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狹路相逢（六）
周五是一天的課，被駱嘉嘉稱為“黑色星期五。”
上午五節，下午四節，晚上三節。
滿課。
有些膽子肥的學生，上完周五的課後，就踏上國慶回家的旅途了。不過代價當然就是，很大幾率會被記曠課。
周六是正常休息日，周日補上周二的課，周一照常。
國慶假日終于如期而至。
陳書璇一號下午到的家，母親舒露丹難得沒有出去打麻将。
陳書璇趴在沙發上看電視，舒露丹一邊削蘋果一邊問道：“還習慣嗎？”
陳書璇答道：“還好吧。”她看了看長長的蘋果皮，說：“媽，別削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吃蘋果。”
舒露丹：“你是不是誤會了？我最近減肥，晚飯不吃，就吃個蘋果。所以今晚的夥食，你要自己解決。”
陳書璇瞥了眼挂鐘，下午四點半。
過了一會兒，楊盼盼打電話過來約她晚上聚一聚。盡管楊盼盼再三保證不會喊上白和晟，但是陳書璇還是拒絕了。
舒露丹瞅了她一眼，說：“你這不對勁啊，失戀了？”
不待女兒開口，舒露丹就笑道：“那正好，晚飯別吃了，減肥吧。”
雖然舒露丹嘴上說着不做飯，但還是炒了魚蝦與青菜。
陳書璇正吃着晚飯，手機再一次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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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一楠打過來的，問她晚上什麽安排。
陳書璇邊嚼青菜邊說：“陪我媽散步吧。”
舒露丹一擺手，說：“不行，我待會兒要去麻将室，約好了的。”
**
陳書璇到了約好的KTV包廂，才發現裏頭坐着的人着實不少。她本以為就只有柯一楠言語桑，外加一個越來越沉默寡言的葉梓翰。他們四個人，是五六年的老交情了。
裏邊的人大多數是高中同班同學，楊盼盼也在其中。
楊盼盼一見陳書璇進來，就上前來親昵地抱住她的胳膊，說笑道：“都跟你說了，都是認識的人。你看，非要柯一楠叫才叫得動你，我可要提醒言語桑小心了。”
陳書璇坐到靠裏的沙發，與柯一楠等人一起玩撲克。
玩了兩圈，言語桑就拉起她，扯着嗓子道：“陪我上個廁所去。”
出了包廂，聲嘶力竭的搖滾歌聲被阻隔在門內。言語桑拉着陳書璇穿過金碧輝煌的過道，來到洗手間外邊的洗手臺。
陳書璇道：“你進去上吧，我就在這等你。”
言語桑松開她的手，緩緩開口道：“今天的局子是楊盼盼組的，小白也在。在你來之前出去了，估計過會兒就會回來。”
陳書璇轉過身，走到洗手池前，打開水龍頭。
言語桑：“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我和柯一楠沒什麽建議可以給你的。”
陳書璇回頭朝她笑道：“你不是要上廁所嗎，還不快去。”
待言語桑上完洗手間出來，二人往回走，說笑着拐彎。
遠遠的，陳書璇就看到了白和晟。
他站在包廂門口，手插褲袋，脊背筆直挺拔。
不論何時何地，他總是站得直直的，猶如白楊一般。
言語桑在一旁輕聲道：“如果你還想躲着他，現在就走罷，我來攔着。”
陳書璇搖搖頭，與前方包廂門外的男生遙遙相望。
她開口說道：“不躲了，面對面說清楚，省得麻煩。”
白和晟沒有動，靜候原地。
陳書璇與言語桑并肩走到門口。
言語桑看了看白和晟，沒有打招呼。她對陳書璇說：“那我先進去了？”
陳書璇颔首：“好。”
白和晟定定地看着她，沒說話。
陳書璇等了一會兒，一直不見他開口，于是就主動笑道：“小白，這麽巧。”
白和晟依舊不說話。
陳書璇又笑了笑，手扶上門把。
她正要推門進去，卻被他倏然出手壓住。
他還是不說話。
陳書璇嘆了一口氣，用看不懂事的兒子的眼神看着他，說：“出去走走？”
白和晟終于開口，吐出個“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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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融融，繁星點點。
