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高三開學這一個多星期以來，九班同學的變化讓各科老師都感到了驚訝，學生們不僅課上認真聽講了，就連下課都開始努力學習了。

其中，最高興的還屬九班班主任楊明遠，他覺得這屆的九班是他帶過的班級裏面最讓他欣慰和驚喜的班級。

下午班會課上，他毫不吝啬地将所有人表揚了一通後，又語重心長地說道：“老師知道你們現在都長大了，也都懂事了，但老師最後還是想囑咐幾句，去掉寒假和國慶節這些假期，你們現在離高考沒剩幾個月了。”

“這是最關鍵的幾個月，你們千萬不能再松懈了，也不能分心，你們現在狠狠地拼一把，等你們将來上了一所好大學，未來不靠你們父母，你們也能出人頭地，做一個對社會有貢獻的人。”

孟檸想起了早上宋星辰和她說的話。

她的精力和能力都有限，分心确實會影響到她的成績，她上學期期末考試的成績就比期中成績低了幾十分。

因為自從她決定報名參加競賽，她的學習重心一直放在了奧數上面。

而文科需要背的東西實在太多，所以語文還有文綜裏面的其他科目，她考出來的成績都一般，最後還是靠數學和英語拉了分。

可是她并不後悔這個時候和姜焰在一起。

她只是有些擔心，她會不會影響到姜焰的成績和打工，他本來就已經夠忙了。

他上學期經常請假不在學校，一定是在攢大學的學費和生活費吧。

孟檸想，她絕對不會讓自己過多地打擾姜焰，她會更加努力學習。

她現在之所以想走保送這條路，就是怕高考發揮失常。

而她不想再考一年，也不想到時候姜焰為了她，和她去一所不太好的院校。

她很清楚，他們只有去了一所好大學，未來的前景才會更廣闊。

楊明遠說完之後，很快就拿着教案離開了教室。

孟檸前桌走了之後，她前面的位置一直空着，這段時間經常會有人坐過來問孟檸數學題目。

現在也不例外，韓帥拿着數學卷子坐了下來，“檸姐，這道解析幾何題目我還是不太懂……”

孟檸看了一眼題幹，拿出草稿紙，耐心地又給他講了一遍。

韓帥這次真的聽懂了，他拿着卷子回了自己的位置。

孟檸看着眼前空蕩蕩的位置，怔愣了幾秒。

開學之後，大家都忙着學習，教室裏少了一個人，似乎也沒什麽人覺得感傷。

頓了頓，她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記不起來前桌叫什麽名字了，腦海裏甚至連他的長相都開始模糊了。

孟檸很崩潰，果然她的記性，一點也不适合文科。

晚上，晚自習結束，孟檸收拾好書包，出了教室，看到宋星辰正朝她走過來。

他挑了挑眉，問道，“你現在着急回家嗎？”

孟檸想了想，姜焰不太喜歡他，她如果老和他呆在一起，姜焰估計會更不開心，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着急。”

宋星辰：“……”

他認真地說道，“我有正事跟你說。”

孟檸不逗他了，彎了彎唇，“什麽事？”

宋星辰說：“不是着急回家嗎？邊走邊聊吧。”

他轉身往樓下走。

孟檸跟了上去，“說吧。”

宋星辰四處看了看，腳步頓了一下，他看着孟檸，“你今天早上和姜焰從一輛車上下來，是你們倆約好一起上學還是昨天晚上你們倆沒有……回家？”

想到姜焰，孟檸心跳漏了一個節拍，她輕咳了一聲，“早上……碰到的。”

“那就好。”

宋星辰松了一口氣，“你比燃……許燃小，現在都還沒成年，有些事情你要注意分寸。”

孟檸輕輕地“啊”了一聲。

少女神色一片茫然，她不明所以地看着宋星辰，“什麽事情？”

宋星辰見她懵懵懂懂的模樣，心下了然，擺了擺手，“沒什麽沒什麽。”

少年一臉不願意再透露一個字的模樣。

孟檸努力地忍住想翻白眼的沖動，她停在原地，朝宋星辰揮了揮手，開始趕人：“既然你已經說完了，你可以走了。”

宋星辰走了幾步，發現孟檸停下來了，又折回來，說道：“走啊，我先送你上車。”

