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雖然和周韬吹得天花亂墜,表決心得自信滿滿,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殘酷的事實一下子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打那天起,汪子才就頻頻往施轍那獻殷勤,今天送玫瑰花,明天送郁金香,花店的老板看着他都快笑得可不攏嘴了。

他也不管施轍收了花是保存起來還是扔了,反正他我行我素慣了,你扔你的,我還是照送不誤。

“先生,又來買花呀?”花店女老板熱情地招呼他。

“嗯,今天要紅玫瑰吧。”

“好的,稍等。”

他拿起筆,在那張空白的卡片上龍飛鳳舞地寫道:“法國有一句浪漫的話:一分鐘只有60秒,而我對你的愛卻有80秒,每分鐘多愛你20秒。 汪”

這些天以來,他最大的樂趣之一就是在各個地方搜集情詩情話,然後寫給施轍。

放下筆,看看時間,他決定去堵施轍。

今天是周五,如無意外,施轍大約會去健身房。想着男人往常熨帖的西裝下覆蓋的那層勻稱的肌肉,汪子才隐隐有點口幹舌燥。

進了健身房,在視線觸及施轍的那一刻,汪子才眼神一亮。男人正背對着他跑步,汗水打濕了薄薄的背心,勾勒出他完美的身材,腰部線條流暢,背肌結實,卻不過分壯碩,正是恰當好處。

汪子才心懷鬼胎地踏上旁邊的跑步機,邊偷眼看他,邊若無其事地打招呼:“這麽巧啊,施少。”

施轍按下了暫停鍵,冷眼看他:“不巧,你都跟我到這裏來了,看來還沒死心?”

汪子才也停了下來,坦然地說:“怎麽會是跟你到這兒?難道這家健身房我就不能來?”

施轍看了他一會兒,不說話,轉身就走了。

汪子才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卻見他進了更衣室,便一個閃身也跟着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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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轍回頭,明顯的臉色不善:“你……”

汪子才把他堵在牆邊,輕聲說:“為什麽要避我?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

“我沒有朋友。”施轍冷硬地回答。

“那我當你第一個朋友好了。”汪子才彎起嘴角,“有緣千裏來相會,明天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不。”

“我只是想跟你交個朋友而已。”汪子才放軟了态度,“就當給我個面子吧。”

施轍看着他,不說話,汪子才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不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了。你家在哪?我明天去接你。”

“不用了。”施轍終于開口,“明天我有事,下個星期五晚吧。”

居然答應了?汪子才有點難以置信。這展開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畢竟他以為他要再多死纏爛打多好一陣的。反應過來後,汪子才難掩欣喜之色,咧嘴笑着說:“那就約定了,留個手機號方便聯系?”

“不必了,周五晚你愛等便等。”

“好吧。”汪子才無奈地聳了聳肩,心知有些事需一步一步來。然而畢竟施轍已經答應了他的邀約,看來也不是毫無希望。想着,便有些得意忘形地順手在施轍的胸膛上摸了一把,實現了他一直想做的事,“身材練得不錯。”

施轍一把抓住他的手,臉色陰晴不定:“汪子才,別太過分了。”

“好好,我不說了。”汪子才從善如流,笑眯眯地說,“不見不散。”

周五那天,汪子才特地把自己捯饬一番,仔細一瞧,還真有那麽點翩翩貴公子的意味。

傍晚時分,他開着他那輛騷包得不行的紅色法拉利招搖過市,然後停在施轍公司門口,等他下班。

他估摸着施轍肯定不會早下班,也做足了等待的準備。然而天色漸黑,華燈初上,公司門前的人三三兩兩地散去,汪子才有點不确定了,他怕施轍反悔了,想要打電話給他,卻忽然記起還沒有施轍的手機號。

他又等了一會兒,直到公司的大門前再沒有人出入,他便有點心灰意冷想要離開,可是又不甘心。就在此刻,他的視線捕捉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他定睛一看,然後眼前一亮,立刻推門下車喊道:“施轍!”

施轍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随意問道:“久等了?”

“也沒有。”汪子才邊答邊替他拉開車門,“先上車吧。”

“想吃什麽?中餐?西餐?日料?韓料?”一上車,汪子才就熱切地問道。

“随便。”施轍把頭側過去,看來是并不準備和他有過多交流。

汪子才被他這冷漠的态度小小打擊了一下,但也沒完全影響他過分愉悅的心情。他思考了下有什麽餐廳,然後問道:“那就去我平常去的那間西餐廳如何?”

