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年初二。

念城的窗外還飄着細碎的雪花,即便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都市,年味兒卻依然濃。

徐清晝已經在徐家老宅裏悶了小半個月,今天終于是借着換床住實在睡不着的理由,溜回自己家裏。

第一件事,洗個熱水澡。

第二件事,迅速打開游戲。

徐清晝是個忠實的治愈系養成游戲愛好者,一個游戲玩了快兩年,他依舊樂此不疲。

他現在正在沉迷的游戲叫“城堡莊園”,是一個大型聯機養成游戲,半年前剛剛上線寵物系統,徐清晝就迅速養了一只心心念念的馬爾濟斯——奶糖。

“城堡莊園”這個游戲的養成模拟極為真實。

奶糖還是個小奶汪的時候,徐清晝根本手機不敢離手,甚至晚上睡覺都要定鬧鐘給奶糖喂吃的。這也導致他上個學期上課總是困得不行,甚至有幾次被老師拎起來提問都不知道回答什麽內容。

不過徐清晝大學霸屬性從來未變,即便這樣,他期末依舊穩定班級第一,學年第一,唯一有點區別的,就是他從前可以甩年級第二二十多分,這次就八分。

奶糖搖着尾巴噌噌噌地跑到徐清晝設定的游戲人物身邊。

“爸爸!奶糖好想你呀!”

徐清晝一邊點着手機上的喂食按鈕,一邊唇邊露出一個老父親般慈祥的微笑。

屋裏有點暗,徐清晝順手拉開全部窗簾,陽光唰得落進來,留在牆上一個分明的側臉。

沒再回床上,徐清晝坐到一邊的學習桌旁邊,翻了翻他已經快做完的高三總複習資料,本沒想着做題,但是一想起僅僅八分的差距,他就把筆拿了起來。

倒不是因為有什麽所謂的緊迫感,主要是我們小徐同學少爺脾氣,從小到大優越慣了,尤其是學習上一直都是沒有競争對象,突然的差距縮小,讓他很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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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氣,尤其不順。

題目,掃一眼,心中有了個大致步驟,草稿畫幾筆,答案就出來了,這幾道題比較基礎,不痛不癢。

徐清晝皺了下眉,手指翻翻,朝後面掃過去。

“從前怎麽沒覺得這本題這麽簡單。”

說完這句話後,這本資料就被他扔到一邊。

起身,書櫃上,他撿出一本競賽題。

重新回到位置坐下。

翻開這本也被他寫了小半的書,徐清晝提起筆,看向題目,算了大約十五分鐘,他撚了下剛寫出的三張密密麻麻的草稿紙。

“這個難度,勉強還行。”

比對答案,步驟,徐清晝給自己扣了一分。

一個電話切進來。

陳駱,他好朋友。

“喂?”

“晝哥!晝哥!你幹嘛呢!大年初二,一會咱們出去玩啊?”

“不去。而且大年初二,哪開門?”

徐清晝幹脆地拒絕了陳駱。

“別啊,晝哥,我知道一地兒開門,那家年三十都沒關。班長要轉學了,明天下午的飛機,怎麽說快兩年同學,出來見一面。”

徐清晝猶豫了下。

他不是不想出去玩,主要是陳駱這人一約人出去就去酒吧,烏煙瘴氣,還非得喝酒。

他酒量不好,尤其不喜歡喝多了那股又反胃又暈的感覺。

不過,陳駱非常了解徐清晝禁不住勸,且凡事愛先拒絕的這一特征。

仔細點來講,就是徐清晝要是先說“不”,那這事八成能成。

但是他要是說“我考慮考慮”,那這事估計就成不了。

簡單一句話總結。

陳駱眼裏,他這個好朋友徐清晝,就是口剛體正直,閉眼死傲嬌。

陳駱一早就清楚怎麽對徐少爺順毛捋,聲音裏帶着三分谄媚。

“晝哥,你自己呆着也是呆着,出來一起玩呗,你不想喝就少喝點。”

“誰跟你說我閑呆着呢?”

“那你幹嘛呢?”

“刷題。”

“……”

陳駱吐血一升,強行繼續問下去。

“哪本啊?”

徐清晝随手翻了下。

“七校物理競賽壓軸專選。”

“……”

陳駱感覺自己受到了沉重打擊,但還是繼續給少爺順毛。

“晝哥那本太難了,咱班物理課代表做兩頁就扔了,寫那個多煩啊,你出來放松放松心情。”

“?”

