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

三十二

這年春節,汪子才終于如願以償地把施轍帶回家。

一進門,小昭便成了施轍的腿部挂件,黏着他“哥哥哥哥”地叫個不停。汪子才彎下腰,故意問道:“你只想哥哥,不想叔叔?”

小昭忙道:“想的,想的。”

汪子才道:“我吃醋了,你眼裏只有他,沒有我。”

一旁的施轍掃了他一眼,對他這種對小孩兒也要較真的行為表示無奈。

汪子才假裝看不見,清了清嗓子,說道:“這樣吧,你叫我兩聲好聽的,我就把這個紅包給你。”說着,他揚了揚手上的兩封紅包。

小昭立刻道:“叔叔最帥了!叔叔最棒!”

汪子才笑罵道:“拿去吧,你這見風使舵的小東西。”

小昭沖他做了個鬼臉,一蹦一跳地走了。

“回來了?”汪父坐在沙發上,淡淡地問道。

“嗯,爸,我們回來了。”汪子才道,“這是施轍。”

“我知道。”汪父道。

“伯父好。”施轍上前一步,把手上的東西放下,“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嗯。”汪父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半晌沉吟道,“施轍,過來陪我下一局棋吧。”

眼看他跟着自家老爸一同上樓,汪子才便溜進廚房幫他媽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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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又拉人陪他下棋啦?”汪母邊炖着鍋裏的東西,邊瞥了他一眼問道。

“嗯。”汪子才跟在旁邊打下手。

“那個棋癡。”汪母無奈地搖搖頭,轉而問起:“最近工作還順利嗎?”

“還好,放心吧。”

畢竟汪母也是個知情識趣的,瞥見他眉梢眼角都是喜色,便打趣地問道:“怎麽啦?終于把男朋友帶回家就這麽高興?”

汪子才但笑不語。

眼看他娴熟地削皮切瓜,汪母忍不住又道:“之前還沒問你,平常你倆在家是誰做飯的?”

“誰有空誰做吧。”汪子才問道,“怎麽了?”

“随口問問。”汪母說着,心裏卻道,自家兒子從前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現在都進得廚房、出得廳堂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感嘆自家兒子果然是被吃得死死的,還是該感嘆施轍将他改造得這麽賢惠。

不過,兒孫自有兒孫福吧,年輕人的事還是交給他們自己吧。

也不知道施轍給汪父做了什麽思想工作,等他倆下完棋出來吃飯時,雖然汪父嘴上不說,但他臉上的神色也從淡漠變成了贊賞。

汪子才用手肘撞了撞施轍:“你到底做了些什麽?”

“下棋。”施轍的回答十分簡潔精煉。

“還有呢,你對他說了什麽嗎?”汪子才追問道。

施轍看了他半晌,嘴角忽然浮起一抹好看的笑,他意味深長地說:“你猜?”

“……”施轍果然是變了!

總的來說,這頓飯倒也吃得賓主盡歡。果然,團年飯還是要一家人齊齊整整、熱熱鬧鬧地在一起吃的。

而事實上,飯後活動才是重頭戲。簡單來說,其實就是搓麻将。汪母是個中高手,也熱衷此道,吃完飯便招呼大家一起切磋國粹。

汪子才打了兩輪,被對面汪子賢夫妻檔閃瞎了狗眼,當即表示要退場換人。

“你會打嗎?”他問施轍。

施轍點頭。

“那你替我上吧,好好打。”頓了頓,他又壓低聲音對施轍說,“你昨晚把我折騰慘了,你讓我歇歇呗。”最後的語調帶着些許勾人的上揚。

然後,他不負所望地看見施轍瞳孔微微收縮。

“去吧。”施轍沉聲道。

回到卧房,汪子才躺在床上一會兒卻又睡不着,幹脆起身東翻西找,也意外地讓他發現了一些舊物,不由得津津有味地看起來。

他本想等施轍回來跟他一起分享,但看着看着還是抵抗不了侵襲上來的困意,不知不覺便睡過去了。

半夢半醒間,汪子才察覺到有人輕手輕腳地把替他蓋毯子。他忽然感到一陣莫名的安心,張了張嘴:“施轍。”

施轍手上的動作一頓:“吵醒你了?”

“沒事,我本來也在等你。”汪子才坐起身,問道,“怎麽樣?贏了輸了?”

“輸了。”施轍回答得坦蕩蕩的。

“什麽?”汪子才有點難以置信。

施轍嘴角勾起一抹笑:“不然怎麽讨得丈母娘的歡心?”

汪子才還沒完全清醒的大腦遲緩地運行,他愣了愣,突然一把撲倒施轍:“你這個心機boy!”

他大概有點明白他爹為啥後來對施轍加以贊賞了。

“那輸得多不多?”

