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節課五十分鐘,中間可以休息十五分鐘
屜那樣, 找到了他說的那個聲音巨大但效率很低的吹風機。
是個老舊的款式……
她先将吹風機放到洗手池的臺面上, 然後擡手将束着頭發的皮筋卸下來,長發失去束縛, 緩緩松散下來披在了她的肩頭。
沈婼頭發濃密, 經常被頭發墜的頭皮疼, 現在的長度也是屬于麻煩的類型,可她狠過無數次的心也沒有剪掉。
習慣了一種生活方式,讓她換掉, 總覺得心裏空落落的像丢了什麽似的。
她是個長情守舊的人。
沈婼将插上電源, 打開吹風機,聲音嗡嗡的, 确實比一般的要難用一些。
她對着鏡子撥弄着頭發, 溫熱的風從機器裏源源不斷的冒出來, 将她身上的寒氣徹底驅除,剛剛還緊繃的頭皮因為這舒緩的風而變得輕松了些。
鏡子裏的女孩子,馬上要過她的十七歲生日了,已經隐約能發現容貌的變化, 之前稚嫩的臉蛋兒漸漸明朗清晰, 眼神裏的柔弱經過成長的歷練而變得堅強。似乎還有些不可說的情愫,緩緩生長。
沈婼笑了笑, 對她來講, 成長不是一件壞事情。
頭發吹的差不多了, 她由衷的呼出一口氣, 舒服多了。
現在渾身上下只剩下內衣還是濕的了。
忍忍吧,一會兒衣服幹了就能回家了。
可她又實在覺得難受,就好像你明知道身上有個東西在咬你卻拿它沒有辦法一樣,心裏強迫症作祟,一旦精神集中在那一處,再想分神就變得比較困難了。
要不,就脫下來用吹風機吹一下吧。
反正時間也不會太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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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婼把吹風機放到了洗漱臺邊,開始解上衣的第一個扣子……
客廳裏。
好不容易趕上沈婼不在的場合,許思遠和錢昊他們蜂一樣沖着陳揚圍了過來。明明下午分開的時候陳揚還好好的,這麽一會兒就額角帶傷,不讓人擔心能怎麽着。
“你自己幹仗去了?”許思遠眼神忽然就涼了下來“是誰?我們弄死他去。”
陳揚淩冽的眉峰蹙起又松開,點燃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沒事,不用了,已經打服了。”
錢昊氣勢洶洶,“你居然都挂彩了,還說沒事?草,我們必須給你報仇揚哥。”
“是不是職高那幫犢子?趁着你落單找你麻煩?你還讓我們咽下這口氣?”
陳揚吐出口霧,然後把手裏的煙扔進煙灰缸裏,搖頭:“不是我,是沈婼。”
“什麽?上次搶錢的那夥兒人?真來了?紀瑤呢,你們今天晚上在一起了?”
“有人給杜心影挑事,她找了職高的那個程俊堵沈婼,正巧被我撞見。”
“誰?哪個多事的?”錢昊火爆脾氣又犯了。
陳揚嘆了聲氣,現在想起來還是後怕,萬一他沒有及時趕到,就真的一切都晚了。他費了多少力氣才能站的離沈婼近了這麽一點點,差點就被杜心影這個棒槌給破壞了。
他也不想具體說過程了,外面學校的人應該不會再來赴死了,可自己學校的這幾個蛀蟲卻是必須要先剔除的。
陳揚從沙發裏站起來,長腿闊步走到烘幹機旁,把他放在口袋裏的照片掏了出來,甩在茶幾上。
“這是什麽?”許思遠拿過來看了幾張,慢慢表情就變得兇狠起來,那天在場的只有那麽幾個人,男生都是知根知底和揚哥混的,他的女朋友李冉他心裏有數,借她一百二十個膽子也不敢做這事啊,這麽一排除,嫌疑人除了姚倩雪還能有誰。
他就覺得那天這丫的老實的有點過分了,原來在這兒等着陰人呢。虧他還提防如斯,最後卻還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捅了簍子。這女的膽子也夠大的。
“我聽宋天一說,考試的時候這個姚倩雪就在找沈同學麻煩了。”錢昊突然想起這事兒來,當時最末考場發生的那件事沒用一下午就傳遍了整個年級,沈婼一戰成名。
陳揚一直把她的動向守在眼底,當然也知之甚詳,只是當時沈婼沒受什麽欺負,還給了姚倩雪一個教訓,他才沒多管閑事。送了一管燙傷膏就得了。沒想到今天......
