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七

一大早,施轍就過來敲門了,“汪子才,起床。”

“唔……”汪子才把被子蒙在頭上,強行裝作沒聽見。

過了十來分鐘,房內還是沒有動靜,施轍不耐煩地“啧”了一聲,敲門道:“再不起來我就直接開門了。”

“……”房間裏一片死寂。

施轍忍無可忍,試着擰開門把手,居然沒鎖。他一打開門,便見汪子才把自己卷得像蠶蛹似的,一時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掀開他被子,說:“起來!”

“唔……”汪子才哼唧哼唧抱着被子翻了個身,還怕冷似的往被窩裏縮,又閉上眼睛了。

皮膚甫一接觸,施轍便覺得不對勁了,滾燙的熱度仿佛要把他的指尖灼傷。施轍伸手探他的額頭,皺眉道:“起來,你在發燒。”

“不要……”汪子才咕哝着說,聲音有些沙啞。

“不然你現在就從我家滾出去。”施轍語氣不容置喙。

等汪子才拖拖拉拉地刷完牙洗完臉,施轍已經在樓下了。

“早餐在餐廳,自己吃。”

“嗯。”生病中的汪子才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的。

施轍又說:“我叫了私人醫生,等會兒他會過來。”

看着施轍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汪子才終于忍不住問道:“那你去哪?”

施轍似笑非笑說:“你還管我去哪?”

施轍走後,汪子才便拿起固話給親友們打電話報平安。首先是打給他哥,一聽他聲音,汪子賢便擔心地說:“你聲音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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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感冒而已,不礙事。”汪子才避重就輕地說。

“那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汪子賢不太放心地說。

等他報告完行蹤,他哥又語重心長地道:“你現在是寄人籬下,不比以前,要好好跟人家相處,知道嗎?”

汪子才撲哧一笑說:“哥,我怎麽越來越覺得你像老媽子?”

說到這個,汪子才停頓一下,才說:“爸媽現在怎麽樣?”

“他們都還好。”汪子賢輕嘆道,“爸也不怎麽生氣了。”

“都是我不好。”汪子才苦笑。

“你能這樣想說明你開始成熟了。”汪子賢很欣慰,“不要想太多,做好你自己。”

“哥……”汪子才鼻子莫名泛酸。

兩人又寒暄了幾句才挂上電話。汪子才想了想,撥給了周韬。

聽見是他的聲音,周韬罵道:“你這家夥去哪了?昨晚也不給我個電話。”

“我在施轍家。”汪子才簡言意赅地答道。

“……”沉默了半晌,周韬說,“你可以的。”

扯皮了兩句,周韬又問:“那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汪子才半開玩笑說:“先住着吧。住到施轍把我趕出去吧。”

“好好把握。”

汪子才忽然說:“周韬,我覺得施轍不太讨厭我了。”

“……”周韬停頓片刻,還是那四個字,“好好把握。”說到底,他還是不太看好他倆。當然,這話他沒說出來。

“對了,明天白少搞聚會,你去不去?”周韬轉移了話題。

汪子才打了個哈哈推辭道:“不去了,你看我還發燒感冒呢。”

“看來你真是為了那位收心養性了啊。”周韬感嘆道。

“嗯哼。”汪子才彎了彎嘴角。

這倒是事實,自從認識施轍開始,他就沒再和以前那些狐朋狗友胡混過。除了和周韬還保持着聯系,其他的纨绔子弟他都開始漸漸疏遠了。

“那下個星期五晚上有空不?過來我家玩。”

汪子才故意調侃他:“怎麽?周略肯放過你?”

周韬說,“別提那家夥,他出差去了。”

“哦——”汪子才拉長了聲音說,“原來是獨守空房,寂寞難耐啊。”

“呸,你這話什麽意思?”周韬罵道。

汪子才懶洋洋地說:“要我來陪你行啊,可哥哥現在沒有車,你過來載我啊。”

“就你這少爺逼事多。”周韬又罵他。

打完電話後,汪子才坐在沙發上無所事事,不知不覺又睡過去了。直到聽到門鈴聲,他以為是施轍回來了,連忙趕去開門。門一開,卻站着個陌生的年輕男子。

汪子才一愣,便聽那人文質翩翩道:“您好,我是施少的私人醫生。請問您就是汪少嗎?我受施少所托,負責前來給您看病。”

“是的,請進。”汪子才讓了開了身子。

那人微笑着說:“看到我,您似乎很失望?”

“沒有。”汪子才支吾了過去。

這可是施轍的家啊,他要回來自己也有鑰匙,何必要按門鈴呢。自己真是燒糊塗了。汪子才默默在心裏暗嘲自己。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管隽。”他說着,在椅子上坐下。

汪子才也在沙發上坐下了,随口問道:“哦?是俊俏那個俊嗎?”

“不。”管隽忽然抓過他的手,修長的指尖在他手心上一筆一劃地寫着,望着他的眼睛說,“是隽永的那個隽,不過這個字也念jun。”

汪子才很淡定地抽出手,問道:“可以開始看病了嗎?”

管隽微微一笑,“當然。”

以汪子才多年的情場經驗來看,管隽相貌實在不賴。與施轍的氣質不同,管隽給人的感覺更溫和,但是一雙桃花眼笑眯眯的時候,卻又讓人看不清深淺。

按照常規測量體溫、聽診,管隽邊寫病歷,邊說:“扁桃體有些發炎。您是不是着涼了?”

“嗯。”汪子才點點頭。

“我給您開了些藥。這段時間要忌口,忌辛辣和油膩,多喝水。”

“好,謝謝。”

管隽站起來,忽然俯下身,把手撐在他的頭邊,依然保持着得體的微笑說:“醫生的角色扮演完了,接下來我能問些私人問題嗎?”