“還好,不算太多。”

汪子才豪氣萬千:“沒事,咱輸得起,輸再多我也養得起你。”

施轍任由他騎在自己身上,笑而不語。

“哦,對了,”汪子才取過剛剛丢在旁邊的一摞相冊,“來,給你看點有趣的東西。”

這是他以前的照片,從小時候到長大的都有。他從施轍身上下來,一邊翻看相冊,替他細細解釋,一邊悄悄打量他的神色,內心一陣難以言喻的滿足。

施轍的眼神在某一張照片上定住了,“這張?”

汪子才一看便笑了,有些得意洋洋的:“怎麽樣?是不是特別帥?”

照片上是汪子才十七歲的模樣,正身穿騎馬裝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高大駿馬上,笑着看向鏡頭。其時陽光正好,照映在他的臉上,更是說不出的神采飛揚。

施轍手指在上面細細摩挲,半晌沒說話。

“可惜了,沒有早點遇見你。”汪子才有些遺憾。那是他最好的歲月,仔細想想,十七歲的施轍又在幹什麽呢?也許正一個人在異國他鄉經歷那段煎熬的日子,這麽想着,不由有點心疼。

“不過幸好也不晚。”汪子才笑着,親了一口施轍。

施轍靜默片刻,突然暴起,将他翻倒在床上。汪子才笑呼道:“哎哎,輕點。”

鬧了一會兒,施轍的動作忽然停住了,汪子才疑惑地問:“怎麽了?”

施轍搖搖頭,把他衣服整理好,悶聲道:“睡吧。”

“等會兒。”汪子才顯然對這急剎車沒反應過來,他用膝蓋磨蹭了下施轍鼓起的小帳篷,“你不是也有反應嗎?”

“你不是說我把你折騰慘了嗎?”施轍反問。

“嘿。”汪子才笑了一下,“騙你的。我得給你個機會在我媽面前好好表現啊。”

“但這是你家。”施轍提醒道。萬一他倆天雷勾地火弄出點什麽動靜,這一家有老有小的,這影響可不好。

“沒事兒,這牆的隔音效果還是不錯的,最多我小聲點吧。”汪子才兩條修長的大白腿重新纏上了施轍腰間,順便瞄了一下他神采奕奕的部位,“再說,你不想做嗎?”

既然話都這麽說了,施轍就不再客氣,迅速将人扒個幹淨,開始專心享用他的“年夜飯”。

次日,日上三竿,汪子才慢慢吞吞地從被窩裏鑽出來,晃晃悠悠地走下樓。

汪母見了他便忍不住說教起來:“你這都幾點了才起床?你看看人家小施,一早起來就陪我們喝早茶了。”

汪子才瞟了他一眼,擠到他身邊:“哎喲?這麽快就搞好關系了?”

其時施轍正和汪父下棋,淡淡地回瞥他一眼,不說話。

汪子才覺得今天的施轍有點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出問題,只得暫且壓下。

中午吃飯的時候,一家人也算是其樂融融,連汪母都不住稱贊施轍,害汪子才連聲道:“媽,到底誰才是你兒子?”

汪母睨他道:“我倒是情願要小施這樣的孩子,來,小施多吃點菜。”

“謝謝伯母。”施轍點頭致意。

汪母笑道:“喊伯母就見外了吧?什麽時候該改口喊一聲‘媽’啊?”

汪子才雙目微睜,只聽施轍頓了頓,對兩老說道:“爸,媽。”

汪母道:“行了,都是一家人,就別再客氣了。快吃吧,菜都涼了。”

“一家人”這個詞觸動到了汪子才的內心,他擡眼悄悄打量汪父的神色,似乎并無不豫。他忽地安心下來,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深。

畢竟能得到家人的認可,那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午飯結束後,施轍依然對汪子才冷冷淡淡的,見了他就避開,像是不想搭理他的模樣。汪子才有點摸不着腦袋,昨晚不是還好好的嗎?中午這人也跟其他人談笑風生,為什麽偏偏見着他就一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呢?

實在忍無可忍,汪子才尋着個借口,一把将施轍堵進房間裏,将他逼到門邊問道:“你今天是怎麽了?”

施轍挨着門板,垂眸看他:“你真想知道?”

“那當然。”

施轍從口袋裏取出一樣東西,用指間夾着:“這是今早我幫你整理相冊時掉出來的。”

汪子才定睛一看,竟是一封淡粉色的信,脫口問:“這是什麽?”

施轍冷笑起來:“是啊,我也想知道這是什麽。”

汪子才一把奪了過來,展開。這毫無疑問是一封情書,字裏行間都洋溢着主人的心情。

他擡眼,立刻否認道:“這不是我寫的。”

“我知道不是你寫。”施轍淡淡地說。

汪子才心裏暗道糟糕,以前追他的人不是沒有的,這封信大概是那時候手塞到一邊,結果和相冊放到一起了。這要是他寫的還好,要不是他寫的,估計施轍會誤會他收藏別人的情書到今天吧。

“咳,這個誰還沒有過曾經。”汪子才清了清嗓子,繼而又認真地說,“但是,從今往後我就只有你一個,也只想要你一個。”

“這樣可以嗎?”