“交給我處理吧哥,你什麽意思?是留下還是?”
“看着辦吧。”陳揚懶懶得,不願多費心了。
許思遠點了點頭,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陳揚擡頭看了眼時間,快九點了,該把沈婼送回家了。
“好了,別多說了。”陳揚一個眼神把他們的激憤情緒全壓了下去,然後走到陽臺把沈婼的衣服拿到手裏,幾步便走到了衛生間的門前。
許思遠家格局還算不錯,客廳和卧室之間有條長廊,走廊中間是個客用衛生間,位置合理很隐蔽。再往前走,才是兩個卧室的門。
陳揚在門口站定,還能聽到裏面傳出來呼啦啦的吹風機的聲音,心想:艹,這吹風機比鼓風機聲音還大。
他擡手敲了敲門,裏面沒反應。
又敲了敲,照樣沒開門的意思。
陳揚怕她一會兒晚了又跟他炸毛,想了想便将手搭在門把手上,輕輕一擰,門鎖應聲而開。
“給你衣服,就着在衛生間換......了......吧”
陳揚标志性的低沉聲音随着緩緩推開的門一齊擠進了沈婼一瞬間空白的腦子裏。
兩個人視線在空中觸碰,定格。時間好像不會動了。
沈婼清晰的看到,冒然闖入的這人,那雙明亮漆黑的眼睛裏,映着她雪白的肌膚和戛然而止的動作......
沈婼:“......”
沈婼:“!!!!!!!!!!!!!!”
她這個時候應該做什麽?大叫?還是過去把他打一頓?這種時候能不能有人告訴她在做夢?如果不是夢的話應該怎麽辦?可以選擇讓一個角色去死嗎?
沈婼在短短的幾秒內只來得抄過旁邊的衣服護在胸前背過身去,尖叫已經到了嘴邊。
陳揚看出她的意圖,先把眼睛閉了起來,然後豎起食指貼在嘴邊,接着指了指外面,示意他禁聲。
等了一會兒,确定她會保持安靜後,陳揚舉起手裏的衣服:“你把衣服換了。”
沈婼顫抖着手接過來,內心現在已經說不出該怎麽形容了。
她可不可以關機重啓?
內衣濕了就濕着好了,她為什麽要抽風的去吹幹?
吹幹就吹幹啊,她為什麽不記得鎖門?
陳揚倒是冷靜的很,不在意的閉着眼睛轉身出了門,還好心的幫她把門帶上。
沈婼連忙過去把門反鎖。然後一臉生無可戀的盯着那門良久。他剛才應該沒看到什麽吧,頭發擋在胸前,應該......沒有吧。
頭發堅決不能剪,和長不長情沒關系,關鍵時候是用來救命的!
陳揚直到門關上了好久,眼前還是鏡子裏她隐約粉嫩的膚色,烏黑的長發映襯下,白的晃眼。
內心一萬個卧槽之後,陳揚才憑着記憶把眼睛睜開,然後蹲在了沈婼的門口。
他茫無目的地從口袋裏掏出根煙來咬在嘴裏,連火都忘記點燃。
哥幾個見這邊久久沒有動靜,拔着脖子往走廊裏瞧。
陳揚頭發揉的亂七八糟,手蓋在臉上,耳朵根有可疑的紅暈。
“哥,你怎麽了?”許思遠擔心陳揚被打出了毛病。
陳揚把蓋在臉上的手拿下來,許思遠分明看到他整個人紅的像煮熟的蝦子。
“我靠,哥你別吓唬兄弟?給你哪打壞了啊?那幫犢子。”許思遠這就已經要抄家夥去報仇了。
陳揚站起來拉住他。
要命,怎麽連手心都燙的驚人。
“揚哥,你別吓我!”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門咔嚓一聲被拉開,沈婼穿着自己的校服,束着頭發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然後越過陳揚身邊時說:“你快些換衣服,我該回家了。”全程沒有給陳揚一個眼神。
被點名的人“哦”了一聲,把嘴裏的煙拿下來,默然的走過去把自己的衣服取過來,然後進了衛生間,關門。動作好像機器人。
一衆觀衆心裏已經慌了,好好的,這又tm怎麽了。
陳揚跟在沈婼身後出了許思遠家的大門,涼風一吹,陳揚那快要39度的臉終于能退點熱度了。
他快走幾步,幾乎要和沈婼持平的時候,又放慢了速度。手擡起來煩躁的揉了揉頭發,無聲的嘆了口氣。
他見識過各種疑難雜症,也應對過各種各樣的人,唯獨對今天這件事沒有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一絲有用對策。
“陳揚,你看見什麽了?”沈婼細弱的聲音随着晚風吹進了陳揚的耳朵。
他連忙往前跨了幾步,手不停的擺動,後來才意識到她看不見,解釋脫口而出:“我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真的。”
“我可敲過門了啊!你沒聽到,擦,都怪許思遠那個破吹風機。”
“你說你吹頭發,誰知道你又吹那個。”
“而且你為什麽不鎖門??”
