緒和進游戲屋前對比鮮明。
他怎麽了?蔣澤端收回目光,暗自納悶。
因為剛剛游戲失敗嗎?
說實話,蔣澤端對此也有幾分遺憾,但他并不認為這是讓蔣麓這樣低落的原因。在他面前,蔣麓一向情緒穩定,決不會莫名黑臉冷戰,至于像玩游戲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更是萬萬不可能了。
……又想到蔣麓近日來的“異常”,蔣澤端心中更亂。
躊躇片刻,蔣澤端終于忍不住仰起臉道。
“喂。”
蔣麓回過神,揉了揉了他的頭發,“嗯?”
“……你是不是不開心?”
像是沒想到他會這樣問,蔣麓頓了一下,“您說什麽?”
蔣澤端低下頭,“是不是因為我,才不開心?”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蔣澤端本能感覺只有他才會讓蔣麓這樣。
蔣麓愣了愣,在他面前蹲下來。
“……是因為變成端端的原因嗎,”望着那雙又大又亮的黑眼睛,蔣麓輕聲道,“ 所以您更可愛了?”
瓷白的臉蛋閃過暈紅,“不要廢話……到底是因為什麽?”
“好吧,”蔣麓想了想,“我向您道歉,爸爸,剛剛我意氣用事,沒考慮到您的感受。”
聽到道歉,蔣澤端反而更煩躁了。
他望着面具下那雙有些無措的眼睛,忽然伸開雙臂——
“抱我。”
幾秒後,蔣麓才驚訝又不确定地,“好吧……?”然後手臂用力将他攬入懷中。
忍不住親了上去,蔣麓喃喃道,“端端可真是太可愛了。”
在父親的指示下,我抱着他鑽進了粉色的升天泡泡。
很明顯,他對這種飛上天的彩色大氣球并不感興趣,只是想找一個能說話的地方,遠離了地面,喧嚣和嘈雜都不再分明。
但,對于他這種“想要談談”的表現,我十足驚訝和欣喜。一直以來,他表達感情的形式都十分內斂,像今天這樣,帶着歉意來問我是不是因為他不高興,并在大庭廣衆的人流中張開雙臂索要擁抱……我萬萬沒有想到。
升天泡泡徐徐上升,從半空俯瞰,所有景物被映照得一片粉紅。
側頭望向身邊的人,他也望看着我。
我們誰都沒有開口說話。
在這無聲中,我恍然感到這具機械的軀殼擅作主張,為我編排出一種陌生的情感。這情感讓我徹底失重,在和他相同頻率的胸腔起伏中迷幻又迷失。
許久後他終于開口,指指我的臉,“外面看不到裏面,你不用戴了。”
我沒有說話,拉過他的手放在我的面具上。
他緩緩為我摘下。
結果,在摘掉的一瞬間,他再次逃也似的移開了目光。
我,“……”
我終于忍不住了。
“爸爸,”蔣澤端肩頭一沉,“您想和我談談,是嗎?”
“……你剛剛為什麽不高興?”
還有,為什麽一個多星期了,都不與我——這當然是問不出口的。
蔣麓沉默兩秒,“我也有想問您的東西。”
“問我?”
“對,就象您剛剛那樣——”蔣麓掰過他的身子,凝視着他躲閃的眼睛,“您這段時間,為什麽總是不敢看我?”
蔣澤端被他抓着,臉頰變得和泡泡一個顏色,“……哪有……”
“沒有?”蔣麓逼視道,“一個多月了,我認為這不是我的錯覺。”
“……”
“為什麽不敢看我,嗯?”蔣麓眯眼,一點點湊近了他,語氣親昵又有些冰涼,“——我只能理解為怕我,可是這不應該,您知道我是有多愛您的——所以,您難道做了什麽虧心事?“
蔣澤端瞪大雙眼,“你說什麽?!”
他掙開了他,怒聲反駁,“難道你這段時間就對我正常了嗎?”
蔣麓皺眉,“我?”
因為被冤枉得憤怒,蔣澤端幾乎是想也不想便脫口而出——
“這幾天晚上你為什麽都不要我?!”
話一說完,蔣麓和他都愣住了。
“我……”蔣澤端立刻強作鎮定,“我不是那個意思……”
蔣麓平靜道,“是嗎。”
其實他內心猛然狂喜!
片刻後,他看着蔣澤端難堪道無比的臉,輕飄飄說了一句。
“我就是故意的。”
“你……!"
"我就是不操您,看看是不是就我一個人喜歡這種事,看看您會不會因此着急,看看您會不會知道,我生氣了,”蔣麓伸手,捏上父親柔軟纖細的脖頸,“幸好,您也是喜歡的。”
蔣澤端怒道,“你有病。”
“所以,您可以告訴我了嗎?不敢看我的原因?”
"……“
“好吧。”蔣麓松手,面無表情道,“既然您不想說,我也不逼您……”
“因為你太好看了!”
蔣澤端突然喊道。
“因為——”蔣澤端緊閉雙眼,一字一頓,仿佛承認這句話用盡他的羞恥心和力氣,“因為你太好看了……我一看到你就會忍不住一直盯着你看,什麽事情都做不了,我……”
他說不下去了。
聽不到那人的回答,蔣澤端慢慢睜開眼睛,只見蔣麓怔愣地看着他,完全呆住的模樣。
“我的天……”他低聲自語,“是這樣嗎?”
蔣澤端咬住下唇,睫毛顫抖不停,“……嗯。”
“我還是無法相信,”蔣麓搖着頭,“竟然會是這樣的理由……”
他一把将蔣澤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