施轍一語不發地凝視他,半晌後道:“說完了?”

“說完了。”

“那讓讓。”

汪子才讪讪地讓開身,看着施轍面無表情地從他旁邊擦身而過,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這一天下來,兩人之間的氣氛都有點怪怪的,汪母看着有點擔心,忍不住問:“你小兩口怎麽啦?吵架了?”

“沒。”要是吵起來還好,現在這樣子,他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應對。

畢竟坦白的話也說了,但施轍還是一副不冷不熱的模樣,讓他不由得有點氣餒。

汪母還在叨叨絮絮地說:“我又不是沒談過戀愛,哪還能不知道?小兩口吵架也是正常,不過要記得及時和好,多多溝通……”

“行啦,媽,我們會處理好的,你就別瞎操心了。”汪子才打斷道。

“哎,誰讓你們這麽不讓人省心呢。”汪母搖搖頭。

汪子才只得無奈苦笑。仔細想想,施轍好像一直都比較介意他之前的事,縱然他作出過承諾,也用實際行動表現出來,但施轍似乎并未真正信任過他。他明白,施轍有精神障礙,有對感情上的心理陰影,但理解歸理解,心中還是不太舒服,仿佛自己做的這麽多努力都只是徒勞而已。

都說了,感情的事需要兩個人多多溝通,互相理解,然而一直以來都是他主動追求施轍,是他一直強行糾纏不肯放手,盡管到後來他能感受到施轍是在意他的,但有些時候他并不清楚施轍的內心想法。

他都已經往前走了九十九步了,施轍會把剩下那一步走完嗎?

晚上睡覺前,汪子才本打算和施轍來個促膝長談,結果還沒等到他回房就入眠了。

迷糊中,他感覺有人帶着帶着一身寒氣鑽進被窩裏,汪子才怕冷地縮了縮,但還是下意識地朝那人靠近,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

忽然,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指上被套了個冰涼的東西,有人在他耳邊輕聲呢喃:“為了防止你到處沾花惹草,還是先把你套牢好了。”

汪子才瞬間清醒過來,他睜開眼,翻身坐起,就着投射在屋內的月色打量手上的事物。那是一枚銀色的戒指,在月華的清輝下反射出璨璨的光澤。

他愣了愣,然後摸着戒指開始傻笑。

早料到他是這個反應,施轍無奈地說:“別笑了,早些睡吧。”

“你這是求婚嗎?”

“你認為呢?”施轍道。

“這時候能不能別用反問句啊。”汪子才嘴上抱怨着,但已經情不自禁地眉開眼笑,“哪有人求婚求得這麽沒誠意的。”

“那你接受嗎?”施轍望着他的眼睛。

汪子才清了清嗓子,說:“既然你這麽誠心誠意地發問了,那本少爺就勉為其難地答應你好了。”

“答應得這麽勉強還是算了吧。”施轍說着,作勢去搶他的戒指。

汪子才寶貝似地把手往身後一縮,嚷道:“哪有你這麽出爾反爾的,給了我的東西就是我的了。”

施轍光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還有,你也是我的。”汪子才說完,揪着他的衣領吻了過去。

一吻過後,施轍飽含情`欲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們是不是該幹些正事呢。”

被吻得迷迷糊糊的汪子才頓時反應過來,推開他道:“在幹正事之前,我覺得我們還是先算算賬吧。”

“你今天為什麽對我不理不睬的?”

施轍一時沉默,汪子才道:“你先前那麽冷淡,突然又對我求婚,你到底怎麽想的?”

“還是說你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沒有。”施轍否認道,“我只是……”

“什麽?”

他輕嘆一聲,開口道:“我只是嫉妒而已。”

“我嫉妒別人比我早遇見你,嫉妒別人還追求過你,嫉妒別人寫給你的情書還能被收藏那麽久,這樣說你明白了嗎?”

“那你不相信我嗎?我不要什麽別人,我只要你啊。”

“我明白,我也相信你。”施轍摸了摸他的臉,嘆道,“但我還是會忍不住嫉妒,像你說的,如果當初能早點遇上你就好了。”

汪子才愣了愣,才說道:“我不知道你也會想這麽多。”

施轍無奈地苦笑:“你是太看得起我還是太看輕你自己了。”

的确,這些情緒确實不應該出現在施轍身上,從一開始,就是他一直在追着施轍跑,哪會想到施轍也會因為他的事而嫉妒不安。

他想了想,突然跨坐到施轍身上,道:“阿轍,我們結婚吧。”

施轍擡頭仰望着他,半晌唇邊忽地漾出一絲淺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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