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三
一大早，施轍就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多了盆綠色植物。
“Ada？”他皺眉道，“是你放的嗎？”
助理Ada搖了搖頭，說：“不是我。是汪少。”
“汪少？”施轍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前兩天你不是要招新助理嗎？汪家二少來應聘了，我不可能拒絕吧？”
沉吟片刻，施轍說道：“讓他過來。”
“施總有什麽吩咐？”汪子才笑吟吟地走進了辦公室。
“你為什麽在這？”
“好問題。”汪子才走上前一步兩手撐在桌子上，緊緊盯着施轍，翹唇道：“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所以接下來我将是你的新助理，請施總多多指教。”
施轍靠在椅上，似笑非笑地說：“好啊，既然汪家二少樂意為我效勞，我又何樂不為？但是，”他的話音陡然轉冷，“你在這裏只會是個助理，沒人會顧念你的少爺身份。”
汪子才倒是一派的雲淡風輕，“沒關系，我早就預料到了。”
“那好，先去給我泡杯咖啡吧。”施轍倒是一點都不客氣。
“好啊。”走出辦公室門口之前，汪子才突然轉過身，問道：“那盆綠植你喜歡嗎？”
“不喜歡，你為什麽要放在這裏？”
汪子才一臉無辜：“你上次說花粉過敏啊。那綠植你總不會過敏吧？再說，綠植能防輻射，淨化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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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你出去吧。”施轍面無表情地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
不一會兒，汪子才便回來了，“給你泡了茶。”
施轍皺眉：“我不是說要咖啡嗎？”
“我知道啊。”汪子才說，“但喝太多咖啡對你身體不好，喝茶比較健康。”
“我竟然不知道汪少爺如此懂得養生？”
汪子才羞澀一笑道：“剛剛在網上查的，現學現賣。”
施轍無語半晌，冷哼道：“當助理的還有權幹涉上司喝什麽了？”
“我确實是無權幹涉你。”汪子才無奈道，“你當然也可以讓Ada再泡過一杯咖啡。不過，喝太多咖啡會影響你的精神狀态，我看你上次都在我車上睡着了。”
提到那次，施轍臉上閃過一絲陰霾：“夠了。以後沒我指示，別再任意妄為。這裏不是你家。”
“那好吧，我先出去了。”臨走，他還不忘加多一句，“偶爾換個口味也不錯。”
等到門關上，施轍終于忍不住随手揉了個紙團，狠狠地扔在地上。
原本以為上次說的那番話能讓那人知難而退，卻不想對方還變本加厲、步步緊逼。施轍眼底一片戾色，煩躁得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而另一邊的汪子才倒還好，其他人都顧忌着他的身份，既不敢把真正重要的活交給他，又不敢真的讓他來打雜，是以倒落了個輕松。
雖然一開始不少人都用怪異的眼神來看他，但除了在施轍面前，汪子才素來臉皮厚，才不理會旁人的眼光。再加上他性格善交際，也沒擺起少爺架子，不多久就和周圍的人打成一片。
房內的施轍聽着外邊一片歡鬧，心中煩躁更盛。再看看罪魁禍首那可恨的笑容，他終于忍不住打開辦公室的門，幾乎是惡狠狠地說：“汪子才，你給我進來。”
衆人頓時做鳥獸散，獨汪子才安然自若地踏入施轍的辦公室。
“抱歉。”一進門，汪子才就率先道歉。
“你知道自己做錯什麽了嗎？”施轍面如寒冰。
“辦公時間不可喧嘩。”汪子才回答得一本正經。
“那你為什麽明知故犯？”
汪子才無奈地說：“同事們都太熱情了。”
施轍冷笑：“還想推卸責任？”
“嗯，确實是我不對，我的錯。”
“認錯很快啊。”施轍撥了內線，“Ada，把你那邊的資料給汪子才，今天別整理完別下班了。”
“好的。”
挂了電話後，施轍道：“聽清楚了麽？”
“明白了，我現在出去。”
“今天沒完成就給我滾回汪家去。”施轍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道。