孟檸嫌棄地看着他，“你以前不是說過不想和我走在一起嗎？你先走。”

她眨了眨眼睛，“哦對了，你還說過，我要什麽沒什麽，所以，你看你以前那麽讨厭我，你現在就先走吧，我不需要你送。”

宋星辰神色一僵，“我當時那麽說不都是為了讓你對我死心嗎？”

他小聲地嘀咕，“就是沒想到你死心死的那麽快。”

孟檸沒聽清他在嘀咕什麽，她剛想說話，就看到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正從校門口往這邊來。

少年一只手上還拎着一堆東西。

她迅速地走到他面前，清甜柔軟的嗓音因為欣喜，顯得歡快而靈動，“姜焰！”

姜焰斂着眼睫，低低應了一聲。

頓了幾秒，他擡眸，冷冷地看了宋星辰一眼。

宋星辰“啧”了一聲。

這什麽眼神！

小爺又沒欺負她。

他懶得搭理他們，加快了步伐，從校門走出去。

孟檸咬了咬唇瓣，趁現下沒什麽人，拉着姜焰的衣袖，拐進了離他們最近的高一教學樓裏面。

她剛想放開手，姜焰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腕，然後手指穿過她的手指縫隙，與她十指緊緊相扣。

孟檸眉眼彎了彎，晃了晃兩人糾纏在一塊兒的手。

姜焰将另一只手提着的東西遞到她的眼前。

孟檸垂眸去看。

他給她買了很多吃的，赤豆元宵，桂花糕，蟹黃包，生煎，煎餃，糖栗子，還有一杯熱牛奶。

孟檸雖然有吃夜宵的習慣，但她吃不下這麽多呀。

她問，“都給我嗎？”

姜焰淡淡地點了點頭。

“我收下了。”孟檸笑着說，“但是你以後不要給我買啦。”

姜焰身體僵了一下，他低聲問：“為什麽？不喜歡嗎？”

孟檸縮回了和他扣在一起的手，感受到他周身氣壓立刻變低了，她忙不疊地抱住他的腰，臉埋在少年幹淨的脖頸間。

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像是落了雪的杉樹，又像是露水沾濕的新茶，清新淡雅。

她輕聲說：“我想給你省錢。我們明年九月要上大學了，大學學費比現在要高很多……還有，我也不想變成一個胖子。”

孟檸知道，讀完大學，姜焰可能還會像原文裏那樣，會自己創業，到時候一筆一筆地都需要用錢。

姜焰手裏還拎着東西，他沒辦法回抱住她，他低頭，在她的發間虔誠地落下一吻。

少年嗓音微啞：“我現在不缺錢。”

他沒談過戀愛，也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一個人，但他想将什麽都給她，想讓她更開心一點。

宋星辰拉開車門，剛要上車，突然想到他今天晚上本來想和孟檸說，過幾天他們要去首城集訓的事情，結果被他忘了沒說。

他想了想，回去給她發條短信吧。

身後猝不及防地響起許燃的聲音，“星辰，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宋星辰沉默了幾秒，回過頭，看着她，“你想談什麽？”

許燃指着不遠處無人的公交站臺，她說，“我們去那邊說吧。”

宋星辰遲疑了一下，點了點頭。

走過去後，許燃柔聲道：“星辰，上次的事情我承認是我做錯了，孟檸是我妹妹，我不該因為嫉妒她，而聽了顧瑤的話做出那種事情來，但是，當時我也是因為害怕失去你，不然我何必傷害我自己呢？”

見宋星辰的臉色絲毫松動也沒有，許燃再次放軟了嗓音：“這個暑假我在國外的時候，真的想了很多，也自責了很久，爸媽沒有将孟檸接到家裏來以前，我是天之嬌女，是他們的掌上明珠，而有了孟檸之後，他們放在我身上的注意力就被轉移走了一部分，所以我心裏不平衡，才會一時糊塗做了錯事。”

宋星辰握了握拳頭，神情有些複雜，“這些你應該和你的家人說，不必特地告訴……我。”

許燃的聲音染上了些許哭腔，聽起來很悲傷，“星辰，你能不能給我一個機會，我們重新開始？”

宋星辰嘆了一口氣，“我現在要參加奧數競賽，不想分心，而且我們現在都高三了，這些事情等以後再說吧。”

