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狹路相逢(五)

1123寝室。

駱嘉嘉喋喋不休地數落陳書璇:“你說說你,怎麽連手機都不看好的?讓你打電話還不肯打,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什麽叫丢了就算了?”

說着,駱嘉嘉就撥通了陳書璇的手機號。

陳書璇見狀,忙不疊地上前想要攔住她。

駱嘉嘉虛晃了一下手機,道:“喏,通了。你來說還是我說?”

陳書璇愣了愣,看着屏幕上一秒一秒增加的時間,清了清嗓子,輕聲說:“我來吧。”

但願,不是白和晟。

陳書璇從駱嘉嘉手中接過手機,放到耳邊,小心翼翼地開口:“喂。”

對面:“什麽事?”

嗓音慵懶沙啞,像是專門守株待兔的……白狐貍。

哪怕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通過電話,陳書璇還是一下子就辨認出這就是白和晟的音色。

陳書璇穩住心神,假裝沒有聽出是他,語氣懇切且真誠:“同學你好,你撿到的這個手機是我的。請問……”

他冷冷地打斷她的話:“今晚九點,誠園十號樓鮮奶吧。”說完,直接挂了電話。

陳書璇把手機還給駱嘉嘉。

駱嘉嘉擰眉問:“對方怎麽說?”

陳書璇:“他讓我今晚九點去十號樓的鮮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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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嘉嘉:“這就好,身上有現金沒?下午上完課順路去食堂取一點?”

陳書璇不解地看着她。

甄兮嘆了一口氣,義正詞嚴地說道:“老四,如果他要個一兩百塊,你就給人家,當是辛苦費。再多,就威脅他,報警。”

謝婉玲放下正在看的小說,探出腦袋來,附和道:“對,那人要是獅子大開口,你絕對不能妥協!晚上我們陪你去!”

駱嘉嘉拍了拍桌子,“好了好了,我們就不要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等晚上一起過去看看情況再說。”

駱嘉嘉搭上陳書璇的肩膀,安慰道:“老四,別愁眉苦臉的了,這不聯系上了嘛!”

陳書璇沉思稍許,鄭重地說:“晚上我自己去就行了,謝謝你們好意。”

駱嘉嘉斜眼瞅她,“哈?”

陳書璇:“這人我可能認識。”

駱嘉嘉笑,“哦?”

陳書璇緩緩道:“就是剛才我遇到的那個人,他撿走了我的手機。前男友。”

駱嘉嘉問:“白和晟?”

“!!!”陳書璇震驚地看着駱嘉嘉,顫巍巍道:“你……你怎麽知道?”

白和晟竟然都已經打入內部來了?

還真是小看他了。

陳書璇腹诽着,臉上驚訝的表情還未散去。

駱嘉嘉無語道:“你前男友白和晟,現男友胡歌,不是你自個兒說的嗎?”

陳書璇捂着胸口,輕聲細語地說:“你們不要說出去。我們家老胡說了,暫時還不想公開和我的關系。”

**

白和晟挂斷電話,目光微暗。

魯響越問道:“嫂子打來的?”

“嗯。”

魯響越繼續問:“你們今晚要約會?”

“嗯。”

魯響越:“那你臉色幹嘛這麽難看?”

白和晟轉過頭,聲音低沉磁性:“她沒有認出我的聲音。”

魯響越:“我還以為,你是因為被我知道你不舉,才……”

白和晟右腿屈膝上提,髋關節往前。

魯響越立馬閉上嘴巴。雖然白和晟的跆拳道沒考過級,但是開學的時候,他把跆拳道社的社長打趴了。據說,跆拳道社社長是黑帶,不過多半是唬人的。

與魯響越分開後,白和晟獨自前往自習室。打印出來的論文英文原文看得他頭痛,偏偏盧教授只給他兩天的時間。

白和晟腦海裏滿是陳書璇的那句“不舉”。

他掰了掰指骨。

看來,是時候出手了。

**

當晚八點五十,再三謝絕室友們的好意後,陳書璇獨自一人踏上了通往誠園十號樓的近道。

路燈将小路清晰地延展開來。

晚上溫度驟降,習習涼風吹上來,冷飕飕的,終于恢複了些秋天的意味。

誠園是教學區,十號樓在最東面的臨水區域,靠近偏僻的圖書館。十號樓底樓開了家鮮奶吧,平時作為師生稍加休憩、食物補給的場所。

晚間的課剛放掉,鮮奶吧裏人滿為患,熙熙攘攘。

陳書璇剛走到門口,旁邊突然間蹿出一個眯眯眼的男生。

魯響越笑道:“嫂子好,我叫魚日,是小白的室友。小白讓你去二樓樓梯口的201教室找他。”

“好的,謝謝。”陳書璇從善如流地從另一邊走向樓梯。

魯響越跟上來,舉着手機嘻笑:“嫂子,要不留個聯系方式?”

陳書璇停下腳步,笑道:“魚日你……”她頓了頓,接着說:“……誤會了,我不是你嫂子。”

魯響越抽了抽嘴角,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嫂子,你下次能不能把‘魚日’和‘你’分開,或者,把‘你’後面的話趕緊說出來……”

陳書璇一臉無辜地問道:“魚日你咋了?”

