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未來的舅媽?
紀川吓到了,心裏不太相信,這麽重要的事,賀懷章怎麽沒告訴他呢?
他們倆走出小區,到了湖邊,路過一群晨練的人,紀川沉默不語,賀亭在他耳邊介紹:“宋小姐是一位律師,前些年在紐約一家律師事務所工作,今年回國了。她曾經幫我媽做過一個案子,後來成了朋友,我媽一直很欣賞她,認為她适合舅舅,但是舅舅的脾氣你也知道,他不同意我媽哪敢給他塞人?以為他要單身一輩子呢,最近不知怎麽突然松口了。”
“他們見面了嗎?”
“當然,我聽說舅舅聘請宋小姐到自己公司工作,恕我直言,我有點理解不了,他為什麽要把談戀愛和公事混為一談,為了方便見面?”
“……”
後來賀亭又說了些什麽紀川沒聽,他的心肝簡直涼透了,他突然想起前些天孫轍說過的話:“林學姐跟人跑了,還是你爸終于給你找後媽了?”沒想到,如今兩件事竟然一起發生了,孫轍的嘴也太毒了吧?
紀川欲哭無淚,垂頭喪氣地進了地鐵站。
賀亭似乎看不出他精神受創,欠嗖嗖地說:“舅舅終于要告別單身了,你不替他高興麽?”
“高興。”他聲調毫無起伏地回答。
賀亭不信:“不高興就不高興麽,誰喜歡要後媽?我爸離婚後再婚我都不想搭理他,他也不想搭理我,那女人又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們一家三口挺好的,不需要我和我媽。”
“……”
又生一個兒子?紀川心裏一驚,猛然意識到後媽不僅是後媽,還能生小孩,如果賀懷章有了親兒子,那他又算什麽呢?算家裏多餘的那個。
“你別說了,能說點讓我高興的嗎?”他有氣無力地瞟了賀亭一眼。
賀亭說:“我這不是在安慰你麽?”
有這麽安慰人的麽?故意的吧。他們并肩站在地鐵裏,手勾着吊環,紀川的腦袋幾乎垂到地上,賀亭突然拽住他後衣領,把他揪了起來:“喂。”
“喂你個頭。”
紀川掙脫出來,反手給了賀亭一肘,敲在他肋骨上。
賀亭冷哼一聲:“別總跟我動手動腳,不想跟你打架,我可是學過格鬥的。”
“哦,那你很厲害。”
“當然。”賀亭雙眼狹長,從側面看人時有股天生的傲慢味道,但他五官生得好,如果不是本來就對他有偏見,這副模樣很難讓人讨厭起來。他一直看着紀川,突然說:“今天你有幾節課?什麽時候回家?”
“滿課,下午五點。”
“那等我一起。”
“……”
“我在足球場旁邊的實驗樓,以後基本天天都在那,你可以來找我。”
賀亭的表情理所當然,紀川心裏吐槽:我找你幹什麽,沒事閑的給自己找罪受?忽然又有點好奇:“你們博士生每天忙什麽,你是學什麽專業的?”
賀亭說:“生物學,天天做實驗,事情一大堆。”
紀川詫異:“你怎麽是學生物的啊?”
賀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神透亮:“我當然學自己喜歡的,不然呢?你以為我學什麽,金融?管理?”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紀川委婉道:“那你以後……?”
“以後當然是繼續做實驗。”
“……”
賀亭毫不猶豫,紀川頓時不理解了:“那你回國幹什麽,我以為你——”
“以為我來跟你搶家産的是吧?”賀亭打斷他,表情還和剛才一樣,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似乎一點也不為這個敏感的話題感到尴尬,他看着紀川,“當然不是,我是一個科研人員,科研理解麽?舅舅的路線不适合我。”
紀川還沒說話,他又補了一句:“也不适合你。”
“……”不适合麽?
也許賀亭說得對,不過這不重要了,紀川想,賀懷章馬上要給他找後媽,或許到時還會有一個小弟弟,什麽适不适合,還需要他操心麽?再也不關他的事了。
一想到那副情景紀川就難受得不得了,他忽然有點生氣,賀懷章為什麽不告訴他?瞞着他是什麽意思?前幾天還問“我和別人結婚你不介意麽”,原來不是真心照顧他的心情,是在探他的口風麽?
——為什麽感覺爸爸好像變了,總是話裏有話,一天比一天更讓人看不懂,以後會更加陌生吧,然後他們的關系會漸漸變得疏遠冷淡,畢竟中間隔了別人,再也不比以前。
虧他還期盼他們會相依為命一輩子呢。
紀川本來以為他可以體諒的,沒想到,事到臨頭,那一丁點理性的體諒簡直微不足道,他一會生氣一會傷心,一路五味雜陳地到了學校,連分別時賀亭說了什麽都沒注意,剛一進教學樓,手機突然響了。
是賀懷章打來的電話——
“喂,你好。”紀川客氣地說。
“……”賀懷章似乎愣了一下,“寶貝?”
紀川沒吭聲。
賀懷章很敏銳,忽然笑了聲:“怎麽了,誰惹你不高興了,嗯?”
紀川聲音發悶,憋了半天說:“爸爸,你有女朋友了是嗎?為什麽沒告訴我。”
“你聽誰說的?”
“難道不是嗎?”
“……”
賀懷章聲音一頓,不說是也不說不是,只道:“你是因為這個不高興的?為什麽,不是說已經長大了,現在不介意我結婚麽?”
“如果我介意呢。”紀川好久沒鬧過脾氣,都有點不熟練了。
可他說完沒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賀懷章竟然嚴肅了起來,對他說:“那你想讓爸爸孤獨一輩子麽,紀川。”
“……”
在私下的交流裏,賀懷章幾乎從來不會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紀川握着手機的手有點發麻。
賀懷章又說:“你可以追求自己喜歡的女孩,爸爸為什麽不能談戀愛結婚?”
紀川一愣,下意識說:“不一樣啊。”
“怎麽不一樣?”賀懷章的聲音沉冷似鐵,又重複一遍,“哪裏不一樣?”
“……”
嚴厲的口吻幾乎是在教訓他,紀川委屈得心髒揪痛,氣急道:“行,那你就去結吧。”
說完啪地挂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