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月6日 宜擁抱

荀家三口都愛旅游,荀常和孟朵的職位還沒那麽高的時候,每逢假期無論長短都會帶着小荀或出行。

荀或的童年色彩缤紛,有很多鮮明的記憶點,比如烏鎮游船。船槳劃開無風水面,不覺船移,微動漣漪,搖搖晃晃使人想起嬰幼的搖籃,到點也不舍得下岸。

季玄的背也像船,荀或趴在上面,覺得自己躺在小舟裏,上空飄着明月光。

“我重不重?”

荀或摟緊了他的脖子,又問:“我是不是真的胖了?”

“不重,”季玄回答,“胖也很可愛。”

“完了,連你都這麽說,我是真的胖了,我要減肥。”

“不要減,”季玄扣着荀或的膝窩,拱着背把人往上擡,“你本來很瘦,胖一點剛好。”

荀或聞言翹起嘴角:“剛好什麽?”

他講話很慢,一個字膠黏着下一個字,故意讓季玄知道他醉得厲害,現在有借酒吐真言的資格。

“剛好抱我,對不對?”荀或貼着季玄的耳朵,溫熱的氣息撲進耳道裏,“你想不想抱我?”

過了很久,實則一分鐘并不算久,但荀或已喪失對時間的感知。在等待季玄回答的這一分鐘裏,似乎世代都已更疊幾輪。

季玄真的很能忍啊,荀或心說,換做自己,“想”這個字都要像施咒一樣被念個幾百回了。

季玄的愛情總以長久而沉默的方式體現在細節,如果盛游洲沒有出現,荀或很害怕自己會一輩子都被蒙在鼓裏。

每個人都有性格缺陷,在荀或身上是神經大條,不去留意細節就不會留意細節。

在季玄身上是自卑,因為沒見過多少愛,不知道自己的愛合不合标準,為了避免被退貨,還是一開始就不要拿出手。

“怎麽了你,說一個想字也要這麽久……”荀或稀裏糊塗地就把心理活動說出來了,“你知不知道荀或是怎麽死的?”

“……嗯?”

“被季玄憋死的。”

季玄微微一笑,還是往常那副沉穩的模樣,但聲音低啞像被揉進了沙:“想,我很想抱你。”

“……你要哭了嗎?”

“什麽?”

“你聽起來像要哭了。哭,掉眼淚,”荀或一抹自己的眼角,手指伸進晚冬寒冷的空氣裏,在季玄眼下展出一道亮晶晶的水痕,“像這樣,眼淚。”

季玄微愣:“小荀你……又哭了嗎?”

“是啊,我最近也太能哭了吧?”荀或都能感覺水珠子從眼裏往外湧,“季玄,我朋友說你很好,大家都很喜歡你。你知不知道你有好多優點啊。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社交失敗,但那肯定不是你的錯。只是以前你遇到的那些人,他們都太浮躁了,現在很多人都是這樣,第一眼合不來,他們就不會再花時間了解下去。

季玄,你只是被動了一點,這不是缺點,不是社交障礙,朋友都是互相選擇的,你以前只是沒遇見一個像我這樣的癞皮狗,死纏爛打,臉皮這麽厚,還要你跟我回家。

季玄,如果你想要好多好多朋友,我以後帶你去認識我的朋友。我在大學有參加話劇社,還有辯論隊……你很好季玄,你、你特別好,你最好了。”

荀或越哭越厲害,一段話被淚嗝噎得不成調:“能、能認識你,我這輩子都值。”

用了最後一點氣力洗漱,過後荀或徹底死機,栽進床裏像條死狗。素來睡不踏實,現下卻是動也不動地枕在季玄手臂上。

季玄的另一只手圈住了荀或的腰,隔着睡衣一節一節摸着荀或的脊骨。

其實荀或并未胖多少,身子骨還是瘦,隔着皮就是骨,中間少了肉,抱着是會有點硌的。

他嬰兒肥未掉,由此顯得面相和藹豐潤,雙眼清澈而靈動,兩道眉常舒展着,加之生來一抹微笑唇意,五官拼合起來有少許女相,卻還是男性的骨架,肩寬而臀窄,與同性相擁好比方鑿圓枘,并不契合。

可季玄生得高,荀或像是為他量身訂造,分寸恰好地收進懷裏,肢體相纏得充滿寬慰,那種将最後一塊碎片嵌進拼圖裏的完滿感。

即便醉得厲害,荀或卻只将鬧鐘往後撥了兩小時。他一向認為與時間最不劃算的交易是晚起,早上下午晚上三個時間段,一賴床就少了一截,十分虧本。

摸索着關掉床頭櫃鬧鈴,默數三聲打算起身,然後才發現他想要離開這張床,還得經過季玄同意。

他抱得很緊,緊得荀或開始懷疑自己讀了假書:睡眠時肌肉不是呈放松狀态的嗎?