街上人很多，夜景繁華，火樹銀花。
這是分手後第一次在H市重逢，感覺上，與在T市時全然不同。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空氣，身旁那個人，無法否認，是個熟悉的人。
陳書璇忽略掉二人在T市的交集，寒暄道：“小白，聽說你也在T市上大學，真巧啊。”
白和晟勾了勾唇角，嘲諷地笑了笑，說：“确實巧，而且我也在M大。”
“小白啊，”陳書璇語重心長地說道：“下次如果有幸在M大遇到，我們就當不認識好吧？一個好的前任，應該是跟死了一樣的。”
白和晟停下腳步。
陳書璇跟着停下來，側身看向他。
他眼中似有星火，嗓音微沉：“你咒我？”
陳書璇忙解釋道：“不是不是，我是說，你就當我死了吧。”
白和晟淡淡道：“哦。”當你死了，埋在我心裏。
陳書璇捋了捋耳鬓的碎發，思忖着怎麽開口說句對不起。
高考前分手那事兒，于情于理，她是要好好道個歉的。
白和晟緩緩開口：“五天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陳書璇微楞，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說的應該是那句是不是突然不喜歡他了。
那天她直接就轉身走掉了，他并沒有追上來。
陳書璇輕輕說道：“不是的。”
白和晟：“嗯？”
陳書璇：“其實我老早就不喜歡你了，畢竟我又不是小孩子，沒那麽看重皮相了。”
她的心揪了一下，繼續說道：“你看，我長得這麽有文化，而你，長得太膚淺了，不般配。”
白和晟低笑：“所以你還特意拖到高考前？”
陳書璇擡頭望着他眉目如畫的臉。
在一起的時候，她最喜歡看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時候。低眉淺笑，目光寵溺。
他向來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不乏愛慕者。
她曾經對他說：“小白，和你在一起，我覺得壓力好大啊。你看，那麽多人喜歡你。”
他親了親她的唇角，輕笑道：“小撒比，可是我只喜歡你啊。”
那個時候，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他。
只是啊，不管以前有多喜歡，都不想再喜歡了。
她總不能把心窩子掏出來，給人丢到地上踩。
她受不了。
陳書璇誠懇地道歉：“真的非常抱歉，對于已經造成的局面，我實在無能為力。我以後看到您絕對繞道而走，不給您添堵，我保證。”
說完，三鞠躬。
一下，兩下，三下。
從三十度，一直到九十度。
白和晟笑了兩聲，譏諷道：“你當拜堂成親還是祭奠？”
陳書璇直起腰，随口回道：“那我就當冥婚吧。”
“句句咒我死？那就洞房吧。”說着，他往前跨了大半步，迫近。
陳書璇匆忙後退一步，一不小心撞到後頭路過的老太太。
老太太“诶喲”一聲，吓得陳書璇心髒一顫。她還沒有來得及轉頭去看老太太的情況，驟然被身前高大的男生拉入懷裏。
白和晟的語氣裏歉意十足：“阿婆，非常不好意思，我們莽撞了。”
老太太滿頭銀發，六十多歲的模樣。她一看這男孩子長得好看，又看到他懷裏的女孩子長相乖巧，頓時消了怒氣，和藹地笑道：“沒事，以後啊，女朋友要牽牢的。”
陳書璇從白和晟的懷抱裏掙脫開來，連連對老太太道歉。
老太太走後，陳書璇轉過身看着白和晟，認真地說：“下次再遇見，就是陌生人，誰也不認得誰。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白和晟目光溫潤地看着她，輕啓薄唇：“你真美。”
陳書璇微愣，實在想不到他會突然誇她。她将碎發繞至而後，笑道：“我……”
白和晟：“你想得真美。”
陳書璇面色一凝，瞪了他一眼，毫不客氣地反唇相譏：“是啊，看到長得這麽醜的你，我只能想得美。”
這估計是白和晟自打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被人說長得醜。
他含笑看着她略微炸毛的模樣，說：“我長得醜，只能勞煩你……”
陳書璇打斷他的話：“承受不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