“艹,我應該說什麽現在?”
“沈婼,對不起。”
沈婼嘆了口氣,停下腳步,轉身過來看他,平時說一不二意氣風發的大男孩,現在像個被家長訓的小孩子,低着頭垂着眼,連看她都不敢看她一眼。
陳揚專注的看着自己的腳尖,直到他的視線裏闖入她的鞋尖,才停住腳步,把自己的腳尖貼着她的腳尖站定。
然後是女孩幹淨舒朗的小臉,微微仰頭,和他面對面。
“陳揚,你也不是故意的,我原諒你了。”沈婼語氣平靜,“而且你不是說沒看到嗎?那我就暫時相信你了。”
“嘁,我是真沒看到。你頭發這麽長,把整個人都遮住了。”陳揚淡淡的笑着,眼睛微眯,看她半晌又扭開頭,望着遠處點點燈火。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成熟。
“你好像還挺遺憾的樣子?”沈婼狠狠的盯着他看,不想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陳揚那看似無焦點的眼神一瞬間變得異常明亮,可又恢複了那一貫的痞樣,結果給了她一個不痛不癢的反問:“你覺得呢?”
沈婼被氣的一噎,擡起腳踹了他一下,扭身繼續往前走。
呵,甜,踢的真甜。
沈婼和陳揚這次是全程走回了沈宅。
小女生一路氣鼓鼓的,也不給陳揚再說話的機會,腳步極快,半個多小時的路程愣是讓她縮短了快一半。
陳揚倒是沒覺得有多忙亂,反正他腿長,邁一步約等于沈婼兩步。
進小區後,沈婼在上次分別的那個路燈下停住,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的人說:“送到這裏就好了,我馬上就到家了。再見。”說完拔腿就跑了起來。
她運動不拔尖,這麽沖刺一會兒,便氣喘籲籲堅持不住。回頭瞧了瞧,沒有他的身影了,才停住腳步,深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往家的方向走。
唔,終于不用面對他了,尴尬死了。
本來就因為陳揚和她表白的事情,她心情忽上忽下,現在又加上這麽個大烏龍,還怎麽好好做同學了?要不要轉學?
哎,算了吧,想想而已。
沈婼唉聲嘆氣的走到了自己家門口,拿出手機來看了下時間,快要十點了,這個時間的話,奶奶應該還在樓上等她。
她專心低頭在口袋裏翻鑰匙,連身後突然而至的腳步聲都沒注意到。直到有個人突然從側面鑽進她和門之間,吓得沈婼手裏的鑰匙丢到了地上,沈婼擡眸,确定了來人,眉頭蹙起:“陳揚?”