中午時分，他吃完午飯便匆匆回到辦公室繼續整理資料了。Ada給他的都是些雜七雜八的瑣碎，花了一上午才整理出一部分。說實在的，這些多年養尊處優吃喝玩樂，從來都沒這麽拼過。他開始審視自己的心态，到底是什麽讓他堅持到現在？真的是因為得不到所以就格外執着而已嗎？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他哥的。
他拿起手機到茶水間接了電話，“喂？哥，什麽事？”
“沒什麽，問問你一切還順利嗎？”
“還好。”他笑了笑說。
“唉，你說你，要出來歷練去咱們公司不好嗎？非要跑到別人的地盤上去。”汪子賢嘆息道，“別以為哥不知道你在打什麽鬼主意。不過你的事哥也管不了了，你自己看着辦吧，別又再像上次那樣在酒吧裏買醉了。”
“謝謝哥，我自己有分寸。”
“你有分寸才好，別到時候一頭熱撞了南牆還不知道回頭。”
“行啦行啦，我曉得的。哥，你越來越婆媽了。”汪子才笑。
“還不是你這家夥不讓人省心。”汪子賢絮絮道，“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節了，別忘了回家吃飯。”
“好，知道了。小昭想要什麽嗎？我給她買。”
提到這個寶貝女兒，汪子賢就一陣頭疼，“別再給她買東西了。上次你給她買了個PSP，她抱着玩到現在。上次看醫生，醫生說她的視力又加深了。”
“嗯，都是我不好。”汪子才抱歉道，“那嫂子呢？爹媽呢？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嗎？”
“他們都很好，就是很想你。你不用買禮物啦，回來就好。”
汪子才心中一酸，應道：“嗯，我曉得。”
兩人又拉了一些家常，汪子才便挂了電話。結果沒多久，手機又響了，一看，是周韬的。
“喂？”
“你這家夥好啊，一聲不響就跑到施轍的公司去了。剛好了傷疤就忘了疼了？”周韬的語氣可算不得上和善。
汪子才假裝無辜：“哪裏一聲不響了？你現在不是知道了嗎？”
“我也是今天早上問你哥才知道的！怎麽，現在不怕自取其辱了？”周韬冷笑。
知道對方也是關心他，汪子才道：“我明白你是擔心我。放心，我有分寸的。”
“你有分寸？你有什麽分寸？敢情上次在酒吧喝得爛醉的不是你？”周韬快要氣炸了，簡直恨鐵不成鋼。
汪子才望着天花板說：“我都知道。可是不再試試我不甘心。”
“別傻了，人家不喜歡你就是不喜歡你，你再怎麽嘗試，再怎麽努力都是沒用的。”
那頭沉默了，周韬明白他心裏也不好受，不由得放輕了語氣，“不是我刻意打擊你，這都是事實。聽我說的，趁現在你還沒有陷得太深，回頭吧，一切還來得及。不然傷的只會是你自己。”
“我曉得，但我已經決定了。”汪子才語意堅定。
“哎，你這人怎麽就不好好聽人說話呢？”周韬也火了。
“可是當初周略追求你的時候，不也以為不可能成功的嗎？”
“我……”沒想到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周韬語塞，停頓了一下，說，“我們的情況怎麽和你們現在一樣呢？”
“所以你也別幹涉我了，我有心中有數。”
“你，哎……”知道不可能勸服對方，周韬心中無奈，只得轉移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你現在在公司還習慣嗎？”
“還好，就是泡泡茶，整理整理資料什麽的。”
“你說你，好好的二少爺不做，跑去當人家的助理。”周韬忍不住說。
“不說了，施轍要我今天之內整理完資料，不然就別下班了。”
“什麽？！”周韬不可置信，“他還敢使喚你？！”
“別這麽說。”汪子才道，“我早就預料到了。”
“你你……哎……算了，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周韬确實已經無言以對了。
挂了電話，汪子才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整理報表。也不知道Ada到底從哪找出這麽一大堆東西讓他整理的，簡直無窮無盡、沒完沒了。
待完成了大半的工作，汪子才靠在椅背上，揉揉頸項，往窗外定睛一看，天已大黑了。辦公室裏的同事基本都離開了，而他居然毫無察覺。
他忍不住偷眼看向施轍，房內依然燈火通明，看來那人也正在加班。
汪子才微微翹了翹嘴角，生平第一次發現加班是令人多麽愉快的事。
他晃悠到施轍的門口，假模假樣地敲了敲門，道：“施總，在麽？”