沒有斷句,不分詞,平鋪直敘的一句話。

可以理解為兩個意思。

魚日,你咋了。

魚日你,咋了。

魯響越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偏偏眼前這女孩滿目真誠,一點都沒有拿他開涮的樣子。魯響越想起白和晟差點被氣死的模樣,不由同情他。

魯響越笑呵呵地說道:“嫂子,你能長這麽大,也是不容易啊。”

陳書璇微笑道:“魚日你你也是。”

照舊是沒有重音與間斷,一氣呵成。

魯響越仿佛聽到她說了兩個你。

那麽這句話的意思就是……

罷了,魯響越一拍腦門,別過頭去:“嫂子,你快上去吧。”

與魯響越分開後,陳書璇獨自上樓,走進整潔明亮的教室裏。

白和晟側靠在最裏面靠窗的桌沿,身形高大挺拔,脖頸颀長,如芝蘭玉樹。他的頭發烏黑澤軟,在日光燈下看上去十分有光澤。

聽到門口的動靜,白和晟掀起眼皮,神色坦然淡定。

陳書璇禮貌地朝他颔首,笑道:“我是來拿回手機的,麻煩你了,非常感謝。”

白和晟微勾唇角,睇着她:“那你倒說說,怎麽感謝。”

看這波瀾不驚的表情,跟前兩次的落荒而逃簡直是天壤之別。電話裏她真沒有認出他的聲音?白和晟是不信的。

小,混,蛋。

他唇邊笑意漸深:“或許你應該先跟我解釋一下,關于我不舉的事情。”

陳書璇腦子一轉,和善地解釋道:“其實我高考後談過一個男朋友,我說的前男友是指他。”

自然是假的。

他的脾氣被她這語氣平淡的一句話激起來,冷笑道:“郭擎?”明明知道她是撒謊,但他心底裏無法抑制地騰起怒氣來。

陳書璇面不改色:“不是,是一個初中同學。”

白和晟凝視着她,“怎麽不裝不認得我了?”

陳書璇于是笑道:“好巧,沒想到你也來了M大。”

白和晟走到她身前站定,淡淡道:“我為什麽會來M大,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白和晟:“陳書璇,特意在高考前突然提分手,你可還沒跟我好好解釋解釋。”

他倏然收了笑,眉宇英挺,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陳書璇的目光毫不閃避,徑直與他對視。她笑了笑,說:“什麽時候,你也開始用這種無賴招數了?”

白和晟一字一句道:“還不是你教得好。”

上一回分手,是在五月中旬,離高考堪堪半個月的時間。

陳書璇發了條短信給他:“小白,我們分手吧,以後不要聯系了。”

他打電話過去,只剩忙音。

QQ微信,全部被拉黑。

于是,隔天傍晚,白和晟特意翹了下午最後一節課,趕到文晟高中部校門口堵人。

當然沒有堵到。

從楊盼盼口中,白和晟得知,陳書璇請了半個月的假,在家複習備考。

文晟是私立學校,一半的學生是出國的,剩下一半裏,高考前請長假在家複習的學生,比比皆是。短則一禮拜,長則兩三個月。

他自然不肯罷休,周末跑去她家裏,但是按了老半天的門鈴,都不見有人來開門。

他打電話向楊盼盼求助,楊盼盼打過去問她。這才知道,她和她媽媽去了舅舅家,要一直住到高考前。

高考一考完,陳書璇就跑去莫斯科的一個遠房親戚那兒玩,待了将近一個月。而後,她順道在東北又玩了一個多月,回到H市就收拾收拾到T市來上大學了。

白和晟唇角噙笑,目光咄咄,“這賬,我們早該好好算一算了吧?你以為你能躲得過去?”

陳書璇垂下目光,不說話。

這事兒,确實是她當時顧慮得不夠周全。說什麽,都應該拖到高考後再說。只是,那時候她一時沖動,沒過腦子。

高考前最後半個月的請假複習,是在分手前就請好了的,主要還是為了好好調整身體與作息。

去舅舅家小住,也是早就商量好的。

原因無非就是,她媽媽太不靠譜了。所以舅舅舅媽才非要把她們母女接過去照顧,畢竟是高考這樣的大事兒。

為此,她那愛好博弈論的母後大人還不開心了好一陣子。因為舅舅家那塊地兒沒有相熟的麻将搭子,打起牌來沒那麽順手。

其實那天,陳書璇是打算要告訴白和晟,自己請假備考的事兒。只是後來發生了一點事情,她直接撇下他走掉了,回去的路上直接發了分手的短信給他。

然而,她利落地将他的手機號、QQ號、微信以及其他社交賬號,統統,拉入黑名單。

陳書璇擡起眼,鄭重地向他道歉:“對不起,是我沒考慮到位,影響了你的高考發揮。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彌補。”

她仰着瓷白的小臉,雙眸烏黑明淨,态度真誠。

白和晟含笑等着她後面的話。

不出所料,她果然一臉歉意地眨着無辜的大眼睛,說:“可是,我們以前本身就只是普通朋友關系。你高考沒考好,要把這筆賬算我頭上?你怎麽不怪排名比你高的人,怪他們考得比你好?”

說完,她幽幽來了句:“小辣雞。”

白和晟面色清寒,“你還要不要你的手機了?”

陳書璇:“不要,我回去就報警。理學院信息與計算科學專業白和晟,我記住你了。”

白和晟緩和了神情,勾唇笑道:“對我很了解啊。”

陳書璇擡起右手,攤開手掌:“手機還我。”

白和晟沒有多作糾纏,從褲袋裏掏出她的小蘋果,手停在半空中,并不主動放入她手裏。

陳書璇伸手去拿,食指指尖從他虎口劃過。

白和晟倏然道:“你是突然就不喜歡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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