男孩熟悉的氣息将她包裹,他大概是跑過來的,大口大口喘着氣,胸口起伏不定。
沒等沈婼問他為什麽突然跑來,陳揚便略彎身,手臂抱住她的腰将她舉了起來,兩個人呼吸可聞,然後轉了個圈,将沈婼抵在門上。兩個人之間便再沒有一絲縫隙。
“陳揚,你放我下來。”沈婼還沒被人這樣抱過。新姿勢解鎖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你怎麽樣才能答應做我的女朋友?”陳揚語氣裏有些不易察覺的隐忍和期望。連眼神都溫柔的能讓人陷進去。
“你先把我放下來。”
這樣的親密接觸雖然不是第一次,卻讓沈婼覺得比任何一次都要心跳加速。他俊逸的五官就在她的咫尺範圍內,他的眼神就這樣直白的表達着某些情緒,他的手臂就這樣緊緊的箍在她的腰上,她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臉不可抑制的燙了起來。
“再不同意我就要死了,我才離開一會兒就已經想死你了。”陳揚越說越委屈。
“我想親你,無時無刻的想。”
沈婼原本要仰頭才能看到他,如今被他舉高,輕易低下頭就能看到陳揚。
這個人,平時高高在上,衆星捧月,卻經常痞裏痞氣。看似對什麽都不上心,實則比誰都要精明的,今天卻難得露出這樣軟綿的一面。
自己何嘗不豔羨他的光芒呢,她努力學習讓自己看起來無懈可擊,但內心的脆弱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到底有多害怕喜歡他,害怕被他的光芒照耀着便忘記了寒冷。
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開他,可最後往往因為他的一個小小的舉動便功虧一篑,狠不下心腸了。
她雖然從來沒有嘗試過去喜歡誰,可也不是感情智障,她知道自己早就深陷在陳揚的溫暖裏了。
陳揚是一束能照亮她生命的光,就和她練習舞蹈一樣,能證明她是一個鮮活的人。
過了很久,沈婼的手慢慢扶在他的肩膀上。
“我有個糟糕的家庭,可能會有很多的麻煩,這些麻煩也許會影響到我身邊的人。”沈婼緩緩的開口。
“我脾氣也不是很好,有時候會很兇。”
“還有,也許我不知道怎麽樣做一個讓你滿意的女朋友......”
“但是......如果這些你都不在乎的話,我願意考慮考慮。”
她話剛說完,陳揚的眼睛裏便盛開了璀璨的煙火。
☆、27.第二十七顆草莓
沈婼看着陳揚這次真的走了, 才從地上撿起鑰匙, 慢慢捅進鑰匙孔裏, 旋轉,咔噠一聲, 門鎖應聲而開。
她輕手輕腳的打開門, 發現除了玄關的燈還亮着, 其他地方都已經熄滅了。
大概都睡了。
畢竟現在已經十一點了。
她閃身進門,盡量放低聲音,把門關的悄無聲息。
卻沒想打, 啪嗒一聲, 客廳燈光大亮。
“你頭一次這麽晚回來,是搞對象了嗎?”袁琳抱着胸站在樓梯口, 涼涼的開口。
沈婼剛剛聽到袁琳說晚這個字時, 心裏還存留的一絲期望, 可當她把一句話說完整後,那絲期望便破滅了。
她面無表情的轉過身來,低垂着眉眼往樓梯處走,路過袁琳身邊時, 禮貌的道別:“媽媽, 我累了,要去休息了, 您也早點休息, 晚安。”
袁琳對她的态度卻不甚在意, 反而笑的更加搖曳生姿, “閨女,媽媽和你說哦,這人啊,年輕的時候可以有愛情,但是到了我這個年紀,沒錢就別提愛情了。你現在還是好時光,可以找個你愛的人,但別太認真。”
愛的人?要怎麽樣才能找一個愛的人又不用認真的去愛?
“所以你只喜歡爸爸的錢而不是他的人?”沈婼從未這樣直接的問過她,即便她知道自己的母親是個什麽樣的人,可還是希望從她嘴裏聽出些良心來。
袁琳撥弄着精心燙過的卷發,“誰知道呢,你爸爸啊,除了錢,也許還有其他的優點,不過對我來說沒有什麽比他的錢更有吸引力了。我也不遺憾啊,愛情有過了,金錢也有過了。”
“那我呢?存在的理由是什麽?”