些時過後又恍然大悟,扭過腰看季玄睫毛微顫。荀或樂呵呵地捏住他鼻子,捉迷藏捉到人一樣嘚瑟:“你裝睡!”

季玄睜開無辜的眼睛。昨晚的對話荀或早在夢中忘了大半,賤兮兮地摸了摸季玄搭在他腰上的手,不記得是自己發出邀請,反而質問:“幹嘛抱我?”

“抱……?”季玄眨眨眼,明白裝作不明白,“哦……對不起,可能抱錯了。”

說着就要收回手,荀或一溜翻到他身上,氣勢洶洶地把季玄床咚了:“抱就抱了還賴賬!什麽抱錯了!你想抱誰!”

方沛的臉又浮現,荀或才想起這件事還沒處理幹淨,又問:“是不是她?”

“誰?”

“你說誰,昨晚除了我還有誰坐你旁邊?”

“沒有誰,”季玄乖巧地搖搖頭,“只有你在我旁邊,只看得見你。”

荀或都不知道季玄原來這麽會說話。

“小荀,”他又認真地、帶些嚴肅地一個字一個字說,“我只會對你一個人好。”

荀或被哄飄了,出門迎着寒風吹散粉紅泡泡,才猛然想起這話自己曾說過的。

在旅游車鳴笛的那一霎,季玄不動聲色,實則全聽在耳。

除夕将到,荀家即将被解放的兩頭社畜歡歡喜喜地說今晚回來一起包餃,然後撒手讓小朋友們去安排,角色完全對調。

擀餃子皮是個技術活,要薄才能突出餡香,又得有韌勁才不易破。荀或邊和擀面師傅唠嗑邊等季玄回來。豬肉鋪在街市中段,走進去得淌一地泥污,季玄說他一個人去就行。

豬肉、蔥花、白菜、蝦仁,大袋小袋提回家,随意混搭。

荀或把季玄利索剁豬肉的視頻發上404微信群,配了個壞笑的表情包,很快收到俞斐回覆:雞兄刀下留豬!

他和俞斐在群裏互相交流了近況,然後俞斐又小窗敲他:你二月十四那天能不能開直播?

一條狗:那不行,雞哥羞澀捧花看見戒指又暴哭三百回合的樣子只能由我獨自欣賞

一尾魚:……你是不是對小雞的性格有什麽誤解

一條狗:對對對!我還以為他很悶,結果他是悶裏藏騷

一條狗:你知不知道他說什麽啊,他說眼裏就我一個,還說只會對我一個人好,哎喲,羞死了,感動到螺旋升天哭得好大聲

一尾魚:……我看羞澀捧花又暴哭三百回合的人該是你吧?

荀或一下定決心告白就把事情告訴了兩個好友,不如預想中驚天動地,相反兩人內心毫無波動,甚至褚臣還很冷靜地說可喜可賀,你終于意識到自己是彎的了。

一尾魚:守得雲開見月明

俞斐又發消息:所以你直播嗎?可以發條微博宣傳一下嗎?标題就說“你們的雞狗終于在一起了”,我給你買熱搜

一條狗:去去,想圍觀接吻指路依萍書桓火車站三百六十度旋轉超尬吻戲

一尾魚:?你一告白就要kiss??會不會太快

一條狗:快個屁,他現在做菜袖子拉到小臂上性感死了,我恨不得立刻就和他在廚房****

一尾魚:……OK我的錯不好意思打擾了再見

荀或放下手機又觀察起季玄,高大的身材,結實的肌肉,低眼時的睫毛,啊鼻梁,啊我的天,怎麽會有這麽清爽的殺豬佬,手起刀落剁剁剁剁剁的聽起來太爽了。

“季玄,”荀或犯着花癡問,“我有沒有誇過你很帥?”

“……呃?”

“也沒關系,我現在誇你,”荀或清清喉嚨,站直身道,“你好帥。”

血液從脖頸開始往上湧,季玄趕忙避開了荀或的目光。

但彩虹制造機荀或像個生化武器全方位近身攻擊,語氣誠懇而真摯:“從頭發絲到指甲尖都無懈可擊,簡直是雄性人類裏最理想的标本,開個展全世界都來搶着買票。季先生,您太完美了,其實您是天神下凡吧?為什麽連尿尿的樣子也無可挑——”

“小荀,”季玄受不住了,“別說了。”

“最後一句最後一句,說完這句我才能斷氣。”荀或埋臉在他背脊上,一對手左右開弓,撫過季玄腰胯線條。

季玄執刀的手一停,心想:他在抱我。

但荀或怎會甘于擁抱如此純情舉動,他的手繞到了季玄的前面,往**探下去。

“季先生,您無時無刻不迷人,可是我最喜歡,”他的語氣又軟又色,手隔着牛仔褲覆在他的凸起上,“您高潮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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