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是罷。”韶光再喝一口茶,“你也不信,但是我信那個道士說的話,我也不想繼續招惹這些,于是找到了你。我想了很多個辦法把你留在宮中,顯然眼下的辦法最實在。”
“喵。”豹貓的聲音很适時的響起。
蘇墨言心中發着虛汗,原來他這麽多年都活在皇帝的掌控之下,頭頂神童轉世的盛名,實則是個才智略微過于常人的普通人罷了;承蒙秦先生教導,不過是眼前人暗中推了一把,只為了名聲妥當,能有個理由長留在身側罷了。
珠玉在側,自慚形穢。
“好了,既然話都已經說明白了,從今往後,你我以君臣之禮處之。今夜之事,你就當不存在,随後宮娥會帶你去住所,明日開始,你便在宮中好好伴随太子念書罷。”韶光斂去适才的平和氣質,站起身坐回高位,“來人,帶蘇墨言下去休息。”
韶光的話音剛落下,便來了一人領蘇墨言離開。
蘇墨言跟着來人去到他的住所,與太子寝宮相隔不遠。在陌生的環境下,人是非常難以入睡的,宮娥怕是蘇墨言不好入睡,特地燃了有益于睡眠的香。待蘇墨言一番洗漱完畢,困意也慢慢襲來,不過在入睡之前還迷糊想着,今晚的談話從頭到尾幾乎都是韶光一個人在說,他在聽,韶光沒有問起他任何事情,就像是已經把他整個人都看得透徹。
想到開始韶光讓自己不用拘于身份,到了後來就變成以君臣之禮待之。蘇墨言不禁咂舌,都說伴君如伴虎,誠不欺我!帝皇想法變化如此之快,再小心都可能因一句話一個舉動身首異處。
第二日蘇墨言醒來就有宮娥伺候在側,又是一番洗漱,吃早飯之時,突然有人來傳話,說太子要見他?
好吧,雖然不知道具體因何緣故來到皇宮,但是頭上挂着的太子伴讀是唯一能夠梳理清楚的事情。眼下,這位殿下正在召喚他呢,匆匆扒了兩口飯,漱下口,便起身跟來人走了。
等待見到了那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太子的時候,蘇墨言不禁緊張起來,仔細巴拉這年頭算了一下,太子現在也不過是十二周歲的樣子,為何長得比他還高?
“嗯,蘇莫言?是莫要言語的莫言嗎?”太子早就聽說了蘇墨言的名字,只是現下一看被大家稱為神童轉世的蘇墨言,跟常人也沒什麽多大區別,十六年歲,長得比自己還矮,不由的開口嘲諷。
蘇墨言給太子見了一個禮,答道:“回殿下,草民名字裏的墨是墨水的墨。”
“哦。”太子揮了揮手算是免了蘇墨言的行跪,“還是莫言好,名字一聽就是不多話的角,省心。”
蘇墨言不語,定定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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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定定地望着蘇墨言,還真不說話了。這可不好玩,“吾在宮裏常聽人說起吾之伴讀比之常人有些矮小,如今一看,還當真如此,墨言,你比我虛長四歲,卻還沒我身量高,不大像将軍。吾觀之想之,你琴棋書畫儒學皆通,但惟獨武……你在家不習武?”
蘇墨言笑了下,“回殿下,草民略有宿疾,不能習武,此事也就今日才告知于他人。”
太子點點頭,蘇墨言還真是個好脾氣的,他屢次挑常人最難以忍受的話題諷刺他,他都能笑着應答。聖人都說腹有智慧者,不常怒,大概說的是這般人物了。太子略微想了想,表示滿意且接受這個伴讀了,“哦,對了。吾匆匆喚你過來,其實也沒什麽事,算是打個招呼。他日吾與你要是一同被夫子訓誡時,讨個好照應。”
蘇墨言忽然不知道該怎麽言語,索性尴尬笑笑。太子被夫子訓誡?這事情不大可能發生。即便夫子被太子所言所行觸怒,要訓誡一番,也無非是伴讀的過錯,怪不到太子頭上。
“聖上駕到!”
