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初遇

“諸位,請先在賽臺的右側領取布條寫上各位的姓名,系在燈柄上,遞到臺上來,賽燈一會就開始!”一個和顏悅色的遲暮老人站在賽臺前側說。

不消片刻,賽臺上密密麻麻的擺滿了五顏六色,形态各異的燈籠。那場面是真的壯觀,站在臺下不遠處的釋心疑惑:這燈,要如何賽?

鑼聲響起,敲鑼人聲音洪亮氣息綿長:“起~~~~~~~~燈~~~~~~~”

話落,站在賽臺兩旁的兩排人走向前,均彎下腰,且兩手握住臺側伸出的轉軸上,用力轉動起來。

“咯!咯!咯!”舞臺上的燈被伸出的圓柱頂起,一排一排,越往裏圓柱越高,成了一個梯形。

釋心不禁贊嘆:聰明!

如此一來,臺下的人便可清楚觀賞到臺上所有的燈,真是妙啊!

突然,賽臺斜後面的燈亮了起來,被一層薄紗擋着,有一人坐在其後的椅子上,身側站了兩個人,相隔得很開,均看不清是什麽模樣。

那坐着的人彎腰将腿上的什麽物放在了地上,是個活物,“叮鈴鈴”釋心聽到了鈴铛聲,很輕很輕,辨不清方向。他問身邊伸長了脖子費老勁看向賽臺的兩人:“你們方才聽到鈴铛聲了嗎?”

“什麽鈴铛聲?”

“哪有鈴铛聲?”

釋心:“……”難道,是我聽錯了?釋心向四處望了望,沒發現什麽,于是又把目光投向了臺上。

那不知是什麽的活物拱着一小截薄紗鑽出來,是一只小狐貍,通體雪白。

釋心看到它,發怔了。和他夢裏的那只極像,但又有些不一樣,說不出來的感受。

小狐貍無聲的走到臺前,像模像樣的圍着賽臺轉了一圈,撓了撓幾個看不出什麽差別的燈,“诶,這狐貍是在選燈?”流花用胳膊肘戳了戳釋心。

釋心也看不明白,迷惑道:“也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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臺上的小狐貍猛的一回頭,一雙藍色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臺下,釋心一瞬間感覺整個心都被揪起來,它在看我,釋心心想。

衆人見臺上的狐貍忽然跳下賽臺,紛紛讓路,望着腳前的雪白狐貍,它無聲地擡着爪墊走在漸漸漸被百姓們讓出的間隙上,一步一步的帶着些小心,終于在釋心的腳下停下,擡起毛茸茸的頭,直勾勾的望着釋心,“咕”的叫了一聲,聲音不大,卻帶着讨好的意味。

“怎麽,沒看中燈卻看中了個和尚?”薄紗後的人終于講話了,是個男人,聲音帶着魅惑和笑意,那小狐貍又叫了一聲,撲騰一下趴在了釋心的腳邊。

“胡鬧!”那男子出聲訓斥,左手打向座椅扶手“啪!”“叮鈴鈴”釋心又聽到了鈴铛聲,這回他聽出來了,在那男子的左手上。

小狐貍又看了釋心一眼,戀戀不舍的跳上賽臺,神情恹恹地随意用它的小爪子指了一盞燈。完了鑽了回去依偎在那男子腳邊。

司儀老人連忙招手叫人拿竹鈎子将小狐貍指的那一盞燈勾了過來,看了眼綁在燈柄上的布條,揚聲:“恭喜劉家二娘,喜得三百金”言罷,便有一人端着一寶箱,遞給了一喜極而泣的婦人手中。

臺下人唏噓散去,釋心又望了眼坐在薄紗後的人,見他起身後頓了頓,好似隔着紗看了自己一眼,便走了。“叮鈴鈴”釋心又聽到了鈴铛聲,像是敲在他心上一樣,一下一下的,生疼,釋心莫名的有些動容,不知為何。

“你們聽到了鈴铛聲嗎?”釋心又問。

“沒有哇!”

