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下
12
柳生大半夜接到仁王的電話。
他淡定地翻了一頁書,摘下眼鏡開了免提後把手機放在書上,一邊揉着眼睛一邊問:“你還沒睡?”
“困,但是不想睡。”
“又怎麽了?”
“你說世界上怎麽會有跡部景吾這種人?”
柳生擡手拿起桌上的眼藥水,一邊含糊地應道:“他又怎麽了?”
“他居然看了我的網絡直播。”
柳生嗯了一聲,給自己倒了杯水,打算把和仁王的通話當做期末繁重課業裏的消遣:“你既然放在網上,那就是公共資源,誰都可以看。”
“我只是沒想到他居然這麽無聊。”
無聊?
“我倒是覺得挺有意思的。”柳生道。
“畢竟你是宅男僞紳士,噗哩。”
挑了挑眉,柳生放下了水杯,慢條斯理道:“不反駁。反正是不是宅男僞紳士都沒有差別不是嗎?你的跡部景吾不是一樣會看你的網絡直播。他大概還挺喜歡的?男人嘛,都是一樣的。”
偷換概念。
仁王在那頭哽了一下,說比呂士你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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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說你想聽的話的必要。”柳生字正腔圓,“仁王君,現在是淩晨兩點,我能在這個時間點接你的電話并且态度溫和地聽完了你的抱怨而不是直接挂電話,就已經足夠了,不是嗎?”
“我當然是知道你還沒睡才打電話的。”
“仁王君……”
柳生一句話沒說完,那頭似乎傳來了開門關門的聲音。
接着是仁王加快了語速的告別語:“好了不打擾你複習功課了,我挂了,拜拜~”
難道不是因為熬夜被抓包了嗎?
許諾很快畫完圖就睡?
結果那個某人估計也熬夜工作出來發現說好畫完圖要睡的人還沒睡?
完全看清楚某兩個朋友的套路的柳生淡定地挂了電話。
他重新翻開了厚厚的磚頭書,決定給自己泡一杯咖啡。
13
柳生不是第一個知道仁王和跡部交往的人。
事實上沒有人知道這兩個人什麽時候開始有了超出友情的關系,光從他們的日常交流和交集來看也不存在發展出進一步關系的可能。
那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
大概是那一天吧?
大三的時候仁王申請了交換生,從原本的建築科換成了設計學科,申請了法國的學校。看在英國和法國并不算遙遠而他和仁王也有着幾年搭檔交情的份上(事實上仁王也确實提前問過他是不是有時間幫忙找個路拿個行李)他去了機場接機,計算好時間往出口走的時候望見某個實在很顯眼的金發的男人一只手拖過某人的行李箱一只手很自然就撩開仁王的額發落下一個輕吻。
那一定是個吻沒錯,以他的角度不存在看錯或者借位的可能。
他後來跟着上了跡部的車,将某兩個人聽起來挺日常的對話從頭聽到尾。
什麽堵車差點沒趕上飛機,行李帶齊了嗎,沒帶齊也沒關系我在你那兒又不是沒有房間,也對,讓你和我一起住你又不肯。
仁王的公寓定在距離學校不遠的位置,并不是寄宿而是整租。
柳生原本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畢竟仁王在國家隊待了四年獎金不菲,又憑着興趣偶爾出cos表演或者接一接商演的化妝單,負擔半年的交換生費用綽綽有餘,可看到仁王租住的公寓才意識到有些東西并不是有錢就可以,更繁雜的是手續。
跡部幫忙把行李放進公寓後就走了,似乎是有其他的事。
仁王在門口和他談笑了幾句,最後也只是牽了牽手。
柳生想,該不會是因為我在的關系吧?