“看病就看病,別耍什麽花樣。”汪子才難得冷淡起來。

管隽笑了,湊近了一點說:“放輕松,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

汪子才面無表情地說:“醫生,我有病,離我遠點,我怕傳染你。”

管隽笑得更開心了,在他耳邊溫柔地說:“沒關系,我不怕。”

汪子才突然爆發出一陣哈哈大笑,笑得連聲音都有些嘶啞,他邊笑邊說:“管醫生,你難道不知道我汪子才的名聲是出了名的臭嗎?”

管隽卻說:“我早聽說過了,可是百聞不如一見。我發現你還挺對我口味的。”

“那你真是重口味。”汪子才嘲諷道。

“謝謝誇獎。”管隽謙虛地說,“怎麽樣?有沒有興趣促進一下我們的感情?”

“抱歉,我只做上面那個。”

“為什麽不試一下做下面的?”管隽邊說邊把另一只手放到他肩上,“我是醫生,你可以相信我的技術,我會讓你舒服的。”

汪子才有些厭惡地揮開他的手,“沒興趣。”

“如果是施轍呢?”管隽反問道,“如果是他,你願意做下面那個嗎?”

汪子才一怔,沉默了。

“以我一個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我覺得他并不喜歡你。既然如此,何必要在他一棵樹上吊死呢?我會比他溫柔,也更懂得珍惜你。”管隽循循善誘。

汪子才擡頭,很認真地問:“如果他不喜歡我,他會收留我,會為我找醫生嗎?”

管隽嗤笑道:“當真如此嗎?那不過是一種表象而已。”

正當此時,一個冷淡的聲音打斷了他們,“看病看好了嗎?”

汪子才一側頭,卻見施轍環抱雙臂,倚在門口,冷冷地打量着他們。

管隽悠然自得地站直身子,又恢複那個翩翩風度的斯文醫生,微笑着說:“已經看好了,施少。”

“看好就走吧。”施轍煩躁地說。

“好的。”管隽收拾好自己的藥箱,臨出門口前還特地轉身,沖汪子才眨了眨他那桃花眼,“記得保重好身體。”

等管隽走後,施轍一言不發地關上門。轉過身,卻見汪子才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

施轍陰沉着臉說:“要亂搞就滾出去,別讓我看見。”

汪子才擡頭看他:“你這是生氣了嗎?”

“你只是讓我感到惡心而已。”施轍語氣冷淡。

“哦。”汪子才點點頭,難得地沒有嬉皮笑臉或者插科打诨過去。

施轍把之前随手放在一邊的紙袋扔給他,冷聲說道:“不合适就扔了吧。”說完,便轉身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汪子才連忙接過,打開一看,居然是新的襯衣、西褲和睡衣。再往裏翻找,竟連內褲、襪子都有。他忍不住笑了出聲,感覺之前淡淡的低落全都一掃而空。

他手裏抱着紙袋,喃喃自語道:“施轍,怎麽辦,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吃完藥,他提着紙袋,走上二樓。路過書房門前,他輕輕敲了敲門,說道:“施轍,謝謝你啦。”

“嗯。”房內傳來一聲淡淡的回應。

回到客房,汪子才拿出袋中的衣服試穿。論身高,他與施轍相仿,卻還是比施轍矮一點點。身上的衣服很合适,也很合稱,就像為他量身定做一樣。真是不得不感嘆施轍的眼光。

他把新衣服收拾好,倒在床上暗自感嘆,管隽真是瞎了眼,施轍對他怎麽樣他這個當事人會不知道?

在認識施轍以前,他自忖自己是情場老手,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可是,認識施轍以後,他才第一次真正感受到那種微妙複雜的心理。會因為他的一個眼神而興奮,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忐忑。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是新鮮且意外的,是他從前從未體會過的。

今天管隽問他,如果是施轍,他會願意做下面那個嗎?他認真地想了想這個問題,答案好像也是願意的。但這個人,也只能是施轍。

可是施轍會喜歡他嗎?照現在的情形來看,至少施轍是不排斥他的,然而離喜歡這一步到底還要多久?

但無論多久,他都有信心走下去。他望着那邊的衣櫃,無端感嘆,這樣的你,讓我如何放手。

管隽開的藥具有安眠作用,不一會兒,汪子才便又沉睡過去了。熟睡的汪子才并不知道他心心念念那個人正徘徊在他門邊。施轍擡手,想敲門,但似乎怕吵到他似的又放下手。他試探着擰了一下把手,門竟然輕而易舉地打開了。

施轍不滿地“啧”了一聲,這人的防範意識也太差了吧。

他推開門,一眼便看到汪子才掀開了被子,毫無睡相地躺在床上。

明明還在發燒,還不懂得蓋被子。施轍皺眉,走過去,輕輕幫他把被子蓋上。

“施轍……”

施轍的動作一僵,以為他醒過來了,低頭一看,床上的人還緊閉着眼睛,呼吸均勻,嘴巴微微張開,正呢喃着他的名字。

這樣毫無防備的姿态像一把尖刀直刺施轍心底最柔軟的地方,讓他陡然升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滋味。說不清是一種怎樣的沖動,他擡手把汪子才淩亂的額發整理好,暗道:“還是你睡着乖些。”

他在床邊坐下,端看汪子才熟睡的姿态,輕嘆一聲。

這些年,有不少人竭力想要撩撥他、糾纏他。什麽樣的勾搭手段他沒見過?不得不說,汪子才的技巧是最拙劣的。

可是,卻是最有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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