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無慘的游刃有餘在六夜眼中就是可憐的天真。六夜想, 明明知道結局, 一直重複着失敗的家族, 卻要一代一代将意志傳承下去。小小年紀就背負上了巨大的深不可測如同深淵一般的噩夢，他的每一步都踩在泥潭之中, 一不小心就會被那底下的怪獸拉入那深不見底的地獄。
即便如此, 也對未來懷揣着那樣的夢想。
一直以來都将那樣的夢想視為人生的最終目标。
六夜不覺得對方很可憐, 因為她似乎沒有這個資格。
時透六夜這個人, 在沒有遇上鬼、遇上現任的主公産屋敷梅哉前, 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裏女孩罷了。但是當她成為柱，當她一步一步靠近那個持續了千百年的深淵之後，她才意識到這家人究竟有多麽艱難。
鯉川家想必也經歷着和主公一家一樣的命運吧。
六夜垂下頭, 對這個十來歲的孩子致以她最崇高的敬意。
在和小無哉談論了一番之後，本着自己的職責, 六夜道了謝後便打算立馬趕往自己的轄區。
臨走之前，小無哉喊住了她。對方雙手疊在身前, 朝着六夜深深地鞠躬道：“祝君武運昌隆。”
——希望你一路平安。
六夜的眼睛突然有些酸澀，“有什麽困難的話，就請來找我吧。我是時透六夜, 在鬼殺隊中擔任風柱一職，目前在輕井巡邏。”
小無哉不回答，只是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并目送對方離開。
六夜的身影逐漸消失在小無哉的紅眼睛之中——
“累死了。”無慘啪地一下把紙跟筆全扔了, 不過他精心制作的梅花圖被他卷好了放在紙筒裏。下次誰幹活認真就把這畫賞給對方當獎金。他無慘大人的畫，市場價高的簡直不可想象，應該是有市無價才對。
無哉美滋滋地卷起了自己的畫, 并瘋狂誇獎了一番今天的自己。
無慘，不愧是你！世界上除了你以為還有誰會相出這麽棒的點子，還附帶了這麽高超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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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地給自己鼓了鼓掌，但是很可惜，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鬼的悲歡也不相通，緣一只覺得他有一些吵鬧。
屋內，桌案上擺着一些小東西。那是一堆黑色的小茉莉花，老舊得足以稱得上是古老且華貴。
它原本是一串手鏈，已經存在了将近三百年。但是那一天，一百年前，手鏈斷了。
斷掉的手鏈再也沒有被重新系上去過。
緣一撚過絲線，将它穿過那些小小花朵的孔中，将它們聯系在一起。那堆可愛的黑色茉莉花順着絲線滑了下去，很快就被串在了一起。但是心這種東西，并非短暫間就能夠恢複原狀的。
無慘，你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那個男人的心，并非同表面上表現的那般簡單一樣簡單。那是一個沒有盡頭的深淵，無論努力走多久，也無法到達最深處。這個男人，用最滑稽也是最“正常”的東西，讓自己變得與常人無異。
……
“咦——這個東西你還留着啊？”突然出現在緣一背後的無慘，向前探了探頭。他現在依舊保持着小孩子的姿态，而且似乎對自己目前的模樣很滿意。
無慘本來想給對方展示一下自己完美的拟态——事實上他早就偷偷轉過圈圈了，然而他卻看見緣一在串那個茉莉花。
（一百年前就應該壞掉了才對。）
那一天，對方走入陽光之中，為了“保護”無法曬到太陽的無慘變大了身體，然後那個不經扯的手鏈就“啪”地一下斷掉了，上面的花全部都散在了地上。
（居然收集回來了嗎？這個對舊東西的感情好深噢……）
