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只竹鼠
雖然已經在聯邦待了有一段時間,可是白暑一直生活在小圈子裏,熟悉的人總共也只有那麽幾個。
克萊爾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對方的名字既然被印在制服上,那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可他卻根本不知道這是誰。
白暑試圖喚出自己的光腦,果不其然沒有任何動靜。
在如今這種情況之下,他顯然是被綁架了,綁架者只要不是過于愚蠢,就一定會把他的通訊設備全都銷毀,不給他逃離的可能。
白暑不由得皺了皺眉,睜開了眼睛,眨了幾下适應了一下驟然變得強烈的光線,而後低頭看了看自己被鎖在床上的腰。
他緩緩伸手去摸了摸那金屬的材質,略微試探了一下硬度,便松開了手,眼底閃過一抹了然之色。
在他剛剛試探着按壓的位置,赫然有一個圓圓的指腹大小的淺坑。
綁匪到底還是輕視了他的體質,選擇了錯誤的材質來限制他的行動能力。
只要他想,這金屬環根本就不能成為阻礙,随時都能被他掙脫。
心裏有了底,白暑看上去并不驚慌失措。他撐起身體做起來,巧妙地遮擋住了金屬環被自己按出來的那個痕跡,冷靜地望向門口。
他感覺到有人過來了。
門口傳來了細微的識別聲,厚重的大門随機自動打開。
約莫半秒鐘後,一個身材高大挺拔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着筆挺的制服,步子不緊不慢,卻自帶一種強烈的氣勢。
踏進門的瞬間,他見白暑醒了,眼底頓時流露出一抹驚訝的神色,稍縱即逝。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四目相對,男人的語氣十分平淡溫和,就仿佛在自然無比地關心白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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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不是有腰間的金屬環限制着自由,白暑幾乎都要以為對方真的是善意的,是把他從綁架中救了出來的好人。
他靜靜地望着中年男人,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身體略微繃緊,十分警惕。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這個人的相貌與身形都和愛德溫有幾分相似。
不,比起年輕的愛德溫而言,這個人長得似乎更像他曾經見過一面的愛德溫的父親,那個年紀看上去也是中年的嚴肅男人。
見白暑一聲不吭,中年男人也并不惱,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再度開了口。
“我的名字是克萊爾,希望你能記住。”
他的語氣非常霸道,仿佛是命令一般,要求白暑把他的名字印在心頭。
白暑的眼底劃過一抹暗色,沒做反應。
克萊爾。他在心頭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從房間外圍那些人所穿制服上面的印記來看,這個人大概是他們的領導者。
如此看來,看來這個人可能就是綁架他的始作俑者,也很有可能是先前一系列事件的幕後主使。
對方的目的是什麽?
白暑很确信自己并不是對方的真正目标。
他與這個克萊爾往日無怨近日無仇,對方沒有理由一上來就把他當做敵人,甚至綁架了他。
面對着沉默不語的白暑,克萊爾卻似乎耐心十足,依然繼續自顧自地與白暑說了下去。
“用這種不好看的方式請你來我這裏做客并非我的本意,只是我沒能料到你今天竟然也去了聯邦的古地球遺産保護院。”
“我很了解愛德溫,認為他一定會讓你請假,暫時躲避光網上的輿論,但沒想到你竟然還是去了保護院,幹擾到了我手下的行動。”
說着,男人似乎冷哼了一聲,神情透露出幾分陰鸷。
“是我猜錯了愛德溫這一次的決定。”
白暑垂頭抿唇,意識到這話代表着昨日光網上被放出的視頻的确也是出自面前這個人的授意。
對方想用那視頻掀起的軒然大波來牽制住他,使他被愛德溫留在家中,而後趁着他不在,派人到古地球遺産保護院做其他行動。
這個人說他很了解愛德溫,這大概是真的。
畢竟愛德溫的态度是很強硬的想要他留在家裏,之所以他會去工作,完全是自己的執意要求,倘若他按照愛德溫的安排去做,就會完完全全與這個男人的計劃吻合。
他的決定成為了男人計劃中的唯一變數。
白暑眸光微凜,想到自己在古地球遺産保護院中用神識探查到的那些詭異的波動,大約就是這克萊爾的手下,潛伏在暗處。
