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宴會風波3

【失去向導的哨兵】

小蘿蔔醒過來之後，第一反應就是去拉身上寶藍色的小西裝，“秋秋，衣服、衣服……皺了……”

“沒關系，洗一洗就好。”慕秋壓抑着奪眶而出的淚水，拼命讓自己笑起來。

結果，還是失敗了。

然後，小家夥們也跟着哭了起來——他們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把慕秋給氣哭了。

楚擎天把飛行器調成自動導航模式，先把哭得無法自制的向導抱到坐椅上，安撫般親了親，又去哄小家夥們。

一時間，小小的機艙裏只能聽到斷斷續續的抽噎聲。

似乎經過了漫長的時間，飛行器才終于落到了軍事學院的停機坪上。

慕秋飛快地跳下去，直接走了向導通道回到公寓——他不想讓別人看到自己通紅的眼睛——往常時候，他為了和孩子們作伴，從來沒走過向導專用通道。

小家夥們一見，以為慕秋氣得都不想看到他們了，又哭了起來。

楚擎天嘆了口氣，幹脆把小蘿蔔、小綠藤、雪娃、小人魚一起夾到胳膊底下——如果不是南瓜太大、灰芒習慣性地遭嫌棄，恐怕也會有這樣的待遇。

楚擎天可沒有慕秋那樣的好命，他必須帶着一籮筐哭哭涕涕的小家夥坐公用電梯。

于是，整棟樓的教職工們有幸圍觀了這奇特的一幕。

進了公寓，主卧的門緊緊關着，慕秋的鞋放在門外，屋子裏安靜得只能聽到輕微的風聲。

楚擎天使了個眼色，小家夥們不約而同地停止哭泣。

他把小家夥們放回小卧室，一個挨一個地擺好。

接下來，是男人們之間的對話。

“首先，我要表揚你們，你們今天表現得很勇敢。”楚擎天一本正經地說。

小家夥們呆呆地看着他，一張張小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緊接着，楚擎天又沉下臉來，話音一轉，“但是，卻不夠聰明。”

小家夥們不約而同地瞪大眼睛。

楚擎天沒讓他們疑惑太久，耐心地解釋道：“你們知道齊心協力去打敗強大的對手，無論是最大的南瓜，還是最小的小白，都沒有退縮，這的确是男子漢應該有的表現，理應受到表揚。

“然而，當對手比你們強出太多，最明智的做法不是豁出去硬拼，而是找大人幫忙或者等你們比他厲害的時候再去報仇——要相信，你們一定有比他厲害的那天。

“如果你們受傷了，在乎你們的人會心疼，會難過，所以，永遠都不要莽撞。”

“因為我們很莽撞，所以秋秋才生氣了嗎？”南瓜無比自責地問。

楚擎天搖搖頭，認真地說：“秋秋從來不會因為生氣而哭，不是嗎？”

“那……”南瓜想了想，突然着急地問，“秋秋也受傷了嗎？他是不是因為很疼所以才哭了？”

其他小家夥一聽，同樣着急地看向楚擎天。

楚擎天再次搖頭，“秋秋也不會因為受傷而哭——他是因為心疼，心疼你們被壞人欺負，心疼你們受傷。”

南瓜恍然大悟，繼而露出欣喜又愧疚的神色。

其他小家夥也是一副看上去明白了什麽的模樣。

“所以，記住我的話，在沒有把握的時候，不要輕易冒險，否則在意你們的人會心疼。”楚擎天嚴肅地說道。

南瓜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天天。”這是他第一次叫楚擎天的名字，而不是用“秋秋老公”代替。

楚擎天揚了揚眉毛，眼中滿是笑意。

南瓜主動上前，輕輕地抱了楚擎天一下。

就像某種儀式似的，小家夥們一個個走過去，主動擁抱楚擎天。

雪娃則是直接撲到他懷裏，蹭着他的手臂撒嬌，“爸爸……壞人，壞！”

——那一刻，有什麽東西，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

盥洗室中發生的事，林嘉慶用郵件發給了楚擎天。

雖然是小蘿蔔先動手撞人，起因卻是娜蘭對慕秋的詛咒。

盡管如此，這件事終歸産生了不好的影響，慕秋和楚擎天商量着什麽時候去林家一趟，當面表達歉意，同時再給嘉賀小朋友補上一份生日禮物。

然而，沒等他們采取行動，林家的掌權人——林奕少将卻親自登門。

林奕和麥哲先生以及沃爾夫少将是同輩，年齡也相仿，要說他的名氣在當年比這兩個人更大。

林奕的名氣建立在實力的基礎之上。

當楚擎天還是個毛頭孩子的時候，林奕就已經有了“本世紀以來最有天賦的哨兵”、“少年天才”的美譽，更值得一提的是，天才本人并沒有被盛名所累，反而愈加勤奮努力——如果沒有後面那些事，如今的他會登上怎樣的位置，還真說不準。

此時的林奕卻十分憔悴——原本意氣風發的臉上滿是抑郁之色，眼下的烏青也十分明顯，英挺的臉頰消瘦得過分。

慕秋只看了一眼，就不覺露出驚訝的神色——他的精神領域，幾欲崩潰。

林奕的來意十分明顯，他的性格也是直截了當，“我收到了麥哲的消息，說是以後大家就是自己人了。”