一聲喧嚣聲響起解救了蘇墨言的尴尬,乍看之下,現在已經太陽高升,原來已至晌午。蘇墨言跟衆人一起迎聖架。
太子看了一眼蘇墨言,笑了一下,“皇兄今日下朝比往日要早了一些。”
“嗯。”韶光經過蘇墨言身邊,明黃色的衣入了蘇墨言的眼,待韶光坐在高位上才讓衆人起身。
“朕今日想看看你學習如何,沒想到蘇家二公子這般盡責,一早就候在了這裏,都別站着了,坐下吧。”韶光看了一眼蘇墨言,神色冷清,随後把視線轉到一旁的太子身上,與他閑聊起來。
蘇墨言一直都站着應對太子一上午,這時一坐下來,才發現腿酸的不行。忽而覺得皇帝挑的這個時間來的真趕巧了,稍微晚一點他也不知道這個身體是否吃得消。現下聽上方的兩位言語,卻是跟尋常人家一般無二。
“讓他們布菜吧,蘇墨言,你也留下來一并用膳。”
皇帝開口,蘇墨言只好又站起身行了個禮道謝。
皇家的飯可不好吃,在飯桌上,皇帝給你夾了一口菜,你還要感激涕零的謝一番。一頓飯蘇墨言吃的格外難過,心裏連連嘆息,就連平日最喜歡吃的醬鴨也食之無味。
“可是這菜不和胃口?”雖說食不言,但蘇墨言的臉色卻是不佳,讓人不想注意都難。
問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韶光,蘇墨言又惶恐了,太子忍不住笑了一聲,“皇兄,你再問墨言,怕是墨言更加惶恐,你昨晚是不是吓唬他過分過度了?”
“哦。”韶光想起昨晚他确實說了要跟他以君臣之禮相當的,不過一小段時間,他就覺得不舒服了,“私下無人,你不需要過于拘束,你我可以不用拘于君臣之禮。”
“好吧。”蘇墨言無奈的應了一聲,果然皇帝是最難伺候的。
一頓飯食之無味,蘇墨言跟太子恭送了皇帝離開,而後開始一天的功課。
太子梓煦喚了蘇墨言一聲,“你不要把皇兄的話太放在心上,皇兄不難相處的。”
他是你哥,當然不難相處了!蘇墨言自認修養極佳,但此刻他卻忍不住內心咆哮。這段話他能說嗎!不能!于是蘇墨言翻了一頁書,點頭道:“草民記得了。”
“我聽你叫‘草民’挺奇怪的,你在我面前還是稱‘我’吧。”梓煦研好了墨,雙眼亮晶晶的望着蘇墨言,“我昨晚在小亭子聽過你的琴聲,确實很不錯,比秦先生的要空靈許多,不知你字寫得如何?”
“秦先生是我的老師,我琴藝必定是比不上秦先生一分一毫,太子莫要再拿老師的名號與我比了,我比不過的。”蘇墨言一時間琢磨不透這太子跟皇帝兩人到底想幹什麽,一時态度惡劣一時态度和善,着實讓人摸不着頭腦。但還是接過了太子遞給自己的筆,在宣紙上比劃了兩三下,寫下了孔聖人的話語。
梓煦擡頭望了望蘇墨言,笑了一下,“話說為什麽你們家取名那麽奇怪?一般人家哪會給自家兒子取名叫井寂、莫言的。”
“我們家不是名門大家沒有大戶人家的講究,取名字都挑好記的,但父親又怕落了俗套,所以名字便成這樣,讓殿下見笑了。”蘇墨言的名字也不是被人議論了,但是像太子當面點出的,還是頭一遭。
“倒是有趣了。”梓煦看蘇墨言一手字矯若驚龍,不禁吸了一口氣,嘆道:“好字!”
“讓殿下見笑了。”蘇墨言把筆放下,拿起宣紙吹了幾下,這字才算寫完。
梓煦看向蘇墨言的眼神多了點什麽,“你這字練了多久?”
“字倒不是特地去練,只是寫習慣了就變成這般模樣了。”蘇墨言皺起了眉,對于字寫得好看他是有一定不開心的,世人都說字如其人,其實都是膚淺見識,秦桧的字當之天下無雙,然而其人卻是出了名的奸相。
“真是讓人羨慕。”梓煦笑了一下,也不再糾結字的問題,“你且來看,我昨日看這儒家的書,怎麽都看不透。”
當今聖上大力扶持法家與儒家,卻也沒有對其它大家施以打壓,時日一久,竟然有點百家齊放的苗頭。只不過,有些不同的,當朝臣子、進士、科舉考試都只能是師承法家或儒家。
如今太子會側重看儒家書籍倒是讓蘇墨言有些吃驚,但是想到自己的身份,法家的書籍若是擺到他面前,怕是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如此一想,便松了一口氣,拿起書籍跟太子翻閱注解起來,到了下一章的時候,蘇墨言吃驚了,“竟然是注解斷章片!這個我還未曾看過,怕是要等夫子來親自教導了。”
“無事,剛才你說的那章才是重點,昨日夫子才教過,但是我卻看不懂,多虧了你,我才看得透徹。”梓煦拍了下蘇墨言的肩膀,他雖幼蘇墨言四年,但是身量上一對比,确實占盡了不少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