“因為是你第一次送我的東西。”
無慘：“……”
好哦，這句話說得他有些心動。
（居然把我送的東西看得這麽重要的嗎？那麽那個東西是不是可以拿出來了……還是再等一等。）
緣一将茉莉花以單結的方式串了起來，最後打了一個精巧的結。
無慘emmmmm了一會兒。
“伸出手，怎麽樣？”
緣一疑惑，但還是伸出了手掌。
無慘将自己的手覆蓋在了對方的手掌之上，兩只鬼冰冷的體溫相互接觸，竟意外地讓人産生了“溫暖”的錯覺。
無慘把手縮回背後，然後往邊上跳了一下。
“禮物噢。”
出現在緣一手心的，正是那串手鏈。只不過比原來的那串要新，裝飾的東西也更多。
——無慘喜歡亮晶晶的東西，就像是那種會把亮晶晶的寶物帶回巢裏的鳥。
桌子上擺着一串手鏈，緣一點手心裏也放着一串。
這只情緒向來沒有什麽起伏的鬼的心中，似乎泛起了一些東西。
好想說一些話，但是……說不出口。
無論是作為人還是作為鬼，緣一都是不擅長表達自己心情的家夥。
良久的沉默之後，在無慘試圖屈尊先挑起話題來的時候，紅發的鬼開口了。
“這個，送給你。”他把自己剛才串成的手鏈遞到無慘身前。
“唔……”無慘雖然表面上沒有什麽情緒起伏，但是心裏現在像是有一百個人在打鼓，一百只雞咕咕咕咕咕試圖沖出雞籠。
天惹他居然要送我禮物！他還沒有送過我禮物！禮物禮物禮物——
等等，我要保持我的風度。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好了。”無慘挑了挑眉，用手指從對方手上勾走了手鏈。
……
不行！！！！無慘現在內心正發生着一場以一號無慘二號到無慘10086號無慘為主角的争吵。
其中，無慘1314號贏得了勝利。
無慘1314：約他出去約他出去約他出去！是男人就約他出去玩！！
無慘慌了。
不可以。
他現在不是男人，他不過是一個無辜柔弱需要幫助的小孩子，無慘的事情和他鯉川無哉又有什麽關系！
身體裏的1314號細胞發出了鄙視的嘲笑聲。
無慘怒了。
無慘的勇氣增加了。
無慘朝可怕的猛獸發起了邀請。
無慘、無慘他成功戰勝了內心的恐懼，約到了對方出去玩！！！
……
不太明白無慘在想什麽。緣一一直以來都猜不到對方的想法。
但是他還是順了對方的想法。
因為緣一同意了的無慘，身上散發出更加興奮的氣味來。
緣一：？
兩個人就這樣上街去了。
八月份的廟會，煙火大會。那燦爛的絢爛的蝴蝶、花一樣的煙花，滿天都是。
“好像是最近幾十年才興起的東西呢……”無慘看了看附近，人很多，都快擠到他了。
嗐，出門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選擇？可是他好不容易才約了對方出門诶。
這怕是無慘畢生最難忘之舉了。
誰讓他身上還隐隐作痛。
雖然說被繼國緣一暴打的是鬼舞辻無慘——這些傷痕幾百年來一直在灼燒着他的身體，但是作為鬼舞辻的同位體，無慘卻也感同身受。
鬼舞辻無慘的惡夢也是他的噩夢。但是與對方不同，無慘成功地克服了那個恐懼，并達成了“約對方一起出門逛廟會”的巨大成就。
嗐，計劃通不就是他嗎？
無慘在出門的時候瞬間拟定了計劃。
首先去最好的地方看煙花，然後去撈魚，最後帶他去吃那個叫什麽“xx餅”——好吧無慘大人想不起來了——的東西。
無慘算盤子打得挺好，但是第一項就有些失敗。豈止是失敗，簡直是大失敗。
兩個死鬼坐在一起不說話，光看煙花。
啊，體驗過于糟糕，簡直讓人頭皮發麻、頭皮發冷。
無慘出于考慮，迅速放棄了這一項。
“我們去撈魚。”讓緣一看看他究竟有多麽厲害吧！
……
一個小時以後。
無慘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這個魚是有什麽魔法吧？這個魚絕對不是普通的魚吧？！為什麽他無慘大人釣了一個小時，只釣上來一條魚啊！而且還是獨眼魚。
自閉了！真的要自閉了！
這世界為何對他如此殘忍，連一條魚都不給他釣起來！