這實在是太适合告別吻的場景了。
“你們這是在一起了?”他出乎意料的冷靜。
而轉過身來的仁王也很平靜:“對。”
他們兩個人靜靜地站了一會兒。
然後柳生很輕地嘆了口氣,說你既然已經瞞了那麽久,就繼續瞞下去如何,我也不是很在意你的戀愛關系。
只是突然覺得沒什麽好瞞的了。其實本來就沒有刻意隐瞞。
仁王很随意地走了兩步,坐在了沙發上。
公寓提前招過人打掃,只要把行李整理妥當就沒有任何問題。
他還挺體貼。
柳生意義不明道。
仁王便笑了。
你想好了嗎?過了一會兒後柳生也坐在了沙發上,選了和仁王成對角的位置。他雙手相扣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做出一副很嚴肅談話的姿勢。
先不說性別,就光是你們兩個人在客觀條件上的差距……仁王,我想不通。
感情上的事如果能用邏輯來分析就好了,我自己想了好幾年,不也還是沒想通嗎?
所以呢?現在是認命了?
別用這種消極的詞。仁王眨了眨眼,說比呂士,你應該懂的。
是懂的。
最初的十三四歲的時代還有不少的隔閡,可一年又一年,并肩作戰又相互較勁,他們已經是對彼此再了解不過的關系了。
柳生不會說,但他承認仁王是他最親密的朋友——至少在這個階段。
所以他才不懂,所以他才懂。
不懂的是,以仁王敏感的直覺,他怎麽會在明知道有那麽多障礙有那麽多不可能的情況下還堅持和跡部在一起。
而懂的是,仁王确實是一個憑感覺走的人。
他的理智大于情感,是理智能分析出所有情感選擇後面的全部後果。可最終怎麽做,也依然是随心。
那又為什麽告訴我呢?
柳生說,你是故意的吧,讓我今天來接機。
噗哩。
說人話。
仁王沉默了一會兒,向後一仰。
只是想讓你知道而已。
柳生看着他沒什麽表情的臉,莫名懂了這句不太“仁王”的話後面的潛臺詞。
和跡部的這段感情,要背負的,要承擔的,要忍受的,太多也太難了。
而有些事有些話,不能和作為戀人的人說。
戀愛的定式啊……
“我不會祝福你們的。”柳生說。
仁王笑了笑:“我也不需要。”
14
柳生是不會從仁王那裏聽到認真的抱怨的。
一些吐槽,或者小小的埋怨,聽起來都更像是甜蜜的煩惱。
可戀愛怎麽可能真的那麽輕松呢?
快要天亮時柳生終于打算睡幾個小時再去實驗室。
他洗漱時忍受着眼後隐約的疼和精神力過度集中後不可避免的眩暈,想起了一些事。
沒什麽邏輯,時間也是跳躍的。
大概有那麽一段時間,精确一點是高中的最後一年,仁王突然成熟了很多。
那段時間大家都在飛速成長着,思考未來,準備聯考,又或者是決定直接走上社會。
于是仁王的成熟便并不突兀。
有那麽一天吧?
他為了一份推薦信很晚才從老師的辦公室裏出來,路過室內網球場發現燈是亮着的。
大概是幸村或者切原,這兩個已經決定要走職業道路的人訓練強度已經不太一樣了,而又是國家隊選拔的集訓前,需要調整比賽狀态。
又或者是真田和柳,就算不走職網的路線,在正式成年之前給自己U17國家隊畫上最完美的句號也是那兩個人會做的事。
總之柳生沒想到在裏面的會是仁王。
和平日裏不太一樣的,表情裏帶了一點狠意的仁王。
奔跑,揮拍,像是舍棄了全部技巧,以最簡單和最完美的擊球點,用力揮出球拍。
像是要燃燒。
原本不是易出汗體質的人,身上像是潑了盆水一樣,腳步挪移之間能聽得見刺耳的摩擦聲。
柳生在門口愣住。
他看了一會兒,沒有叫人。
仁王想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他只是這麽覺得。
現在回想,仁王和跡部的交集,最初也最深刻的,不就是U17的集訓嗎?
從國三那年開始,莫名變得有默契而時常被組隊雙打的兩個人。
而仔細想想,确實和跡部配合時,仁王總是會比其餘時刻更認真。
不,用認真來形容不太準确。
那有什麽詞呢?
柳生想不出來。
但總之和與其他人,甚至是與他自己雙打時不太一樣。
但總歸這些壓力仁王都能承擔,柳生并不太擔心。
只是作為朋友,也有朋友的立場。
過兩天單科考試結束,如果遇見忍足,就邀請他去喝杯咖啡吧。
柳生擦幹淨了臉躺上了床,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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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足大清早接到了跡部的電話。
他剛睡下沒多久,被吵醒時第一反應就是把手機扔出去。
“你知道現在是幾點嗎?”