“當然是我和你爸爸的結晶啊,傻姑娘。”袁琳笑了起來,擡起手要去摸摸她的頭發。卻被沈婼躲開了。
沈婼拾級而上,她覺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力氣過猛,緩慢的反撲在了她自己的心上。太好了,她到底憑什麽以為她變了呢?人性本如此。
二樓。
沈婼輕輕走到邢梅的房門前,沒有什麽聲音,沈婼想了想,還是沒有打擾老人的睡眠。
結果這一個錯過,沈婼便足足有兩天的時間沒有見到她。
周六一早,沈婼放棄了睡懶覺,形成了固定的生物鐘,睡懶覺就沒那麽容易了。
她拿過手機看時間,卻看到了屏幕上20條短信。
打開一看,全是來自DBD,從半夜一點開始發,有的隔了幾分鐘,有的隔了半個小時,最後一條顯示的是一個小時前。
【睡醒了給我回電話。】
沈婼不自覺嘴角上揚,靈巧的手指撥出了那串喋喋不休的號碼。
響了幾聲,就被飛速的接了起來。
“喂,你總算睡醒了祖宗。”陳揚聲音帶着晨起的沙啞,低沉的撥動她的心弦。
“你有事情?”沈婼小聲的問他。
“沒事不能打電話?”
“那我挂了。”
“別啊!周末怎麽過?出來玩?”
“不行。挂了。”
沈婼捂着手機,好像握着自己砰砰直跳的心。一早的心情,被他哄的晴朗又愉悅。
她穿着家居服,洗漱過後打開房門,照例去邢梅房間問早安。房門半掩,她推開門卻看到個意外的身影。
“媽,你在找什麽?”
突然出現的聲音把袁琳吓的一顫,待她看清是沈婼的時候才松了口氣,踮着腳尖走到她身邊,壓着音量對沈婼說:“別管那麽多,什麽也別問。聽到了沒有。”
“你到底在找什麽?”沈婼原本奶白的小臉此刻因為情緒激動而泛着紅暈,她推開袁琳,慢慢往後退:“我要去告訴奶奶。”
說完沈婼轉身往樓下跑,袁琳眼神一凜,緊忙追上去,手一伸本想抓住她,卻沒想到用力不穩直接把沈婼推倒在地。
袁琳卻并不關心她有沒有摔疼哪裏,反而栖身上前捂住她的嘴巴,暗含警告的恐吓她:“小畜生,對誰也不許說。不然,哼,有你好過的。別以為你在學校偷偷摸摸幹得勾當我不知道。你以為你多高尚?你不照樣背着那個老太婆選擇了自己喜歡過的生活嗎?你又憑什麽管我?”
沈婼眼裏剎那間蓄滿淚水,卻又強自忍着,不肯掉下來。
“我和你不一樣。”她否認。
袁琳笑的狠厲:“是嗎?不一樣最好。所以你別管我,我也不會管你的。”
“可你是我媽!”沈婼不敢大聲,這樣壓抑的質問撞得人心裏一疼。
“我是你媽又能怎麽樣?你會站在我這一邊支持我的決定嗎?你爸爸的遺囑被那個老太婆藏在了哪裏?你會告訴我嗎?”
沈婼眼裏關于媽媽的那個影像,越來越模糊,越來越虛幻。這個被放在道德制高點的母親兩個字,被她的親生母親徹徹底底的摧毀了。
袁琳站起來,然後彎腰把還在地上的沈婼拉了起來,沈婼厭惡的甩開她的手,倔強的不肯再看她一眼。
“你奶奶回老家了,周末只有我和你在家。”袁琳最後看她一眼,從她身邊擦肩而過,毫無溫度。
周末兩天,沈婼除了吃飯,幾乎沒有出過自己的屋子,拼命的把自己扔進題海裏,擔心她一旦空閑下來,會忍不住被這樣那樣的事情惡心着。
這樣的心情加上周五的淋雨,最終被感冒瘋狂的糾纏上。腦子昏昏沉沉的,感冒藥吃了幾包,也無法抑制越來越高的體溫。
周日下午,沈婼實在堅持不住,迷迷糊糊的爬上床,沉沉的睡了過去。
一覺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一早。
她有些懵然的睜開眼睛,才意識到,這是天亮了。
即便睡了這麽久,依舊頭腦發脹人不清醒。沈婼慢慢從床上坐起來,拿過床腳疊的整整齊齊的校服,穿在身上,下床洗漱。
她也不确定自己還燒不燒,只是觸碰到涼水的一瞬間,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鏡子裏的臉仿佛又小了一圈,下巴颌越來越尖。臉色不太好。
她用力拍了拍臉蛋兒,把沉睡的精神打醒,強迫自己扯出笑容,下了樓。
接過阿姨為她準備的早餐,打開門走入晨光裏。
自從下了那一場大雨,歷城的秋天算是正式上任了。一路走來樹葉鋪滿一地,黃燦燦的,帶來一股新鮮的感觸。
到了7班,教室裏已經亂成了一團,各科月考試卷都到了課代表的手裏,已經在按名字下發了。
沈婼的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以前能穩紮穩打,考完試基本就能估算出自己的分數能排多少名,可現在,她對成績一點譜都沒有。
“沈婼,你來啦?哇塞,你快看你的卷子,考的分數好高啊。”
紀瑤看到沈婼便揚聲叫她,鬧得大家都好奇沈婼考了多少分,紛紛過來看她的卷子。
“要命啊,人家一個文科轉來的,第一次月考比我兩次加起來的都高。”沈婼前桌是個戴眼鏡的男生,叫張小康,一門心思死學習,但是成績每次都不見提高。
紀瑤身為沈婼同桌,與有榮焉的放大話:“本來就不在一個level上,你好意思比嗎?”