“可以。”

“不過距離可能有點遠。”他提醒道。

“無所謂。”施轍果真惜字如金。

“對了,你喜歡我送你的那些花嗎?”開了一路,等綠燈的時候,汪子才純屬沒話找話。

“我扔了。”

“欸?”汪子才睜大了眼睛看他。雖然大概也知道結果,但真正這樣說出來,他還是忍不住心塞。

“我花粉過敏。”

咦,施轍其實可以完全不用解釋啊。難道是他在暗示什麽?這麽說來也許他并不像想象中那麽讨厭他?汪子才眼前一亮,難掩激動地說:“我明白了。”

施轍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要聽點音樂嗎?”汪子才掩飾自己心情似地轉移話題。他指尖微微顫抖地打開播放器,流暢的音樂緩緩傾瀉而出。

施轍有點意外:“你聽古典音樂?”

汪子才想說不是,是我猜你喜歡這類型的,其實我可喜歡搖滾了。不過要是這樣說了,這人還追不追了?但施轍的眼神太銳利,仿佛他的一切都在他面前無所遁形。汪子才想了想,便折衷回答道:“還好。”

施轍又不說話了,低垂着眼簾,不知道在想什麽。

汪子才看他沒有說話的意思,也不再開口。他臉上還挂着笑,手指無意識地随着音樂的節拍在方向盤上敲敲打打,無一不彰顯着他現在快飛起來的心情。

大概心情好,連車也開得暢快不少。眼看就快靠近那家餐廳了,他正想說“到了”,偷眼去看施轍,卻發現他已經睡着了。

汪子才泊好了車,忍不住偷偷去打量施轍。這人睡着的時候還皺着眉頭,一副警戒的樣子,卻不似醒着時候那麽不近人情。他的眼底下有些烏青,大概是剛回囯,需要接手的事情比較多,休息時間明顯不足。

汪子才想着,有些沒由來的心疼,不由自主地緩緩靠近他。

“你幹什麽?”施轍猛地睜開眼,語氣有點涼飕飕的。

“哈,我、我想提醒你我們到了。”汪子才有些尴尬,讷讷地坐回去。

“那走吧。”施轍也不看他,下了車便徑直往前走。

明明是他請人吃飯的汪子才總有種被反客為主的感覺。

他們去的是一家格局優雅的西餐廳,人不是很多,氣氛也比較舒适,談話正好。

落座以後,汪子才把菜單遞給施轍:“你來點餐?”

“不必了,你來吧。”

“那你有什麽不吃的嗎?”

“無所謂。”

汪子才琢磨了下,按自己的習慣點了幾個菜,還特意囑咐開一瓶紅酒。

“聽說你以前在國外?”點完菜,汪子才問道。

“嗯。”

“有什麽特別的嗎?”

施轍看起來神色淡淡的,“沒什麽特別。”

“那你現在有女朋友了嗎?”這确實是他比較關心的問題。

“與你何幹?”施轍冷聲道。

之後,汪子才又問了幾個問題,可都被施轍冷硬地擋了回去。一時間,氣氛有些凝固。

“那我能再問你個問題嗎?”汪子才斟酌了一下說,“你好像不太喜歡我?為什麽?”

“我和你并非同路人。”施轍冷笑道,“更何況我也不是同性戀,你不用再打我主意。”

汪子才嘆了口氣道:“我承認我之前确實想追求你。但既然你是直男,我也不會總纏着你不放的。我們只是朋友,可以嗎?”

施轍審視地看着他,不說話。

“看來你對我還沒放下戒心。”汪子才苦笑道,“那你為什麽要答應今天的飯局呢?”

施轍的回答倒是幹脆:“因為你是汪家二公子。”

汪子才微怔,心下倒是一片了然。若不是頂着汪家二公子的身份,他哪能逍遙快活到今天?又哪能坐在這裏和施轍共進晚餐?看來還是他想得太多。

“你若想走,現在也可以離開。”汪子才低聲道。

施轍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汪子才又道:“你可以不用留面子給我。”

沉默了片刻,施轍起身,禮貌上還道了一句:“謝謝。”然後便朝着來路離開了。

汪子才猝不及防地呆了一呆,萬萬沒想到施轍竟這樣真的走了,他以退為進,沒想到對方還真的順勢一退了之。

菜上來了,看着滿桌的佳肴,他突然失去了胃口,勉強吃了兩口便再也吃不下去了,幹脆起身結賬,卻被告知施轍早已付過了賬。

他開着車,順着來路駛向夜色深處,卻早已沒當初的那份心情。弄到如今這個田地也是他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他漫無目的地四處游蕩,忽然在一家熟悉的酒吧前停了下來。他靜靜坐了一會兒,然後摸出手機随手撥了個號碼。

電話通了,傳來周韬慵懶沙啞的聲音:“大爺,咋啦?”