“上班時間。”
“……那一定是你的時間表不太對。”忍足吐出長長一口氣,“跡部,體諒一下一個處在期末噩夢中的醫科生吧,就算你可以工作到淩晨兩點再早上七點準時起床準備上班,但我已經連續一周每天只睡四個小時了,在三天後的考試結束之前不要找我談任何重要的事如何?”
“我找你不是什麽重要的事。”
被跡部的理直氣壯哽了一下,忍足吐槽:“既然不是重要的事,那我挂了。”
“等等。”
“……說。”
“白天睡覺晚上通宵到底是什麽習慣?”跡部半是抱怨半是疑惑的聲音傳過來,“還是說晚上特別有靈感?我怎麽就不覺得?”
“又怎麽了?”
“他也連續熬夜一周了。”
能不能不要用“也”。
忍足想,你既然這麽說了那某人肯定不可能像我一樣每天熬夜到四點。
還有,就算是假裝,也先關心我一下如何?
好歹我們是十幾年的朋友關系——
“情感熱線是要收費的。”忍足道,“不如你請我吃個午餐?”
“你不是要準備考試嗎?”
“吃個飯的時間還是有的。”
“也行。”一向大方的人沒怎麽猶豫就答應了,“地點你定。”
“好吧,等我睡醒給你打電話。”忍足道。
忍足堅持自己是非自願變成跡部的情感顧問的。
雖說他當初是第一個注意到那兩個人之間的氛圍不太一樣,可他發誓,他既沒有推波助瀾也沒有管閑事,完全是順其自然發展的。
可跡部的洞察力太可怕了。
我只是想八卦而已,沒必要摻合進來吧?
跡部表示,你既然已經發現了?那剛好本大爺還有個可以商量的人。對了,其他人記得保密。
可我覺得你和仁王一點問題也沒有。
你們兩個不是很搭嗎?從思維想法到處事方式。反正仁王做什麽你都覺得可愛,而你的底線仁王也摸得清清楚楚,那還有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嗎?
強迫一個單身狗吃狗糧是一件很殘忍的事跡部你知不知道。
這些吐槽,忍足一句都不敢正面對跡部說。
那能和誰說呢?
該找柳生出來喝杯咖啡了。
忍足這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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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立場。
柳生毫無疑問向着仁王,而忍足也毫無疑問向着跡部。
不過旁觀的人永遠無法感同身受,因而兩個聰明人都明智地選擇以旁觀為主。
那又有什麽約出來的必要?
一起吐槽“有些人談起戀愛來總是很讨厭”?
還是從側面感受一下那一對其實并不需要人擔心的情侶近期的發展狀态?
柳生醒來時收到仁王的短信。
“你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直播?真的挺好玩的。我們也好久沒有相互cos過了吧?”
“你确定要cos成我?在不打雙打時,相互cos有什麽意義嗎?”
“那麽可以cos成別的啊。”
“你最近很閑?”
“不,我需要尋找靈感。”
“所以化妝?”
“不是很有意思嗎?”
“我拒絕。”
“是你說的,男人都差不多。所以你真的不考慮出個女裝cos?我聽說某人喜歡長腿大胸,我這裏可以提供矽膠喲~”
“……仁王君,慎重。”
“僞紳士,誠實一點?”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不cos女人?”
“我上次穿了女仆裝跡部确實挺喜歡的啊。”
“……”
柳生:這種話為什麽仁王也能說得出口!
“還是說你更想看他穿?也不是不行。”
“……換個話題吧。”
“找個方法忽悠一下說不定真的能成,跡部說忍足比想象中要單純。”
“仁王雅治,你再亂說我要把你拉黑了。”
“噗哩。”
17
有個太過了解你的朋友并不是一件好事。
柳生想。
不過下次找時間,确實要找仁王聊聊。
聊什麽呢?
總不會是感情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OOC,OOC,OOC!柳生和忍足打醬油系列。
以及全文完,沒有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