張小康可以容忍沈婼這種學習比他好的打擊他,但絕不允許紀瑤攻擊他為數不多的自尊心:“你會不會拼level啊還講?”
“你!你是不是欠打?”紀瑤被戳到點子上。
沈婼吸了吸鼻子,把書包放到書桌裏,拿出了之前的選擇題部分的卷子,心裏開始估計分數。
答題卡的分數不下放,只能等老師講試卷的時候才知道自己做的對錯,但就目前的解答題部分來看,和之前預計的差不多。
英語應該還能在140分之上。
試卷發的差不多了,門口來了執勤生,大家一瞬間都安靜了下來。低着頭,別管是不是真的學習,反正能保持紀律保持不扣工資就好了。
沈婼往旁邊看了看,陳揚和許思遠他們又沒來上自習。
執勤生走遠,紀瑤趴在沈婼身邊說小話:“周五那天你有沒有安全到家啊?”
沈婼一怔,轉而點了點頭。
她和陳揚約定好了,知道的人就知道了,不知道就再也不許告訴了,尤其紀瑤和蔣振東。一旦他們知道周五發生的事情後,蔣振東她不好說,可以紀瑤的性子,搞不好會和男朋友分手的。
“你考的怎麽樣啊?”
“沈婼你感冒了?鼻音好重啊。”紀瑤原本在桌子上趴着,無精打采的。結果一聽沈婼這樣,立刻坐直了身子,探手過來又是摸她額頭又是摸她臉頰,最後還覺得不穩妥直接要伸手去她的衣領裏摸摸她的脖子和後背。
結果伸手進她衣領才進了一半,被人捏着袖子拽了出來。
紀瑤:“????”
陳揚松開兩根手指,紀瑤的胳膊咣當墜地。
“經過我允許了嗎就亂摸啊?”
沈婼剛剛被紀瑤一通摸,癢的直不起腰來,連陳揚他們進班都沒發覺。
“我愛摸誰就摸誰,你管的着嗎?”紀瑤對着陳揚一點也不發憷。
陳揚似笑非笑,眼神從紀瑤臉上挪到沈婼這裏,聲音就響在她的頭頂上:“你摸誰都行,但摸她不行。”
紀瑤瞪大眼睛,眼神在沈婼和陳揚身上來回看,後知後覺的問:“你倆該不會是......”
沈婼不可抑制的咳嗽起來。
“和好了吧?我還以為你倆要鬧別扭鬧到天荒地老呢?什麽時候和好的?太棒了。”
......
許思遠噗嗤笑了出來,罵紀瑤:“是不是傻逼啊你?”
“滾。”
陳揚嗤的一笑。
他站在身邊實在太有壓迫感,沈婼本想低頭當縮頭烏龜,可那視線讓她根本無處遁形。
沈婼無奈仰起臉來看他,眼珠水靈靈的,臉蛋紅撲撲的。
“回座位去啊,站在這裏幹什麽。”沈婼開口,又沒忍住咳嗽了起來。
陳揚這才意識到她臉上的紅大概不簡單了。
溫厚的手掌出其不意的覆在了她的額頭上,同時蓋住了她的視線。沈婼擡起手去拉他的手腕,卻被陳揚反手抓住。
周圍的同學不瞎啊,他倆這樣子,已經足夠讓大家暫時忘記烤糊的這種悲劇了。
紀瑤看着他倆手拉着手的樣子,現在滿心懷疑,又不敢說出口。
陳揚把手裏的書包往桌子上一扔,然後小意的彎腰,貼在沈婼的耳邊低聲說:“吃過藥了嗎?”
