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郡洛之誼7
淡淡的麝香味還在手裏,韓準氣得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額心一陣隐隐的痛,他用另一只手輕捏了兩下眉心,眼見是睡不着了。
韓準去外頭淨了手,又換了件中衣,“李知啊……李知。”他系衣帶時輕輕地念了兩下。
屋子裏沒有燈,窗子的紙是白紙糊的,屋外的雪到也映得屋子明亮,微光打在韓準側臉上,他生的英俊,濃郁的眉,深鴉的發在黑暗裏格外清晰,讓人一眼難忘。
即使透過一層窗子,韓準也能知道軒逸和尹如風的屋子裏的燈還亮着,韓準散開了冠發,粗暴地揉了揉頭發,只覺得心煩。
他氣自己老是想人家幹嘛,只見窗戶有響動,“誰!”
“是我。”來者推開窗子道。
韓準甚少散開頭發,那人進來就給全看見了。
“你進我屋子幹嘛!”韓準本來心情就不大好。
“陛下他身如何了。”蠱願問道。
“一切都好,你又不是太醫,瞎操什麽心!”韓準隔着屏風吼道。見蠱願不說話立在窗邊苦大仇深的樣子,“行了行了,他沒事兒,自己去看吧。”韓準擺手讓蠱願走。
“他當日是在雪地裏跪着為你求情,等了整整八個時辰!”蠱願握緊顫抖的拳頭,滿眼血絲的道。
原來如此,竟然是如此,韓準的心咯噔一下,原來他完好無損地從宮裏出來……不單單是先帝顧念着韓家,把皇子打殘,必定是重罪……韓準的手哆嗦了一下,“真的假的?”慢吞吞地往窗邊走。
“真的。”黑暗裏,蠱願點頭。
“我知道了。”韓準淡淡道,“不會再傷害他了。”他是在承諾,他愧疚自責,自己的莽撞和狠毒,害了李知,也害了軒鎮。
他就是一個害人精,他心性一向灑脫生怕自己是個害人的,如今也成了這樣的人。
“蠱願,你去看着你主子,別出什麽事兒了。”韓準的态度柔軟了些,主要是突然得知他有些承受不住。
Advertisement
夜裏果然是出事了,軒鎮高熱,韓準披着衣服就去了,莊子上的幾個醫生先開了安神驅風散派人拿去煎了,韓準就坐在屏風外,裏面的人咳的愈發嚴重,“你們能不能看!啊?”韓準進了屋子,那幾個醫生只得在榻邊跪着紛紛讓開。
“這位少爺,似是內疾深重,身體又虛弱才受了寒,吃了藥便能醒了,只是……”
“只是什麽。”韓準蹙眉不耐煩地道。
“還需用着些止咳藥膏,才能緩解咳嗽只狀。”看來那為首的醫生并不知他們的身份。
“那便喂他服下,等什麽吶?!”韓準道。
一個小侍從端着的正是止咳藥膏。
“我來吧。”進來的正是軒逸,他剛聞聽軒鎮病了,也是直接披着外衣頂着雪就來了。
只是頸間的鮮紅顏色的小圓印子還是讓韓準看到了。
這是什麽情況,韓準蹙眉,臉色更是難看,軒逸和軒鎮的感情并不見得那麽好,韓準不放心,“你們出去再給我開分安神的藥來。”韓準低頭吩咐那些醫生後讓他們都出去了,從侍從端着的盤子裏拿起藥盞又轉過頭來又道,“不勞煩殿下了。”說完就進去吧軒鎮扶起來,任他靠在自己身上,給他喂了兩勺藥。
“這樣喂得進去嗎。”軒逸說完,韓準就發現那藥膏整塊從軒鎮嘴裏滑了出來。
“如風也這樣過。”軒逸說着那炭盆上的茶壺倒了半盞水,“給我。”化開了兩勺藥膏遞給了韓準就笑了“韓将軍還真不太會照顧人吶。”
“韓将軍,我先去睡了。”軒逸看韓準有些尴尬,說完便走了。
韓準半抱着軒鎮後面,低頭一點點給他把藥都喂了進去。又扶着他躺下,韓準就坐在榻上,後來倚着榻沿睡着了。
“藥好了。”是剛才端藥的小侍從,好像是跟着人馬一路從宮裏帶出來的。
“你!……過來喂藥。”韓準命令道。轉而又坐着将軒鎮撐起來。
“阿奴不敢。”阿奴跪下,手上還呈着湯藥。
“廢物!”韓準接過藥碗,軒鎮虛弱地頭枕着他的肩膀,幾次差點打翻的藥碗,“朕一會兒就好,別喂了,苦……”韓準硬是扶着軒鎮的頭,把藥碗擱在他嘴裏。
“哪裏苦,快喝掉。”韓準輕呵。
阿奴出去了。
“苦,朕不喝!”軒鎮蹙緊眉頭仰頭枕着韓準的肩膀不肯配合,韓準只得作罷,藥只斷斷續續地喝了一半,應該也夠了。
“阿準,我……我們去湖邊釣魚……”軒鎮迷迷糊糊地蹭着韓準的手,“阿準,你好香啊……啊?讓我聞聞……”軒鎮還是有些燒,都還是說胡話了?