是他最先發現了他們,提醒了愛德溫,使得保護院上下一致警惕起來,阻礙了克萊爾的計劃。
如此看來,他被對方擄來這裏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你想做什麽?”,沉默良久,白暑終于開口,詢問了克萊爾一個簡短而籠統的問題。
見他終于有了反應,克萊爾眉眼間的郁氣似乎散去了一些,唇邊甚至還隐隐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微笑。
“我不想對你怎麽樣。”
“我想得到整個聯邦。”
他語出驚人,語氣卻雲淡風輕,仿佛自己說的不是什麽造反的大事,而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白暑心頭猛地一沉。
倘若對方只是普通的綁匪,他還不需要擔心什麽,可對方既然是聯邦的反叛者,那麽就必然擁有着一股強大的勢力,否則也不會有底氣說出這種話來。
克萊爾輕描淡寫地把自己的目的說完,居高臨下地垂眸看了白暑幾眼。
“既然來了我這裏做客,就不要再想着回到聯邦的事了。”
雖然反叛軍整體發展得不如聯邦,但蹤跡一向掩藏得非常好,空間跳躍裝置更是要先進于聯邦許多。
所以縱使尼德是在大庭廣衆之下将白暑帶走,聯邦也一定束手無策,找不到尋找這裏的良方。
而他将白暑綁到了手,當然也不可能再放對方離開。
但他也沒打算将白暑直接處理掉。
其實克萊爾向來不是一個仁慈的領導者。
比起愛德溫而言,他是一個手腕更加強硬果斷的存在,按照他的一貫處世之道,白暑根本不該活到現在,應該在昏迷之中就被直接殺死。
但是在白暑身上,他心頭第一次生出了猶豫,創造了這個例外。
“我們将會有大把的時間互相了解”,克萊爾一邊說着,一邊意味深長地看了白暑一眼。
“你可以慢慢做出你的選擇,留下來自由地為我效命,或是永遠以現在的狀态生活在這裏。”
無論如何,白暑都不可能離開基地。
自由也只是相對而言的,允許白暑在基地內部自由地活動。
若是白暑拒絕為他效命,他也不會殺掉對方,而是會把對方軟禁于此。
當然,這樣一來,勢必會帶來很多潛在的麻煩,遠遠不如殺掉白暑來得輕松簡單。
克萊爾告訴自己,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定,只是為了增加一個能夠牽制住愛德溫的籌碼。
年逾百歲的老男人為自己的反常決策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淡淡地說完自己要說的話就轉身離去,沒有再看白暑的反應。
離開房間,關上房門,他滿腦子竟然還是白暑那張圓潤小臉上懵懂無辜的神情。
說到底,之所以沒殺白暑,還是他在看到對方的一瞬間就心軟了,其他的原因都只是他用來說服自己的理由。
心軟這種情緒對他而言無疑是陌生的,畢竟他克萊爾從來就沒有過心軟猶豫的時候。以至于當它猝不及防地出現,老男人徹底亂了章法,自亂陣腳。
目送着克萊爾離去,白暑的臉上始終沒什麽表情,心頭亂成一團麻。
不應當,他明明只是一只無辜的小竹鼠,只想安分守己地養養植物種種地,然後尋找自己的哥哥阿笛。
人類之間的這些複雜鬥争和他有什麽關系?為什麽這種倒黴的事情會以這樣的方式落在他的頭上?
方才一瞬間,他看到克萊爾露出那一個皮笑肉不笑的勉強笑容,甚至都開始懷念起了愛德溫的蹩腳微笑。
這兩個相貌相似的男人表情幾乎是如出一轍的嚴肅冷漠,強行露出笑容也是類似的僵硬。唯一的區別在于愛德溫的笑是源自于對他的溫柔,而克萊爾的笑則只是一個單純的表情。
毫無疑問,他當然是不願意替這個克萊爾做事的。
畢竟無論從哪裏來看,愛德溫對他都要更好,相處了這麽多日子,愛德溫始終是一個真正的好人,對他耐心而溫和,恨不得比阿笛還寵他幾分。
他喜歡愛德溫。這是他第一次真正喜歡一個人類。
白暑垂頭沉思了一會兒,勉強打起精神。
事情發展到這樣,似乎還不算是特別糟糕。至少克萊爾沒發現他不是人類,也沒打算要他的性命。
但克萊爾将他強留下來,究竟希望他替對方做什麽事?
白暑不由得皺了皺眉,覺得這着實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他在聯邦古地球遺産保護院的工作是與古地球植物有關的,被綁來這裏,難不成還能做同樣的工作?
或者說,克萊爾從尼德那裏聽說了他的體質和精神力不錯,希望他沖鋒陷陣上戰場?
胡思亂想之下,白暑不由得打了個寒顫,甚至腦補到了自己未來某日被迫與愛德溫兵戎相見的場景。
忽然,他瞳孔微縮了一下,猛地擡起了頭——
他的思索被一個來自于神識交流的聲音打斷了。
這裏竟然存在和他一樣的妖精?
下一刻,又是一聲虛弱無力的嘆息自神識傳來,頓時讓白暑的心跳加速了幾分。
他試探着用神識去聯系對方,詢問了一句,[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