“在哪聽到的?有嗎?我耳朵這麽精,怎麽沒聽到?哎,釋心你說說看是在哪聽到的?”白虎傻了吧唧的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也罷”釋心嘆了口氣,“找地方歇息吧。”

白虎打了個大呵欠,“唔,你不說我都不知道我困了!”

“傻虎!”流花鄙視道。

“哎,你說誰呢?說誰傻呢!”

“說你呢!傻虎傻虎!”

“破花破花!”

看了眼又要糾纏打起來的兩人,釋心拿他們一點辦法也沒有,扶了扶額,還是盡快找客棧住下,睡了這兩人應該就不會鬥嘴了吧。

“父親!!不要!!!!”釋心吶喊着,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由不得你!今日為父必為你斬除這禍害!”釋心看不清那人的臉,只看見了一雙玄色祥紋布鞋。

畫面忽的跳轉,他看見一只小狐貍就快要墜入千年岩漿池中,胸口仿佛硬生生被刀片割開,撕心裂肺的疼席卷全身。

“唰!”釋心猛地坐起,左手揪着胸口的位置,蒼白的臉上布滿了汗水,痛苦的緊皺着眉頭。

半晌,才從真實得可怕的夢中回過神來,看了眼還在熟睡的一花一虎。他緩緩地走到窗臺前,推開窗子。天微微亮,對面的包子鋪老板正和夥計們往外搬桌子和蒸籠,準備着開張做生意。

他望着天上隐約要消失的月亮的輪廓,想起了昨夜裏匍匐在他腳下的那只小狐貍,不知道它為何會跑到自己身邊來。

“哎,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在那!在那!往前走!”白虎一大早的就被釋心差使着用虎眼尋找繡房裏的那股氣息,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砸吧砸吧嘴,他還沒吃飽呢!

“給!”白虎眼前赫然伸出一只白嫩如花的手,手上赫然是一包糕點,白虎樂了。就要去伸手搶過來,誰知道那手像是知道他的意圖一般,倏地一下收了回去,擠了擠眼邊吃邊走在了他前面,那嘚瑟樣真的把白虎氣得夠嗆。

三人沒走多長時間,白虎就叫了停,停在了一座氣派的府邸前,三人擡頭看向牌匾上寫的字:鐘府。

鐘府?是那個寧州城的首富鐘家?白虎和流花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

倏地,一個白色的影子竄到釋心腳下,釋心一看,這不是昨晚的那只小狐貍麽!

“小貍!你怎麽回事?”呵斥聲的主人出現在了門口,門口的兩位看門人沖那白衣男子恭敬地行了個禮,低聲:“少爺。”

白衣男子微微點頭示意已經聽到後,一雙明亮的眸子唰的一下向釋心投過來,那是一雙複雜到說不清的雙眼,既讓人覺得一時看見了一片曠野的田園,又一時仿佛看到了繁星夜空,純真無邪而又捉摸不透。粉嫩且清秀的小臉靈氣十足,緊抿着薄唇,透着一股倔強勁。釋心看着那面容,不由得有些心疼,至于為什麽心疼,他也說不清楚。

白衣男子擡起左手向小狐貍招了招手,釋心又聽到了那只有他一人聽到的鈴聲。還伏在釋心腳下的小狐貍聽了這鈴聲後,身子才慢慢的離開釋心的腳旁,往白衣男子身邊去了,叫喚了一聲。

釋心站在石階下,望着站在門前的人,略有些呆滞地說:“你,擡一下左手。”

白衣男子雖不明所以,卻還是照做了。他自認為不是随意由得他人使喚的人,卻在面前這和尚這失去了思緒,忘記拒絕。他擡起左手,白色的袖口緊貼着細膩白嫩的皮膚滑落下來,他的皮膚同他的臉蛋一樣,白嫩白嫩的。

白虎看着,摸了摸自己的臉,又伸進衣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覺得自己實在是太爺們了,默默的又臭美了一番。

釋心看到了!看到了他左手腕處挂着一個五色鈴铛,被金色的絲線串住,精致得不似凡物,隐隐閃着微妙的光。他三步化做一步上前,一把抓住白衣男子的左手:“你這鈴铛哪來的?”