“還好,十五分鐘一道題。”

徐清晝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莫名帶了那麽一股子少爺的傲嬌勁。

陳駱覺得這毛順得差不多了。

“好的,晝哥……”

他決定速戰速決。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過會下午四點半,森诰酒吧,你看微信,我給你定位。”

陳駱說完以後就打算迅速挂斷電話,但是當他剛想按那個紅色按鈕的時候,他發現,兩個人的通話早已結束。

“……”

很好,不愧是徐清晝。

陳駱點開定位發給聯系人“晝哥”。

“晝哥,就這,等你,不見不開局。”

三分鐘後,陳駱手機上和徐清晝的消息界面。

“嗯。”

徐清晝點下嗯後,把手機扔到一邊,在自己扣的那一分上,重重寫了一個紅色的。

“解。”

寫完之後,他略有那麽幾分不開心地說了句。

“還是不夠仔細。”

轉頭看了眼表,離四點半還有一段時間,留半個小時打車去就行。

徐清晝把那個解寫了十遍,重新奔向下一題。

不知道過了多久,做到一道題的收尾,徐清晝起身倒了杯水,順手扔進去一個泡騰片,酸甜的西柚味。

順着這股子西柚味,他擡頭看向時鐘,差十分鐘四點半。

……

眸子眯了半瞬。

他光速穿上外套瞬間電梯下樓。

徐清晝坐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一會的開場。

“來來來,晝哥!來晚了自罰三杯!”

陳駱那個孫子是真的孫子,別看他成天晝哥長晝哥短的,一見面必然會灌他酒。

果然,見面以後,和想象的完全一樣。

陳駱一臉興奮地一下子摟住徐清晝的肩。

“遲到十五分鐘,按理說喝十五杯,饒你一命,就這紮啤杯,喝一杯完事。”

徐清晝伸手把陳駱的手拍下來。

“誰跟你喝一杯完事。”

說完之後他掏出一板頭孢。

“不好意思,上午牙疼,吃了點藥。”

看着陳駱一臉難以相信的樣子,徐清晝把臉別過去,用力憋了個笑。

陳駱女朋友秦似涵坐在陳駱身邊,跟周圍一大圈的男男女女打趣着。

“咱們今兒命好,年算是過明白了。大年初二就碰見兩個絕世大帥哥。”

徐清晝在邊緣處坐下,聽見秦似涵這麽說,手不經意地摸向喉結,擡眸看了看,裝作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掃視在座一圈人。

沒有陌生面孔。

他并沒有看到除了他以外的那個“絕世大帥哥”。

徐清晝這邊目光剛落下,秦似涵就又說了句。

“晝哥,你看那邊,帶袖箍那調酒師,帥吧?”

“就這桌上,起碼一半對你芳心暗許的小姑娘,剛才都‘爬牆’去那邊了,你慌不慌?”

徐清晝垂眸眼尾帶笑,沒去看那個所謂的調酒師,對着陳駱反問了句。

“這都不管管?”

陳駱把秦似涵的手按下,聲音裏帶着一股子毛躁勁。

“涵涵你收着點,還沒喝多呢就鬧騰起來了?”

“來來來,大家玩游戲,先敲會兒三七。”

這一句話落下,一圈人唰地就炸起來,鬧鬧哄哄,笑得放肆。

一大圈小年輕,學習壓力大,喝起酒來肆無忌憚的,快酒最容易暈。

玩起來誰還顧得上一個吃了頭孢過來分攤酒局錢的徐清晝?

就算他長得帥也不行,畢竟不遠處吧臺就有一個上鏡都綽綽有餘的明星臉,且還擡眼就能看見。

借着人多,徐清晝默默搬着椅子,一點點遠離酒桌中心。

終于是撤了出來,徐清晝偷偷溜到另外一邊卡座。

這個位置不錯,正對着駐唱歌手,如果不是因為大年初二顧客少,絕對是個搶手的好位置。

想到大年初二,徐清晝往嘴裏塞了一塊鹽永奶糖,他一定要找找是哪個弱智老板在大年初二這種時候還營業,不回家過年的嗎?

昨晚上的春晚今天不得再好好多看幾遍?

要是這家不開門,他現在一定在家裏看着可愛小汪,而不是在這閑坐。

環顧一周,沒看出來哪個人像老板,就看見一束燈光下,一個調酒師,手中傾灑出幹冰薄霧,燈光将其發絲的陰影打向鼻骨,色調生冷,倒愈發顯出他的專注。

徐清晝目光在他身上停下一瞬,又在剛剛轉開的時候,再次看過去。

調酒師的神情過于冷淡,莫名給人一種錯覺,就好像他手邊的薄霧不是幹冰,而是他自身朝外冒出來的涼氣。

有點驚訝且不爽。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這個調酒師長得很帥,甚至,比他還要好看一點。

眉眼深邃,線條利落,手上的戒指,胳膊上的袖箍,他身上的每一處細節都帶着一種神秘的矜貴感。

徐清晝發覺自己好像注意他太久,剛想重新把目光移開,卻又看到調酒師從身側拿出一個火.噴,指尖輕動,藍色的火焰沖出,他的動作熟稔又迅速。

火焰過後,調酒師将幹冰置入點綴。

繼而他随意地指關節敲了下鈴,一杯酒被服務生端走,送向別處。

徐清晝再次愣神,他鮮少來酒吧,為數不多地如此觀察別人調酒。

那位調酒師手上把玩的都是危險的東西,動作卻沒有一絲慌亂。神色專注收放自如,火焰幹冰玩出花,堪比夢幻兩重天……

再配上他那一張臉。

徐清晝第一次覺得跟這酒沾邊的東西,竟然也能有精彩可言。

酒文化,還真是文化。

他一邊這麽想着,一邊繼續保持視線集中。

調酒師擡眸看向上方的清單,即便離得遠,徐清晝也能看出他眉眼中的疏離,甚至,可以說成是漠然。

過于分明的下颌線惹住徐清晝的眼,他摸了摸自己的下颌骨。

“每逢佳節……胖三斤。”