許燃在心底冷笑了一聲，孟檸參加競賽是為了和她争保送的名額，而宋星辰就是為了找機會接近孟檸。

他的成績需要參加什麽競賽！

還以後再說，他現在就是完全地被孟檸迷住了。

許燃眸裏神色變幻不停，她死死地咬住唇瓣，不讓對方看出破綻。

默了片刻，她乞求似地看着他：“星辰，那你能不能回答我一個問題，你以前喜歡過我嗎？”

宋星辰身體有些僵硬，他沒有回答，頓了頓，他啞聲說：“不早了，你早點回家吧，照顧好自己。”

說罷，他轉身往回走，毫無留戀。

許燃站在原地，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眼裏終于流露出了惡毒的神色。

如果不是孟檸，宋星辰也不會和他分手，她也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一定會讓孟檸付出代價的。

九月中旬，南城所有要參加奧數比賽的學生在江文月的帶領下，到首城A大參加為期十天的封閉集訓。

集訓結束後，休息半天，第二天就是正式比賽。

首城要比南城繁華很多，CBD區無論日夜都熱鬧如斯，生活節奏明快。

孟檸發現，宋星辰不知道又受了什麽打擊，明明回到了自己的地盤，卻變成了霜打的茄子。

不過他這個狀态這次沒持續多久，高壓繁忙的集訓生活将他恢複了正常。

因為來自全國各地參加比賽的學生實在太多，他們都住在了外面的賓館。

宋家在寸土寸金的A大附近有好幾個樓盤，宋星辰名下也有幾套公寓，可以直接入住的那種。

路上的時候，他邀請過孟檸去其中一套房子裏住，被孟檸想都沒想地拒絕了之後，他也沒自己住，跟着大部隊一起活動。

十天的集訓生活讓孟檸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她有些想念姜焰給她買的桂花糕和糖炒栗子。

她安慰自己，後天考完，再過兩天，等成績出來，她就可以回去了。

盡管很累很累，這一晚上她還是有些失眠，她想姜焰，也想着大學和以後。

考完試的那一天晚上，因為暫時解放了，所有人都開心瘋了，盛陽的學生們聚在一起，把酒言歡，舉杯慶祝。

雖然大家喝的是度數不高的果酒，但孟檸還是一滴也沒有碰，首城對她來說還是太陌生了，身邊的人也是。

她不敢在這樣的環境下喝酒。

酒過三巡，孟檸吃了點東西，起身出去了。

他們來的是家日料店，坐落于江邊，外面就是浩蕩的梨春江。

晚風微涼，江的另一邊是無數高樓大廈和建築群，最高的兩棟上面彩色的燈光不斷變幻，英文字母和中文交替播放。

——我愛首城。

——首城歡迎你。

孟檸看着豪華的郵輪，從遠處駛來，從眼前經過，最後又消失在遠處水面的盡頭。

她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姜焰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她沒先說話，聽着另一端少年清淺的呼吸聲，空蕩蕩的心髒一點一點地被填滿。

她喊他的名字：“姜焰。”

他柔聲應，“考完了嗎？”

孟檸“嗯”了一聲，“姜焰，你知道嗎，今天考完試走出考場的時候，我想了很多東西，很多，很多。”

“有什麽？”

孟檸語速很緩慢，聲音很輕，“我記得很久之前我和你說過，我想去遠一點的城市上大學，但是……現在，我只想和你上一個大學，我想和你在一起。”

少女的聲音微微哽咽：“姜焰，這些天我真的好想你啊。”

明明他們才半個多月沒見，明明她之前一直想逃離南城。

可是現在，南城有她的親哥哥，和她最想見的人，便成了她最想回去的地方。

她想回家，她想見他。

電話另一端的少年遲遲不說話。

隔了一會兒，姜焰低沉微啞的嗓音終于響了起來，他所，“檬檬，回頭看。”

下一刻，有清亮的鐘聲從城市中心傳過來，江水在安靜的夜色裏緩緩流淌，水面上星光湧動。

晚風輕輕地吹着她的長發，她慢慢地轉過身。

少年面容清俊，下颚線條鋒利流暢，輪廓深邃，周身氣質清冷，漆黑的瞳仁上卻盛着最溫柔的月色。

姜焰一瞬不瞬地看着孟檸，片刻，他低聲說：“我也想你。”

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