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只竹鼠
神識圍繞着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左左右右地觀察了許久,白暑依然毫無收獲。
這讓他感到有些意外。
理智告訴他,一個儲物法器絕不該如此空空蕩蕩,只有後山坡和他的墓碑。
又徘徊了兩圈,依然找不到其他痕跡,白暑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神識。
他依然維持着熟睡的姿态,發揮出了成精之前練就的一手裝睡神技,在觀察力敏銳的愛德溫面前也可以不露任何破綻。
這個技能曾經幫助他躲過了許多次飼主想要揪他出來玩的危機,成為了他最不能丢棄的技能之一。
盡管閉着雙眼,白暑依然能夠用神識感知一切。
他安安靜靜地窩在男人溫暖的懷裏,感覺到自己正被對方抱着走入房間,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身體剛一接觸到床,他就姿勢非常自然地翻身癱成了鼠餅,眼睛依然緊閉,砸了砸嘴,看上去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這個姿勢看似無意,其實是他有意而為之——
原本被愛德溫擱置在他肚子上的玉镯,如今已經被他順勢牢牢壓在了身下,不會被男人拿走。
渾身毛茸茸的白色小家夥窩在白色的床鋪上,幾乎要融為一體。
床很大,是按着愛德溫的身高體型定制的大小,白暑毛乎乎的身體被放在枕頭下方,看上去比枕頭還要小上許多,對比更加強烈。
聯邦并非沒有保存下來的其他古地球生物,但種類稀少,且大多已經進化得面目全非,無論動物還是植物都比古地球時期兇殘許多。
在四十多年的生命裏,愛德溫從來沒見過像白暑這樣又小又軟又毛茸茸的可愛小家夥,與他夢想中的完美生物完全吻合。
緩緩直起身來,他的目光凝駐白暑方身上,良久都不舍得轉身離去,卻也不敢輕易伸手去撫摸對方,生怕把睡夢中的小家夥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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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盯着床上的一團毛球認真仔細地看了許久,他才強迫自己三步一回頭地離開房間。
身為一個負責的聯邦王,他整天都事務纏身,十分忙碌,哪怕心頭留下來陪着小家夥的欲望再強烈,他也不能放縱自己。
房間的門被無聲地關上。
就在愛德溫退出房間的同時,安靜窩在床上的白暑一瞬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空空蕩蕩的床上,只留下了一枚翠色的玉镯,泛着冷色的光。
終于得到了這難得的獨處機會,白暑毫不猶豫地進入了這空間法器之內,試圖用本體代替神識來查探線索。
空間內的空氣彌漫着熟悉的青草香,是被天雷劈得穿越之前他對地球存留的最後印象。
白暑蹲在自己的墓碑前,伸出小爪爪去摸了摸上面屬于阿笛的筆跡,心中泛起無盡的酸楚。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太突然,原本他還想着渡完劫就能化作人形和阿笛一起到處游玩,可只在轉瞬之間一切都轟然倒塌,只留給它這凄涼的墓碑可供懷念。
他怔愣地望着這空空蕩蕩的後山,眼角又緩緩滾落了一顆淚珠。墓碑的石料上被洇開了一片深色的水痕。
吸了吸鼻子,白暑搖搖頭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頭盯着墓碑附近的土壤。
機會難得,愛德溫随時可能折返回到房間來探視他,他沒有太久可供浪費的時間。
冥冥中有一種直覺在提醒着他,這墓碑的下面可能埋着什麽重要的東西。可是他不能确定,也不知道值不值得為了這一個直覺去破壞阿笛留給他最後一個可供懷念的存在。
猶豫良久,白暑終歸是咬咬牙,四爪并用地開始刨起了地面。
他選擇相信自己,因為那或許不僅僅是直覺,同時也是他與哥哥阿笛之間的某種默契和感應。
他的身體看上去又小又軟,胖乎乎毛茸茸,人畜無害的樣子,刨起地來卻是飛快。
畢竟他不是一只普通的竹鼠,而是一只竹鼠精,不僅有能脫離軀體的神識,更有着強大的體質和充沛的妖力。
松軟的土壤被迅速地挖掘出一個大坑,白暑一邊挖一邊試圖用神識查探地下有沒有什麽東西,但卻一無所獲。