“什麽事？”施轍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汪子才打開了門，笑吟吟地說：“我猜你現在還沒吃飯吧？我準備叫外賣了，你想吃什麽？”
“不需要。”
可是汪子才已經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那你有什麽忌口的沒？沒有吧？我那就去點餐了。”說完，根本不給施轍的機會就走了。
施轍簡直要被他挫敗了。就是這個人，搞得自己整天心神不寧、心煩意亂，生平第一次效率如此低下。偏偏這個人還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沒事人似的無辜。
不一會兒，汪子才便回來了，手裏提着兩個飯盒。他把其中一個放在施轍的桌面上，“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我給你買了豉汁排骨飯，趁熱吃吧。”
施轍環抱雙臂，用審視的目光打量汪子才，無不嘲諷地說：“我以為汪二少會吃不慣外賣？”
“這能有什麽？”汪子才說，“別太早先入為主。”
施轍看着他很自然地在對面的座位上坐下，提醒道：“我似乎還沒準許你坐在那兒？”
“別介。”汪子才答道，“一個人吃比較寂寞，兩個人吃正好。”
施轍哼笑：“對着你我怕吃不下。”
汪子才卻一點也不介意，道：“對着你我能吃兩碗。吃吧，就當是彌補上次的不歡而散。”
施轍不置一詞，汪子才權當他是默許了。
打開了飯盒，汪子才把裏面的青椒和洋蔥一一挑出，施轍看了一眼他的舉動，沒有多言。
反倒是汪子才偷眼去打量施轍，他的動作慢條斯理，明明吃的是盒飯，卻優雅得仿佛在品嘗着什麽美味佳肴，再搭上這樣一張臉，可謂是秀色可餐，令人嘆為觀止。
他扒了兩口飯，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施轍，其實在你眼中，我是個什麽樣的人？”
施轍倒是直言不諱：“輕浮、任意妄為。”末了，他瞥了瞥眼前的餐盒，補充道：“還有挑食。”
汪子才苦笑道：“原來在你眼中，我居然毫無優點啊。”
施轍看了他一眼，繼續吃飯。
汪子才的頭湊近了一點，問道：“那你想不想知道，你在我心目中是個什麽樣的人？”
“不想。”施轍的回答很直接。
“我可想說。”汪子才繼續說道，“你嘛，冷漠，孤傲，尖銳，還有危險。”
他感慨道：“我得承認最初是被你外表吸引的。但你并不是我一貫會喜歡的類型，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麽會對你一見鐘情。”
“承蒙擡愛，你的‘喜歡’我實在消受不起。”施轍玩味地說，“更何況，我認為你并非是喜歡我，而是覺得有一樣新玩意兒出現在你面前，你越得不到就越想得到。”
“是這樣嗎？”汪子才很認真地想，“那請問我還有多久才能追到你？”
“不可能。”
汪子才一本正經地說：“你分析得很有道理。那如果你早日答應和我交往，我又早日厭倦，你不就可以早點解脫了嗎？”
“那你可以死心了，我是不會和你交往的。”施轍把盒飯整理好，“把垃圾清出去，然後關上門，謝謝。”
被掃地出門的汪子才沒有半分沮喪，反而還嘿嘿地傻笑兩聲。
九點多的時候，施轍剛踏出辦公室，卻聽到一個煩人的聲音響起：“施總，能不能順便捎帶我一程？”
施轍皺眉：“你怎麽還沒走？”
汪子才理直氣壯地說：“不是你說的嗎？沒整理完資料不能下班。”
“……”施轍頭一次覺得自己那麽失策。
“你的車呢？”施轍反問道。
“這兩天送修了啊。你知道，我公寓離這邊比較遠。”汪子才坦蕩蕩地說。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只好自己回去了啊。不過中途會不會出意外可不好說。”
言下之意就是沒意外也給他弄出點意外。施轍冷下了眉目，“你想威脅我？”
汪子才一臉無辜：“冤枉，我哪敢啊。不過既然你不樂意，那我就不強人所難了，我自己走就好。施總再見！”
剛走出兩步，便聽施轍冷聲道：“站住。”
汪子才乖乖站在原地，察覺到身後的施轍挾着一股迫人的氣勢向他靠近。施轍冷冷地說：“最後一次。我警告你，汪子才，別太過分了。”
汪子才心中大笑，表面上卻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