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蘇母嘆了口氣走到蘇墨言的身後,半環着他,責怪的看了一眼蘇井寂,“我兒,雖你哥說的不着調,但是你聽進去也不吃虧。”
“好吧……”蘇墨言彎腰靠在母親的肩膀上,感受到那些微的顫抖。真是不懂為什麽父母還有兄長一定要覺得皇宮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他一不争強好勝,二不得罪權貴,即便是作為牽制父親的質子當太子的陪讀,能出錯的機會也鮮少。更何況,他只是被聖上喊住留夜而已。
聖上一走,群臣少有幾個覺得宴會有趣的,大家都互相打個招呼,誇誇适才出衆表演的小姐們,看看能不能跟對方聯個姻。
沒人會過來跟蘇墨言打招呼,蘇家位置從頭到尾也只有左相來過聊過幾句,蘇墨言看似受盡了聖上的寵愛,實則在大家眼裏,不過是靠美色惑聖上的男寵而已。
什麽神童轉世,也沒有特別的地方。
“蘇将軍。”奸細的聲音在蘇家位置側旁響起,“聖上方才有說,太晚離席會耽誤早朝,稍後會有當事公公來宣令。咱家來這裏是想先領蘇二公子去聖上那邊,還望蘇将軍行個方便。”
“麻煩公公了。”蘇越向眼前的公公見了個禮,當今聖上不喜歡群臣私下搞行賄之事,只能在禮節上盡量謙虛恭敬,方能不落人口舌。
“有勞。”蘇墨言收到了父親的暗示,起身離開座位,跟着公公走。
又是一番兜兜轉轉,沒有長輩在身側,蘇墨言這時便開始放縱自己的好奇心,到處觀望,還不時問着前方帶路的公公,“為什麽後宮那麽大,卻沒有看見一位娘娘?”
“二公子真是會開玩笑。”公公聞言笑了一聲,“後宮還沒有女眷入住。”
什麽?蘇墨言愣了,“怎麽可能?”
公公看了看蘇墨言,也很大方跟他讨論起來,“聖上不收美眷入後宮之事也頗受群臣議論,看蘇二公子毫不知此事的樣子,真是怪哉。天下人都知道聖上立下的太子是三皇叔之子,坊間也亂傳了不少關于此舉的轶事。”
太子竟然是三皇叔的兒子?蘇墨言不禁咂舌,這個消息可是完全推翻了他之前的理論,難道全家人都知道這件事,唯獨隐瞞了自己?但是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咱家聽說蘇二公子鮮少出府,怕是這些閑言碎語沒入過耳。倒是咱家多嘴了,蘇二公子就當沒聽過那些穢語罷。”公公停下腳步一臉懊惱的跟蘇墨言解釋一遍,随後說道:“聖上的寝殿到了,咱家級別不夠,近不了殿下身邊,剩下的路還請蘇二公子自己上去了。”
“多謝公公帶路。”蘇墨言向公公行了個禮,再望那燈光一片光明的寝殿,不禁想起臨行前蘇井寂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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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叔,他知道。傳聞三皇叔當年為聖上奪得皇位,當夜卻不幸死于敵手,全府上下被殺,只留下一歲的稚子。沒想到當今太子就是當年的稚子。
“喵……”豹貓老遠就聞到了蘇墨言的氣息,蹭蹭蹭從寝殿跑出來迎接蘇墨言,讨好似的蹭着蘇墨言的腿,繞着蘇墨言轉了一圈,步伐輕松的在臺階上跳躍。
“奇怪,你怎麽來這裏了?”蘇墨言看到豹貓的時候驚了一下,想到韶光和豹貓的關系瞬間又平和了下來,“看來你是早就知道你主人是誰,過來尋他了吧?”
“喵。”豹貓像是聽懂了,應了蘇墨言一聲。
蘇墨言也不敢拖沓,連忙上了臺階,見了聖上。
“免禮。”韶光看了一眼蘇墨言腳邊的豹貓,忽然嘆了一聲,“不過才幾個時辰,我竟然覺得像是過了許久,你看……我說我跟你有緣吧,你可信了?”
蘇墨言起身,不置可否。
他雖不知秦先生到底是怎麽認得韶光的,但,韶光一開始就是聖上的身份,這個是鐵板铮铮不變的事實。以秦先生的為人,很有可能也不知道韶光的真實身份。那麽,他們兩個的相遇是偶然?