“軒鎮,睡吧。”韓準輕輕摟着軒鎮讓他舒服地躺在自己懷裏,他拍着軒鎮的手,哄着他睡覺。
“嗯……”
第二日,軒鎮醒來前韓準就走了,但軒鎮知道昨天韓準喂他喝藥,又哄着他睡下的。
“陛下,洗漱用膳吧。”阿奴輕輕回禀道。
“韓準呢?”
“将軍喝了安神湯睡了,估計一時半會兒醒不了。”
“朕沒胃口,等将軍起來去他那裏吃吧。”軒鎮說完又躺下,心裏暖暖的,病還未痊愈,不一會兒就又睡着了。
“快吃飯。”沒過一會兒軒鎮就被叫醒,來人正是黑着眼圈的韓準。
蠱願過來告訴他的,說軒鎮要等他起來才吃飯,他只得又起來穿好衣服過來一趟,他昨夜一夜未休息好,但也不礙事。
“嗯?你怎醒了。”軒鎮坐了起來,頭發半側落在前身,在金色中衣上顯得格外油亮黝黑。
“餓了,過來吃飯,便瞧見你還睡着。”韓準撒謊。
兩人坐在炭盆旁的桌子上吃早點,軒鎮穿着中衣也不冷,韓準的衣着也算簡單幹淨,玄色,帶着深墨色細紋的長袖襖衣,領處了絨毛是水獺皮的,雪白又暖和,腰封系的緊實,顯得他肩寬,冠上的玄珠也顯得他十分妥帖工整。
韓準給軒鎮又乘了碗粥,“多吃點。”他淡淡地囑咐道,又命阿奴給軒鎮夾了酥點,他才擦嘴作罷。
“朕……不餓,不吃了……”
“那怎麽行,多吃,快,是叫……阿奴……叫這裏的醫生開着開胃的丸藥來……”韓準正吩咐阿奴。
“不用了。”軒鎮打斷他,又讓阿奴出去。
“怎麽不用了。”韓準面有不悅,他想着讓軒鎮多進補一些,這還不行?!
“朕不想吃藥了。”
原來是不想吃藥了,韓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拿起筷子,“不吃便不吃罷,咱以後都不吃了,奧。”韓準給自己夾菜放進嘴裏。
嗯,軒鎮答應着,抿唇一笑,又喝兩口粥。
“阿奴。”韓準吃飯了,用帕子随意地擦了嘴。
“去挑些厚衣服。”韓準吩咐道。
軒鎮正低眉喝粥,阿奴呆呆的,怕是有些懵了,“聽韓将軍的,去拿吧。”軒鎮邊吹邊用勺子輕輕撥弄滾燙的粥。
“我先回了。”韓準習慣性地理了下衣襟就起身。
大概住了一個多月,軒鎮和韓準就回京城了,一行人一走,軒逸臨別時倒是沒說什麽,只跟軒鎮說了會兒話。
“他說什麽。”韓準随便一問。
“說……”軒鎮扽了扽缰繩,馬有些不安分,“他願意一生守着此地,永不違逆朕。”
韓準偏身,摸了摸馬背,又拽了拽缰繩,“你怎麽看。”
“尹如風。”軒鎮頓了頓,“是朕的人。”
一猜便是,韓準正了身子輕笑,軒鎮是什麽人,他怎麽會如此輕易的信任自己有謀逆之心的弟弟。
“朕不害人,卻不得防着他,之所以告訴你……”
“朕不想在你心裏做一個狠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