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寧州夜

他們三人又來到那死氣沉沉的湖面,也就半日不見,湖面竟有幾株小嫰芽羞答答的冒出來,盈盈的透着些光澤,那是月光打在它們身上溫柔的目光。

流花解下腰間的錦囊,白潤的手指解開囊口的綁帶,須臾,一束紅光落在地面,那女妖躺在了裏頭,身上還纏繞着金線,還在痛苦的□□着。

“說吧,為何在湖中作亂?”釋心道。女妖聽到這聲音抖得更厲害了,她抵擋不住內心對這聲音的恐懼。

這和尚的聲音天生就帶有力量,讓她畏懼。她喘了幾口氣,從嘴裏吐出一根繡花針,只見那繡花針像被血撒上一般,不斷地湧出紅色液體,不消片刻居然在地面描繪出了一個與那女妖相同的輪廓。待最後完成時,那被金線纏住的女妖像是斷了氣一般,倒下不動彈了。

然而那血紅輪廓忽然立了起來,漸漸地淡出了女妖的魂魄。這魂魄面色如常,衣着依舊講究,還微微笑着。

她躬了躬身,向面前的三人行了大禮,從袖口取出一截皮毛,雪白柔軟。是狐貍毛!

“我本是那許繡坊的繡娘,王公子突然迷上了狐貍毛做的大衣,我們繡坊就接了這生意。但自從開始縫制,繡坊的姐妹們便個個變得很奇怪,再過幾日我便聽到王家公子在這湖中失足落水救起發瘋的消息,再有意識時便被困入這湖中了。”說罷,那女子用力扔出手裏的狐貍毛皮,那皮毛還未落在遠處又“嗖”的一下再次回到她手中。

這毛皮她扔不掉!

她嘆了口氣,“就是這樣了,這狐貍毛一直跟着我,怎麽扔也扔不掉,這估計是報應啊!狐妖來報仇來了!”說完,想到自己的遭遇,不由得掩住面哭了起來,盡管沒有眼淚,但那哭聲卻仍舊讓人心栗。

“這王公子分明是已死之人,為何今早會到這湖邊來?”白虎指了指被湖水淹及半身的死屍——王傻子。

“這湖裏有他的魂魄,他自然是要過來的。”繡娘頓了頓又說:“其實這湖內關着姐妹們的魂魄,一直以來有我看着,這會估計都跑了吧。”

“原來如此!”釋心轉念一想,眼神微變,“不好!天快亮了,我們得盡快趕回繡坊!”說罷,将繡娘的魂魄收入手中,快速往繡坊的方向奔去。白虎和流花悴不及防,連忙跟上。

待他們趕到時,天已經微微亮了,釋心推開後院門,見那些繡娘們還坐在凳子上,奇怪的是手中卻沒有任何動作了。

釋心見狀,抛出鲛淚,念起魂歸。

“魂往何處,速速而歸!”

“魂往何處,速速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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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往何處,速速而歸!”

釋心連念三次後,忽然有數條魂魄從四面八方相彙而來,鑽進了那些繡娘們的身體裏,他們的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意識似乎也在恢複。哪知就在此時,一束光芒猛照而來,原本朦胧灰暗的後院瞬間變得明亮起來,這一切來的太快了!

釋心懊悔,“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只見得被照亮的後院,那些繡娘們的身體正如同被陽光粉碎了一般消散在空中了,而釋心的手中也變得空無一物,偌大的後院徒留下布滿灰塵且老舊的織布機,然而那些凳子上卻空無一人。紅燭已經燃盡,只留下紅色的斑駁印跡。挂在門前的大紅燈籠像被冰封住了一般不再動搖。

只有一樣東西留了下來,就在那些繡娘們坐着的凳子上,留有一截皮毛,是狐貍毛。

三人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擡腳進入後院,走進還敞開着門的屋內,正中陳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蓋着紅布,布滿灰塵。釋心扯下紅布,用力掀開棺蓋。白虎和流花湊近了看,裏面躺着的女人正是方才手拿燭臺的那個,只不過這具屍體死相安詳,好似死前是快樂的。與夜裏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判若兩人。

“你看!”流花指向女人互相交疊放在胸前的手,“你們看,那是不是狐貍的牙印?”

“是喔!”白虎驚呼。

“看來我們得往西北方去看看了。”釋心看着那牙印,腦海中浮現了一抹夢中白色的身影。

“哎,我說流花你跟着我們幹什麽!”白虎不滿,他們要去西北邊,這朵花也要跟去。

“我這不是舍不得你嘛~”流花摸了摸自己如瀑布般的頭發,這模樣十足像極了女人。

白虎汗毛豎起,幾近要變成毛發豎起的小白虎!咬牙切齒:“你才和我認識多久!就舍不得我?!”他心想自己和師兄那麽那麽久,也沒見師兄多舍不得自己,想到這又委屈得要死,憋了一張嘴,面朝向釋心責怪道:“核桃酥呢?”

釋心看着他那可憐相,內心也有些不忍,無奈只有白虎能尋得那人的氣息,找到那人的所在。

“核桃酥呀!要數醉風樓的最好吃啦!”流花得意得仿佛花瓣都跟着顫了顫。

白虎的一雙虎眼瞬間亮了起來,“你知道醉風樓在哪?”