沈婼往後縮了縮身子,眼神的焦距一時不能适應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
“吃過了。”沈婼聲音小的沒底氣。
陳揚也不說話,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在她旁邊看着她。
沈婼實在裝不下去了,嘆了口氣接着說:“昨天吃過了,今天早上起來感覺還好,就沒吃。”
陳揚“嗯”了聲,直起腰來,手往她腋下一放,用力一提,就将沈婼從座位上架了起來,放到了自己的前面。
“喂,陳揚!”沈婼微微側頭,仰着臉看他,“幹什麽啊?”
“去醫務室。”
“不用了,沒那麽嚴重。”
“你想讓我抱着你去?”陳揚慢悠悠的問她,态度很認真。
沈婼臉一紅,絲毫不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能幹得出來,低下頭乖乖的在前面走,兩個人出了教室門。
他倆一走,教室裏就炸開了鍋,尤其紀瑤。也顧不上早自習了,坐到許思遠身邊搖着他,一定要給他個說法。
許思遠被搖的發了狂:“你有本事問他倆去啊,我TM哪知道,又不是我搞對象。”
“他倆搞對象了?”
“你是不是真傻逼啊?”
“滾!”
早晨的教學樓有種出乎意料的寧靜,大概因為陽光還沒有鋪滿教室,有些陰冷。
沈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陳揚視線不離她左右,知道她冷,立刻脫下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沈婼剛想掙紮,就被他從身後摟住。
陳揚微微壓低身子,胳膊斂緊,不給她多餘的空間,出了一道選擇題:“自己穿還是我給你穿?”
沈婼側頭看他,男孩子皮膚都這樣好。
“你放開我啊,不然怎麽穿?”
陳揚舍不得放開,不過在學校裏,他不想給沈婼惹麻煩。他一個男孩子什麽都不在乎,可沈婼不行。他記得她說的話,有個麻煩的家庭,他不希望他的喜歡再給她帶去附加的麻煩。
兩個人剛下到一樓,陳揚眼尖先發現了教學樓外正往這邊走的兩個熟悉身影。
下意識拉着沈婼躲到了樓梯間。食指壓在她的唇邊,示意她不要說話。
“王老師,謝謝您。”
這是周曉瑜的聲音!
王老師是王君?
“沒什麽,以後有什麽事情還來我的宿舍找我就行,我還能幫你壓着身子點。”
周曉瑜輕輕嗯了一聲。
“走吧,去上課吧。”
腳步聲走遠,陳揚拉着沈婼出來,兩個人對望一眼。
“他倆神神秘秘的,不會真有什麽事啊?”陳揚也是真好奇,不然不會八卦這事。
“老王這是不想混了,要是讓校領導知道他随便讓女學生進宿舍,吃不了兜着走啊。”
沈婼拉了拉他的袖子。
陳揚乖乖暫停這個話題。
“诶,我說。”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在晨光裏,呼吸着清新的空氣,享受片刻溫馨時光。
“你很喜歡拽我袖子啊?以前半袖的時候你拽袖子,現在長袖的時候你還拽我袖子。你當我的手是擺設嗎?”陳揚落後她一步,說話的時候把手伸到她的面前晃了晃。
“長袖袖口明明和手已經這麽近了,牽一下你會死啊?”
沈婼笑着,懶得理他。
“诶,媳婦兒。”
“你能不能別亂叫。”沈婼被他這口無遮攔的叫法兒吓的連忙看四周有沒有人。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陳揚忍不住把大手扣在她的腦袋上,按住,強硬的把她退縮的路堵死,只允許她的眼睛看着他。
“以後記得牽我的手,你不牽我會死。”
沈婼出手啪的一聲打掉他的手,“你不亂叫我就考慮考慮。”
轉身的時候,陳揚分明看到她那嘴角忍不住翹起的弧度。
“啧,那麽愛考慮考慮?你小時候的寫作文的夢想是不是當個考慮家啊?”