盡管如此,他依舊锲而不舍地挖着,直到小小的身體險些被土完全埋住,一只爪爪才忽然觸碰到了一個硬質冰涼的東西,仿佛是某種金屬。
一瞬間,白暑的動作停住了。
他的直覺竟然沒有出錯,地下真的藏着東西。
短暫的怔愣之後,他的動作更快了幾分,很快就将碰到的東西整個挖了出來,從坑底推上了地面。
爬出自己挖的大坑,白暑抖了抖身上的土,用妖力清理自己,迅速地恢複了幹幹淨淨的模樣。
他将目光挪向自己剛剛挖出來的東西。在看清其完整面目的一瞬間便感覺胸口猛地一痛,緊接着就是鋪天蓋地的悲傷與委屈席卷而來,湧上心頭。
這是阿笛的日記本。
他記得清清楚楚,阿笛曾經偶爾抱着這個本子寫寫畫畫,記錄他們兄弟倆生活中的某一個瞬間,每次只是一兩句話,幾年下來也才寫了兩頁而已。
白暑渾身顫抖着,伸出爪爪去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那完好無損的封皮,感覺到了熟悉的力量波動。
那是阿笛設下的禁制,用來阻止這本日記被其他人的神識探知,同時也是為了保護這本日記完好無損。
沒有人能夠比他更清楚該怎麽破解阿笛的禁制。他們兄弟倆只對彼此絕對信任,不保留任何秘密。
除了阿笛之外,能夠破除這禁制的存在就只有他一個。
淚水打濕了白暑臉上的毛毛,他一邊哭得嗚嗚咽咽,一邊放出妖力,将禁制破除。
也就在禁制消除的一瞬間,他感到了劇烈的震蕩,似乎周遭的一切都在被打破重塑——
原本只有雜草的後山忽然變了個模樣,湧現出許許多多方才還不存在的東西。
白暑屏住呼吸,仔細用神識查探,驚異地發現竟然周圍都是一些地球上的植物。
四下打量,他的心頭頓時恍然大悟,甚至忘記了哭泣。
阿笛設下的禁制原來不僅僅是針對日記本,更是針對這整個芥子空間,解除了禁制,空間才顯現出了真正的模樣。
這空間一定是出自阿笛的手筆。其存在的意義或許就是挽救這些地球植物。
既然能夠做到這些,或許也就說明在地球滅亡的時候阿笛已經修煉得足夠強大,甚至可以逃過一劫。
白暑的心跳開始變得劇烈,呼吸也急促了幾分。心頭忽然升起的幾分希望給了他力量。
他急迫地想要看一看阿笛的最後一則日記。
剛剛将一只爪爪搭上日記的封皮,還沒來得及翻開,他的身體卻是猛然僵住——
警惕心使他留了一絲神識在房間之中,如今敏銳地覺察到了愛德溫似乎折返回了房間。
下一刻,白暑毫不猶豫地退出了這片空間,又重新回到了愛德溫房間的床上。
有關阿笛的秘密,他絕不能叫其他人發現。
用身體壓住玉镯,他迅速擺了個舒服的姿勢,熟練地開始裝睡。
房間門被輕輕推開,身材高大的男人無聲地走進屋內,走近了床邊。
愛德溫的神情略有複雜,卻在目光觸及床上白色毛絨絨的瞬間柔軟了下來。
他從來沒有過像如今這樣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在着手處理聯邦事務的時候,他都輾轉反側,腦海中揮之不去的是少年眼中那汪可憐巴巴的淚水,還有窩在他臂間的毛球球柔軟嬌小的身軀。
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因為心中洶湧的感情與念頭太過強烈,甚至肯放下手頭繁忙的工作,只是為了多看對方一眼。
愛德溫緩緩在床邊坐下。
他想安安靜靜地陪伴這小家夥一會兒,偶爾也放縱自己一次。
閉眼裝睡的白暑心頭猛地一沉,意識到愛德溫竟然想一直坐在床邊盯着他,頓時開始慌了。
任是他裝睡技能再娴熟,也耐不住現在心中緊張,根本維持不了太長時間,沒多久恐怕就會露出破綻。
六神無主了幾秒,他索性牙一咬,心一橫,緩緩睜開了眼睛,一張毛茸茸的小臉上寫滿了無辜與茫然。
他扭動了一下圓潤的身體,仰頭與男人對視,略微猶豫了一下便開始爬向愛德溫,兩只爪爪扒住對方的大腿,一頭鑽進了對方懷裏。
與其等待被發現裝睡,不如假裝已經被男人驚醒。
或許是他演技的确精湛,又或許是愛德溫被他的可愛沖昏了頭腦,他的計劃非常成功,沒有引起任何懷疑。
愛德溫的目光中甚至還流露出了幾分歉疚,擡手輕輕撫上了自己腿上趴着的白毛團,動作小心翼翼。
他的行為十分克制,但心頭已是萬般波瀾起伏。
這種心癢難耐的感覺驅使着一貫冷靜自持的聯邦王手上的動作越來越放肆,力度雖然依舊輕柔,但卻忍不住從脊背摸到柔軟的小肚子,捏了四只小爪爪,而後繼續上下其手。
他全然忘記了這團白色的毛球會變成人形的事實。
在不知第幾次被碰到不該碰的位置後,白暑終于狠狠地打了個哆嗦,一瞬間化成了人形,渾身癱軟地伏在男人膝頭,夾緊了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