從時間上來推算,秦先生與韶光的相遇,肯定比秦先生當自家老師要來的早一些,為什麽雲游四海的秦先生會知道鮮少出門的他?為什麽秦先生來蘇府不久前就傳出了蘇二公子是神童轉世的謠言?今晚,蘇墨言略懂了一二。
“你不用拘束你我二人的身份,就像今白天那樣相處就行了。”眼下韶光屏退了周圍所有人,走到蘇墨言的身旁,豹貓略微警覺過頭,跳到了一邊,警惕地看着前方。
蘇墨言聞言放松了神情,“沒想到我竟然有幸見識到書中所寫的易容術。”
“嗯。”韶光點了下頭,示意蘇墨言跟他一同落座,習慣性給旁人沏茶的習慣一下子還改不過來,韶光愣了一下忽然笑了,“我除了那張臉騙了秦先生和你,其它還真沒騙過你們。”
這倒是,關于韶光的身份,他沒有問過,秦先生怕是也沒有問過吧,“這件事倒是給我上了一節課。”日後再有結交之事,他一定要問清對方底細!
“沒想到堂堂蘇二公子還看閑雜小說。”韶光故意忽略掉蘇墨言的神色,話題一轉就到了蘇墨言口中所出的“易容術”上。不禁幻想蘇墨言私下偷偷看江湖小說的場景,必定非常有趣。
蘇墨言聞言愕然了一下,他随性慣了。長輩對他的期望并不是很高,只要平時不犯什麽大事,随他幹什麽都不會太多過問,這下被韶光點破,心裏頭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那感覺就像是犯了大錯一般,唯有尴尬笑笑。
“你不必如此拘謹。”韶光再次點了下蘇墨言,饒是如此,蘇墨言還是不像白天那般随性了,不由的嘆了一口氣,“我登基那年有個雲游四方的高人特意過來跟我算了一卦,說待我登基之後就會開始到處招惹奇怪的東西,一身帝王之氣都無法壓制,唯有和卯時出生屬兔之人結緣,才能壓制,我一開始是不信的。”
蘇墨言剛端起茶,耳邊就突然傳來韶光的話語,心下疑惑叢生,卯時出生生肖屬兔的人不就是他麽?但是,招惹奇怪的東西是怎麽回事?低頭看了一旁蜷縮一團睡覺的豹貓,再回想叩拜土地公時晃神見到的黑影。蘇墨言閉口不語,等待韶光接下來的敘述。
“後來我就去道山上學了點皮毛,随後在江湖上我的名號就傳來出來。對了,韶光是我的小名,我可沒有藏着掖着,不過這小名沒幾個知道罷了。”韶光回憶的話語有點斷斷續續,銜接不大起來,“好歹那些年頭我也是十幾歲的少年,哪受得了整日面對一群老頭子每天的絮絮叨叨,三兩頭逃出去混跡江湖是常有的事。”
蘇墨言聞言失笑,這時再看韶光神情鮮活多了,想來沒少遭受群臣的口舌之議,“聖上也是因為這三天兩頭的出逃招惹了許多怪異吧?”
“你這話說的倒有幾分像道山上修仙的道士。”韶光點點頭繼續說道:“不錯,自從學了點道術,我就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那些老鼻子都說我帝王之相不适宜修道,死活不教我法術,最後那些皮毛道術還是我死磨硬蹭學到的,哈!”
韶光像是很滿意自己當年的建業,雖學的不多,但心滿意足,現在拿出來就像是一個炫耀的資本。坦率之情讓蘇墨言心生向往,他不禁懷疑自己多年鮮少出門的做法是否過于迂腐了。
“人間帝王怎麽不适合修道?”蘇墨言現下只顧着迷惑,不禁提起了這個非常禁忌的話題。
幸好韶光不是拘于此事的人,喝了一口茶解釋道:“那些牛鼻子說人間帝王自稱君權神授,享盡一切權勢榮華,凡塵之心過重,不宜修道。”
蘇墨言了然的點點頭,他雖學的是中庸儒學,但對于道家的崇尚“無為無不為”的道德理論也略知一二,這些話确實是道士們喜歡挂在口中的。
“不過我對那些長生不老沒甚興趣,修道只能吃素,不修道反倒美哉。”韶光話頭一轉笑了,“你肯定奇怪了,為什麽我對那些沒興趣還要去學?不過是因為當年好奇過了頭,一心只想知道身邊哪裏出了錯,為什麽我都是帝王了,還會有奇怪的東西敢來招惹。”
明白,這種感覺蘇墨言太過于了解了,好奇之心一起,不徹底弄明白是不會死心的,“聖上适才說學了道術之後就能看到一些常人不能所見之物?”
“比方說現在你旁邊還站了個女宮娥。”韶光指了指蘇墨言身邊的空位置。
蘇墨言臉色一白,狐疑地順着韶光的手指所指方向看了一下,他果然什麽都看不到。再看韶光認真的神情,蘇墨言斷不敢說聖上是在诳他,亦或是聖上心生癔症。
只好讪讪笑道:“還真是常人不能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