能夠直接稱呼總統中間名的，關系顯然不一般。

楚擎天十分恭敬地點點頭，“請您以後多提點。”——要說他少年時代有哪些偶像的話，林奕絕對排在首位。

林奕幹脆地擺擺手，“提點算不上，這聯邦早晚是你們的——萊茵家的事，我會給你們一個交待。”

當年就有傳言，帝都四公子，費爾迪南（沃爾夫少将）清冷高傲，沃德·迪爾（總統）溫和儒雅，林奕果敢直率，陸澤辰清俊持重。

至少，現在看來林奕的直率并沒有做假。

楚擎天把決定權交給自己的向導。

慕秋搖了搖頭，禮貌地說：“是我們家的孩子動手在先，不然就算了吧！——不過，畢竟影響了嘉賀的生日，我們覺得十分抱歉。”

林奕第一次正眼看慕秋——不是因為看不起，而是，自從出事之後，他一直無法直視與向導有關的任何人或事——哪怕是一個字眼，都有可能把他逼瘋。

他直直地盯着慕秋，冷冷的，一言不發。

楚擎天不悅地皺起眉頭，把慕秋擋在了身後。

慕秋卻輕輕搖了搖頭，安撫似的拍拍自家哨兵的手臂，溫和坦誠地與林奕對視。

哨兵的視線淩厲而複雜，想必他的精神絲也是如此——如果它們此時能夠被放出來的話。

慕秋溫聲說道：“林少将，您現在恐怕不太好，如果可以的話，或許我能幫忙。”

林奕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實際上，這也是他今天來的目的之一。

自從聽完麥哲的提醒之後，林奕的精神領域一直在打架，一方面，他不想讓除自己的向導以外的任何人觸碰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擔心再這樣下去，無法完成自己想做的事。

就是在這一刻，慕秋溫和而堅定地同他對視的時候，林奕做出了最終的決定。

“有勞了。”他充滿信任地點了點頭。

慕秋揚起一個微笑，踮起腳親了親臭着臉的哨兵一下，然後才伸出觸角，輕輕地放在林奕額頭。

盡管麥哲已經事先說過這個向導的特別之處，如今親眼見到了，林奕還是免不了驚訝。

能夠無禮相容度、無視等級、無視結合與否，不挑對象、不挑環境、不用做任何準備就能治療并且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向導——全星際不過這麽一個。

既然已經做出決定，林奕便交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慕秋十分輕松地進入對方的精神領域。

然而，接下來“看”到的情景，卻讓他狠狠地吃了一驚。

林奕的精神領域，已經不足以用“搖搖欲墜”來形容——他的精神壁壘大半斷裂，精神絲被強行拘在一個角落，糾結成團，更嚴重的是，慕秋沒有在他的精神領域感受到任何特殊的能量團……

這種情況只有一個可能，林奕沒有精神體，或者說，他失去了自己的精神體。

慕秋的心情已經不能用“震驚”或者“佩服”等普通的字眼來形容了，只能說，如今林奕少将還能活着，還能清醒地站在這裏，就是哨兵界最大的奇跡——這得需要多大的毅力？！

慕秋壓下澎湃的心情，使出最大的耐心一點一點修補坍塌的精神壁壘——或者說，重建更為合适。

在慕秋修補的過程中，那團被緊緊束縛住的精神絲幾次趁機躁動，卻被慕秋巧妙地安撫下來。

深入接觸之後，慕秋才發現，這團精神絲雖然看上去雜亂無章，卻被某種溫潤的力量細細地滋潤着——這個過程緩慢而悄無聲息，如果不是慕秋對精神波動極為敏感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是嘉賀嗎？

麗莎老師好像說過，嘉賀因為要給叔叔做精神梳理，所以每天累得在課堂上睡覺。

不，應該不是。

慕秋暗自搖了搖頭，小蘿蔔最喜歡和熊貓晶晶玩，他對嘉賀的精神波動再熟悉不過，不是嘉賀。

然而，如果不是嘉賀的話，會是誰呢？

還有哪個向導能夠在林奕少将的精神領域留下自己的痕跡？

慕秋心思一動，突然想到一種可能。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恍，柔軟透明的觸角被一股柔和卻不容反抗的力量送了出來。

“今天就到這裏吧。”林奕幹脆地說，“慕向導注意休息，改天再繼續。”

慕秋知道對方是為自己着想，然而這樣的程度完全在他能夠适應的範圍內，相比之下，林奕的情況卻不能再拖了。

“您的情況……不太好，還是盡快修複比較好。”慕秋誠懇地勸解道。

“我覺得好多了。”林奕笑笑——這是他進屋以來露出的第一個笑，“不得不說，這樣的成果已經讓我十分驚訝——多謝。”

林奕轉而看向楚擎天，“就像嘉賀常說的，你的向導很厲害。”——請務必珍惜。

最後的話沒有說出口，楚擎天卻從他的眼睛裏讀出了每個字。

慕秋鼓了鼓嘴，不知道應該繼續勸說，還是感謝對方的肯定。

林奕卻已經和楚擎天告別，走出公寓的升降門。

慕秋輕輕地籲了口氣——話說回來，每天上課睡覺下課睡覺的嘉賀，是從哪裏知道自己很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