“陪我出來喝一杯吧。”他低低地說道。

聽出那頭語氣有些不對,周韬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一邊用肩膀夾着電話,一邊連忙穿上褲子,正色道:“你大爺別吓唬人啊,你在哪?”

“藍色。”汪子才說完就挂了電話。

“喂?喂!”聽到那邊傳來忙音,周韬把手機扔回床上,憤憤道:“這孫子還敢挂我電話!”

周略從床上半支起身,詢問道:“怎麽了?”

“汪子才那家夥讓我去陪他喝一杯。”周韬邊整理自己的衣服邊道,“他語氣聽起來不太對,我去看看他怎麽回事。”

周略不滿地盯着他,周韬頂不住壓力,只得硬着頭皮上前,俯下身,親了親他的額頭:“乖啦。”

周略一把拽過他,狠狠在他唇上掠奪,直至周韬忍不住“唔唔”地把人推開,還不忘在唇上咬一口洩憤,“早去早回!”

等周韬急匆匆趕去酒吧,看到的便是汪子才癱軟在吧臺上的情景。桌上擺着六七個酒瓶,俨然都是空的。

“喂,醒醒。”他揪起了汪子才的衣領,拍了拍他的臉。

“唔?”汪子才迷迷蒙蒙地睜開眼,周遭的燈紅酒綠、聲色犬馬,讓他一時有點不知身在何處。

“喂,你還好吧?”很少看到這樣的汪子才,周韬有點擔心地問道。

“……周韬?”努力分辨眼前的人,汪子才舉起酒杯,“來,陪我喝!”

“喝什麽喝!”周韬氣急敗壞地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沒什麽,就是自取其辱呗。”汪子才仰頭,一口喝盡了杯中的酒。

“是因為……施轍?”周韬試探着問道。

“你猜對啦。”汪子才扯了扯嘴角,然後把事情颠三倒四地告訴他。

聽完始末,周韬簡直目瞪口呆:“你這……”

“你想說我活該對不對?确實是,我都是自找的。”

“不是,我想說……”周韬撓了撓頭,卻不知道怎麽說下去。

他什麽時候見過為情場這麽失意的汪子才?想來從來都是他傷別人的心,卻從沒為誰失魂落魄過。大概這便是所謂的一物治一物吧。

“唉,我也沒有追求別人的經驗,不曉得怎麽幫你。哥們今天就陪你喝酒,喝他個不醉無歸!”說完,周韬擡手讓酒保拿了十瓶酒。

“哈哈,好。”汪子才笑得眼淚都流下來了。

直至深夜,兩人都喝到爛醉如泥,周韬酒量沒有汪子才好,發完酒瘋後趴在吧臺上一動不動。

“怎麽沒酒了?”汪子才醉眼朦胧地倒轉手中的杯,卻被人奪過了杯子。

他擡眼,卻在看到來人那一刻,眼中的星辰仿佛都黯淡了:“是你啊。”

“別喝了。”周略把醉得癱軟的周韬抱了起來,說道:“我打電話給你哥了,他待會兒應該會來接你。”

“謝謝。”汪子才笑道。

“不客氣。”周略抱着周韬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說,“作為朋友,我想提醒你一句,施轍不好惹,你自己當心。”

果然是明白人,一眼就看出其中的隐情。汪子才還是笑着點了點頭,道:“謝謝。”

話已至此,多說無益,周略微嘆了口氣,便離開了。

汪子才看着兩人的背影,說不出的羨慕和欣慰。

不一會兒,汪子賢便也趕到了酒吧,關切地問道:“怎麽樣了?還好吧。”

“還好。”汪子才剛要起身,卻扛不住一陣陣的頭暈,又跌坐在椅子上。

汪子賢嘆了口氣,彎下腰,“來,哥背你。”

“謝謝哥。”汪子才也沒跟他客氣,往他背上攀去。

“說什麽傻話。”汪子賢有些吃力地笑着說,“記不記得小時候哥也是這樣背你回家?”

“記得。”汪子才低聲道。

“你長大了,哥管不住你了。”汪子賢的語氣裏帶着幾分無奈,“你只要記着家永遠是你最堅實的後盾。”

“哥……”汪子才再也忍不住,幾滴眼淚沁出眼眶,沁在了汪子賢的衣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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