☆、28.第二十八顆草莓
兩個人走到醫務室, 校醫先看到陳揚的時候, 臉上表情瞬間皲裂。
心想這祖宗們又來轟炸她這小小的醫務室了?這不剛剛月底嗎?還沒到下個月就開始新的一波了?周期咋都縮短了?
她剛想牢騷兩句, 就看到被陳揚身高擋住的小人兒從他身後鑽出來。
校醫繃着臉看看陳揚,又看看沈婼, 不确定他倆是不是一起來的。
沈婼适時的咳嗽了兩聲。她看校醫的眼神就知道, 大概是想起來什麽不好的回憶。也對, 第一次在醫務室遇見的時候,的确挺出乎醫療的......
“你倆誰病了?一起的還是分開的?”
陳揚被她這奇葩問法逗樂了。
“您看我倆誰像生病的啊?”
沈婼拍他一下。
“是我病了,有點感冒, 昨天吃過藥退燒了, 今天又熱了起來。還有點咳嗽。”
如果要是去醫院的話,這一定是大夫最喜歡的病人。自己能把自己的病情掌握的這麽透徹, 偏偏就是不就醫。
“過來我給你看看吧。”校醫說着拿起體溫槍, 對着她的額頭叮的一聲, 舉到眼前一看吓了一跳“天啊,快40度了。你張開嘴我看看嗓子。”
沈婼被她用壓舌板壓着,胃裏不住翻騰。
最後折騰半天,校醫下了死命令:“你扁桃體都發炎了, 所以高燒不退。吃藥的話慢一些, 輸液快一些。但今天退燒針必須打了,總這樣燒下去還不得燒糊了。”
沈婼身體一向還好, 沒輕易輸過液, 也就選擇了吃藥。
校醫也不勉強她, 從藥櫥裏拿出來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 開始給她配藥。
她手速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已經把退燒針都準備好了,從針尖裏推出空氣後吩咐沈婼說:“脫褲子吧”。
沈婼看了看針尖,又回身看了看陳揚,那厮悠哉哉的靠在床邊,手插在口袋裏,長腿交疊在一起,看她視線投過來挑起眉梢。
校醫才想起來屋裏還多餘一個人呢。
“沒事,你去床那邊,我給你把簾子拉上,外面看不見,你脫吧。”
沈婼怎麽想都沒辦法說服自己在陳揚的面前脫褲子,于是小聲的和他打商量:“......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啊?”
......
屋裏只剩下沈婼和校醫的時候,她才能安心把褲子脫下來。不能怪她事情多啊,她總覺得就算拉上簾子,只要陳揚想看,他就能長出透視眼來一樣,這種感覺很細思極恐的。
針尖順着皮肉推了進去,有點疼,沈婼輕輕蹙起眉頭。
“你怎麽和他順路了?這可是個魔王,沒事別招惹他。還有和他在一起的那幾個渾小子,真是沒一個省心的。”校醫經常見沈婼,一來二去也熟了起來,習慣和她說些高二年級的事情。
沈婼忍俊不禁,也不多說,只是乖巧的點頭。
針打完,校醫自己有些事情需要去趟教務樓,臨走前囑咐沈婼:“先別走,在這兒休息一下,等退了熱再走。別一會兒發了汗,被風吹了又厲害了。”
沈婼點頭,等校醫出了門,便腳尖一擡,坐到了床上。
醫務室的床是老式的鐵架床,床腿比較高,沈婼坐在床邊,兩條腿可以在下面随意的晃來晃去。
陳揚推門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的畫面,沈婼以及她的一切就像一幅年畫一樣,在陳揚的心裏淡淡渲染着色,恬靜中帶着淡淡的暖意。
他踱步走過來,手掌撐在床沿,将沈婼圈在懷裏,微微彎腰,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校醫幹什麽去了?”陳揚說話的時候,帶着煙草味的氣息搜刮着她的理智。
“好像有事情去辦,讓我等會兒走。”
“呵,她挺有眼力見兒的。”
“別亂說。”
“不信是不是?校醫最精了,一男一女來醫務室,她都會騰地方找借口出去。待在這裏礙眼嗎?所以一中醫務室還有個別名,叫一中小炮廠。”
“你很有經驗?被她關照過很多次嗎?”沈婼細聲細語的給了他一槍。
陳揚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