“少爺!”看門的兩人立即沖上來,卻在離白衣男子身邊不遠處又硬生生停住了。

白衣男子顯然被吓了一跳,不能理解這和尚的問話。他還處于震驚中,震驚這和尚居然能靠近他!

白虎和流花下巴都快掉下來了,釋心好像變得不是釋心了。

流花眼珠子一轉,戳了戳身旁的傻大個,“傻虎,你用虎眼看看那氣息是不是就是面前這人!”

白虎立刻明白了流花的意思,開了虎眼。

待看清之後,大叫一聲:“釋心!那氣息正是此人!”

釋心半回頭看了白虎一眼,皺了皺眉卻沒有理會,繼續看向面前這個身高只及自己下巴的男子,然而,就在白衣男子一臉莫名其妙的說完“什麽鈴铛?”這句話後,釋心就感到一陣暈眩,毫無知覺的倒進了白衣男子的懷裏,怎麽說呢,這是白衣男子第一次與外人能這般親近,這感覺并不讓他厭惡,反而生出依戀的感覺,就像冬日裏的暖陽,曬在身上懶洋洋的,就想這麽睡過去罷。

這是釋心暈倒後的第二天,白虎在飯桌上大吃大喝,流花一臉無語的看着對面那個像是一百年沒吃過東西的傻虎,挪了挪屁股,一臉“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的表情。奇怪的是,鐘府的下人們非但沒有一絲認為白虎的大食量花了不少銀子,反而引得姑娘們天天扒在門口看,一邊看還一邊花癡的贊嘆:“哇!這人好厲害!好能吃啊!真棒啊!”

“要是少爺也這麽能吃,老爺夫人該多高興哇!”

“哎!這下廚房每天都不會有剩飯剩菜了真好!”

“是呀,我們也不用每天去乞丐窩送吃的啦。那裏真的髒死了!”

“噓!這話可不能給老爺聽到了!!”

“是哦!是哦!呸呸!”

自從釋心兩天前莫名其妙的暈倒之後,他們就在鐘府住下了,鐘府不愧是寧州城第一首富,吃穿用度都招待的極好,那鐘府少爺除了不愛與人親近,其餘的都未曾有異常,但是他身上有與在繡房相同的氣息這點不假,白虎和流花在鐘府好吃好喝,也不忘盯着這頭號可疑之人,可他們怎麽看這鐘少爺也不像是殺害繡娘們的罪魁禍首。他們只得等釋心醒了再商量對策,豈料釋心這一暈就是兩天,還不見一絲一毫要醒的跡象。

這些天,他們也大概知道了一些鐘府的情況。鐘府老爺和夫人就這一個獨子,寶貝得很,偏偏這少爺生下來便奇怪的很,除了爹娘之外,其餘人均近不了身,直至滿月才漸漸表現出來。凡是靠近他的人,如若是心生惡意,一米之外必動彈不得,貿然沖上來只會被彈飛;如若是一般人,只會像碰到一扇無形的屏障般被輕輕彈開,白虎和流花均是第一回 聽到這等怪事,對這鐘府少爺也是好奇得不得了。同時他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釋心是如何能接近得了鐘府少爺的?

後來據說,鐘府老爺花重金請了高人前來尋求破解之法,不料那位高人的話更是讓老爺和夫人更寶貝這唯一的獨子了,生怕有個三長兩短的。那高人說:“貴府少爺生來體內帶有仙器,怕是為了在日後于危難中救貴少爺一命吶。”

說完,還留下了一只雪白新生小狐貍,說來也奇怪,這小狐貍不但能親近鐘府少爺,而且像是能聽懂人話,讨喜的很。看來是與鐘府少爺有緣,便一直留在鐘府養着。

釋心昏迷的第三天,天上下起了小雨,滴滴答答的敲打着窗沿,白虎一到陰雨天就渾身沒勁,流花卻喜歡的不得了,坐在回廊下玩着水,白虎心想:真搞不懂為什麽流花那麽喜歡下雨。他就一點也不喜歡。

哦,對了,喜歡下雨的不只流花一人,還有鐘府的少爺,從他的名字中就可以看出。

鐘慕雨。

這是有多喜歡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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