“那是自然,我是那兒的常客呢,那滋味……”

流花還未說完就被白虎打斷!“你快說呀!在哪啊!”白虎急得不行,他恨不得現在買了回來就可以回去見師兄了!

“喏,就在寧州城裏,巧了!正好也是西北邊哈哈。”流花說完輕佻的逗了一把小白虎的下巴,“看你這可憐樣,哥哥肯定帶你去啦。”白虎聽了這話恨得牙癢癢,就想着如何能摧殘這朵嬌花,當然……也只是想想。

“流花,你別逗他了。”釋心看着這兩人氣氛緊張忍不住說道。

“哼,釋心!我們還是快趕路吧!”小白虎率先向渡口走去。

去寧州城須得走水路,也只有水路走得通。可這水路可不尋常,河岸兩邊遍布商鋪,再往深了走,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湖,老船家須得靠着河樁能辨得方向。據說,這河樁是寧州城首富鐘老板雇了衆多百姓砍了三天的樹,又召集工人将那一車車木頭切成小塊,捆在一起,用麻繩綁緊,綁成一個一個圈。再雇了諸多有經驗的老船家抛标定位,就這麽将一個個木頭綁成的圈直接連到了湖的盡頭——寧州城。為了方便夜晚也能看清,有專門負責點燈的點燈人,那木頭圈中放着油紙做的燈,被造型精致的銅架托着,距離湖面有半米。因為是油紙還有銅架護着頂,故而下雨也是不怕的,只是可能需要點燈人多費些心了。

湖樁燈一盞盞亮起,從湖的這頭伸向瞧不見的那頭,就連釋心都覺得眼前這景象實在迷人,不知道那寧州城是個怎樣的城,又會是如何熱鬧。

釋心同白虎跟着熟輕熟路的流花上了船,尋了位子坐下。看着湖面美麗的燈光,三人都多了些惆悵。

誰又知道前方等着你的究竟是什麽,眼下要做的,也只是一探究竟罷。

深夜,船身終于不再搖晃,釋心聽到船頭撞擊碼頭的聲音,半睜開眼。船到岸了。

“白虎,我們到了。”釋心出聲喚醒睡着了的白虎。

白虎迷迷瞪瞪的,用手蹭了蹭頭,這是動物睡醒後基本都有的動作。“嗯?什麽東西壓在我左肩上?”靠在椅背上剛睡醒的小虎連歪頭的力氣都不樂意出,真是懶得要命。

釋心望了望他的左肩,“你自己看。”

白虎有氣無力的看向自己的左肩,這一看他猛得坐起,驚叫一聲,特別的嫌棄大聲吼道:“流花!你怎麽睡到我肩上來了!!!!”

一下子沒有了人肉枕頭的流花差點一頭栽到船座上,他軟軟地仿佛又要倒下去,半眯着眼看向四周,“哦,我們到岸了啊。”

“喂!”白虎氣急,“流花你又戴什麽香!熏得我身上都有那味了!想我一只大白虎!居然香香的……”

“啰嗦~哎~走不走,人都走沒了。”流花打斷他。

白虎看到釋心早就下船了,正在岸邊等着他們,還有那個剛剛還枕在他肩上流口水的流花也走在了前面,賭氣般的一溜煙沖到了流花前面。當然啦,流口水什麽的只是這是小白虎的想象。

可是來自船家的埋怨可是真的,“小夥子喲!這麽用勁做啥喲!船都快被你踏穿了喲!”

“哈哈哈哈!”流花笑得不行,白虎紅了一張虎臉,太丢人了!

深夜的寧州城,百家燈火通明,一路走一路覺得稀奇,路邊酒家客棧開着門做生意,店內生意紅火坐滿了人,路上百姓個個提着燈籠,匆匆往一個方向湧去。

流花也覺着有意思,他來過寧州城少說也有一只手的數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場景。

這大半夜的不睡覺,鬧哪樣啊!!白虎耷拉着耳朵,他困了。

釋心走到路旁,向正在做糖人的老奶奶打聽道:“老人家,他們提着燈籠這是去哪?”

老人家擡頭看了眼面前的年輕和尚,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他們這是趕着去鐘家呢,一年一次的賽燈節,可熱鬧啦!”

“多謝老人家。”釋心颔首示謝。

轉身,向白虎和流花解釋道:“是賽燈節。”

“賽燈節!!我還從來沒看過哩!好像很有意思哇!”白虎的瞌睡蟲好像被趕跑了。此刻,他就像一只直直豎起尾巴的狗,興奮的不行。哦,不對,是虎。

“流花呢?”釋心沒有看到流花。

“咦,剛才還在這呢!”

“我來啦,我來啦!”一個人影從熙熙攘攘的人群裏穿梭着叉過來,手裏舉着紙包。到了釋心和白虎面前,打開紙包,“看!熱乎乎的餅,剛烙好,知道你們餓了!瞧我是多好的一朵花啊!快贊美我!”

“撲哧”釋心忍不住笑出聲,“好哇你!平時面無表情這會知道笑我了!………哎!我的餅!”流花還未争完,就追着從自己手裏一把搶去熱餅的白虎去了。

釋心心情大好的快步跟上。

賽燈節麽,好像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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