調酒師兩指将訂單夾下來,洗手後拿出一塊冰,銀色的刀泛着寒光。

他随意地将刀柄轉了個圈,然後穩穩握在手裏,碎冰和寒光交替,他迅速地削着,後背挺直,動作幹脆。

徐清晝不自覺朝前面走過去,他想看清調酒師會把那塊冰做成什麽樣。

離那人越來越近,徐清晝徹底坐在吧臺前。

調酒師也完成了手上的雕刻,一塊鑽石形狀的冰。

“厲害……”

徐清晝不小心說出口,聲音有點低,又被他迅速收回去。

調酒師利落擡眼,他的瞳仁是純粹的黑色。

兩人一瞬間的四目相對。

徐清晝心頭緊了一瞬,緊接着那股不是很爽的感覺又湧了上來,面前這人,絕對是他見過最好看的。

“想喝點什麽?”

調酒師聲音冷淡,帶着點許久不開口的啞。

他手裏拿着一塊冰,眸光點了點。

“酒單在那,自己點。”

“哦,好。”

鬼使神差,第一次,徐清晝想嘗嘗這酒是什麽滋味。

主要是,想嘗嘗他調的是什麽味道。

随意翻着,徐清晝看不太懂。

看着一個圖片比較好看,似乎還帶奶。

“白蘭地奶露,就這個。”

“嗯。”

調酒師指尖削冰,喉間回了聲。

徐清晝的目光再次放在他的指尖。

這次,削成的不是鑽石模樣,而是一個圓球。

面前的調酒師抿着唇,不動聲色地搖酒,做好後,服務生再次上來端走。

調酒師擡眸,徐清晝的目光和他再次短暫地相接了一瞬,他莫名有點緊張。

這種奇怪又被動的感覺讓徐清晝覺得有點不爽,他迅速找話茬問了句。

“下杯,調我的?”

“嗯。”

調酒師極為惜話,語調也不鹹不淡的。

徐清晝有一種吃癟的感覺。

“他不搭理我,我還不搭理他呢。”

一邊想着,一邊閉上嘴幹瞪眼。

他視線下落,重新放到那一雙骨節分明的手上。

那雙手,此時正拿着量酒器,本就白的皮膚在燈光下更顯出冷感,碎冰時上下搖晃,調酒師手背上隐隐青筋,又稍縱即逝。

“白蘭地奶露。”

調酒師沈天杳兩指夾着酒杯底端,推向面前坐着的徐清晝。

“謝謝。”

徐清晝抿唇舔了一口最上面一圈的奶油。

好甜……

眉尖舒展一塊。

白蘭地奶露是暫時的最後一杯酒,沈天杳做完後揚眸看向訂單,指尖夾着筆,問了句。

“賬單算中間那桌一起?”

無人回答。

剛想朝那邊看一眼,服務生就拿着新的訂單走了過來。

沈天杳掃了一眼。

重新準備調酒。

還沒做好一杯,耳邊傳來一聲。

“駐唱歌手沒來,我可以唱嗎?”

說話的人是徐清晝。

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心理,嘗到最上面一圈奶油的甜頭,他就覺得自己可以了,這麽甜一定不會醉,匆匆幾口就把一整杯酒全部喝掉。

下一秒,他就開始發熱,依稀中調酒師似乎跟他說了什麽話,但是他沒有聽清。

他只能看見前面沒有駐唱歌手。

而且他想唱歌。

許是不知道誰是老板,徐清晝對着眼前的調酒師又說了一句。

“我唱歌歌特別好聽!”

沈天杳差點切錯手中的冰。

“唱,歌歌?”

“嗯!”

徐清晝站起身來,似乎努力穩定了幾下,正好此時切入一個新歌,他眼睛有點發亮,暈着星星點點的水光。

一個沒站穩,徐清晝一下子兩手拄在吧臺上,整個人朝沈天杳那邊倒去。

沈天杳瞬時調轉刀柄,把刃背到身後。

就差一點,面前人的爪子就會在刀上按個鮮血淋漓。

一杯倒醉鬼·徐某人,緊緊湊在沈天杳面前,呼吸盡數噴灑在他臉上。

剛被刀刃的光晃了眼睛,他眼尾濕漉漉地壓着紅,卻依舊一副生怕對方看不到自己的樣子,目光一直緊緊跟着沈天杳的視線。

終于,徐清晝發現面前調酒師已經和他四目相對很久了,他才舍得喉嚨裏哼出黏糊糊的幾句。

“我徐清晝告訴你,沒有人!”

“沒有人能在我的bgm裏,打敗我……”

作者有話要說:  歡迎各位小可愛入坑!

喜歡本文的話,接下來,我們就要一起陪沈哥和小清晝走這一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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