賣這個的老板看無慘一副富貴模樣，還想再坑他撈個幾十次。然而無慘已經到達了他的怒氣值巅峰，簡直下一秒就要把整個魚池掀翻掉。
其實這也不怪無慘釣魚技術不好，老板畢竟是要做生意的，做生意的也時常會做一些有利于自己的事情。這水池裏的魚早就在游人來之前就喂飽了，所以魚餌再怎麽誘人，他們也不願意吃了。
無慘強行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他看看別人，發現別人也是沒什麽收獲。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安慰，這樣一來無慘心裏倒是平衡了不少。
然而……
“喂，你給這魚施了什麽血鬼術吧！你一定這麽做了吧緣一！！”
無慘抓着緣一的肩膀猛烈搖晃。
為什麽無慘會這樣呢？原因全在于他和願意釣的明明是同一個池子的魚，他一個小時一條，而對方已經不聲不響地釣了一桶了。
耍詐了，絕對是耍詐了啊這個家夥！
無慘氣得腦子都快要爆炸了，難道這就是黑死牟心中的嫉妒之情？
可惡啊，受教了。
緣一的身體輕微搖晃了一下。他撈過小桶，把釣起來的魚全部倒回了池子裏面。
攤子老板表示這麽多年了還沒有見過這樣單純的小朋友，他一條魚沒出去，就進了這麽多魚的錢。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當真神奇。
無慘的脾氣一下子就消下去了。與其說是消氣，還不如說是無可奈何。
誰讓緣一是個腦子不太好使的小孩子呢。
無慘把他那條獨眼小魚裝進了袋子裏 “這個我要留着。”
緣一點了點頭。
兩個人走在街上，緣一手中空無一物，而無慘則抓着一個水袋子，袋子裏裝着的就是那條只有一只眼睛的可憐傻魚。
他們路過一個賣煎餅的攤子，無慘要了兩個。攤子老板不知道是哪裏人，說起話來着實讓人有些聽不懂。因為聽不懂，所以無慘幹脆把一把零錢全部塞給了對方。
肯定是夠的。
煎餅裏面夾着一些東西，邊走邊吃的話裏頭的東西說不定會露出來。所以無慘提議在路邊上坐下來慢慢吃。
這個餅光看外表看不出什麽，然而一吃問題就大了。
這裏面居然是甜的！甜的啊！
作為一個甜食黨，無慘表示非常滿意。他皺了皺鼻子，又咬了兩口，覺得味道得實不錯。
緣一放下了手裏熱乎乎的煎餅。
“怎麽了？”
紅發的鬼低着頭，柔軟的長發如瀑布般垂下。
繼國緣一是看上去非常孱弱、身上沒有一絲一毫氣息的人。
這就是為什麽當年鬼舞辻無慘遇到這個紅發劍士們沒有一開始就逃跑，反而是相當傲慢地想要一擊殺了對方。
一個身上根本沒有散發出“強者”氣味的男人，怎麽可能是強者呢？
然而就是這個小看，讓鬼舞辻無慘活生生得了長達四百年PTSD。
無慘又咬了一口，覺得稍微有些飽了。這時只聽見邊上的鬼用相當輕微的聲音說：“這個餅，太甜了。”
對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有着柔軟的弧度。
無慘驚得連手裏的餅都掉了。
“你……”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因為某個近在咫尺的因素。
“……”
“你難道是鹹黨？？？！”
鹹黨不可以，鹹黨真的不可以。
“如果你是鹹黨我就要和你絕交了！！！”
有感而發而好不容易說出了話的緣一試圖把剛才的話收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原話是“可麗餅……太甜了。”
※三次掉馬，所以未來發生什麽也不要感到奇怪麽麽噠
※我真的自閉了，我早上打卡的時候把要發的東西和微博表情包弄錯了，我傳了一張“這是陽間人說的話嗎”，然後被老師看到了（跪下來）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為什麽會這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