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3

03/我是男的清晨。

和媽媽晨跑結束後,丁侞律洗了個澡,換上朱麗雅給她選定的衣服,由裘叔開車送到了學校。

到得有點早,課室裏還沒有多少同學,只有幾個人聚在了最後排,正聊得火熱。見到丁侞律進來,他們都只是掃了她一眼,又繼續聊天。

丁侞律在最前排的座位坐下,課室後方的談話聲卻清晰地傳了過來。

“你昨晚唱通宵了吧?你可小心點,待會兒老師聽到你嗓子這麽啞,肯定得訓你一頓。”

“哎呀,一個沒注意唱high了嘛。”男生滿不在乎,反問,“你們倆呢?這幾天去哪裏浪了?”

“都快考試了,哪敢浪啊。不過我跟你說,元旦燈飾真的超好看的!你沒去真是虧了!”

一來一往的對話中,滿滿都是節日氣息。

丁侞律一向對各種節日不太敏感。

但一踏進十二月,大學裏的節日氣氛便越來越濃,學校和學生們都為慶祝兩旦籌劃了各種活動,課間也總能聽見周圍的同學在讨論這幾天要到哪裏去玩。

這些一直以來都與丁侞律完全無緣的東西,意外地撩動了她的心,讓她也生出了額外的期待。

然後便做出了聖誕前夜那種大膽的行為。

後方的談話仍在繼續。

“今晚我去看比賽。”

“比賽?哦,你是說江近月參加的那個?”

“嗯,小月她送我入場券了。”女生的語氣中隐隐帶着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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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她走得很近啊。”另一個女生似乎有些羨慕,“你覺得她能晉級不?”

“那當然可以了!小月她可是能直接出道的水平啊,這種地方海選随便唱唱都能拿第一了。”

“那倒也是。”

這時另一個男生卻插話道:“吹太過了吧你們,別忘了還有……啊。”

說到名字的時候,後面突然沒了聲音,對方故意隐去了名字。

但不管怎麽想,他們會說的,只會是她了。

父親是國際級鋼琴演奏家,母親是著名歌唱家,加之她從小就在音樂上表現出過人的天賦,丁侞律在圈子裏一直都備受矚目。很多人喜歡當她為目标,拿她做比較,甚至明裏暗裏把她看作敵人。

不管她情不情願。

元旦假期結束,學校進入了考試周。

這天中午,英語考試結束,丁侞律匆匆離開教學樓準備解決了午飯後就去練歌,半路上卻被迎面碰上的輔導員叫住了。

“侞律,你知道楊健、符桃和梁軒章還在試室嗎?”輔導員笑着問。

丁侞律卻是張口結舌。

她并不知道這幾個名字到底是誰,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們到底還在不在試室。

就在丁侞律說不出話來的時候,一名女生走了過來,主動接上了話:“張老師好,我知道梁軒章還在樓上,楊健和符桃已經走了。”

“是你啊,小月。”

看見來人,輔導員臉上的笑容随即發生了變化,比面對她時多了一份親近,少了一份客套。

丁侞律扭頭看去,只見身旁的女生理着一頭利落的短發,妝容幹練,身穿短外套加牛仔褲,再配上一對黑色長筒靴,形象成熟又靓麗,十分搶眼。

她認得這個女生。

小月,全名江近月,出了名的性格開朗、樣貌讨喜、歌喉出衆,曾得過許多歌唱獎,是班裏乃至整個音樂學院的名人。因為她們兩個經常被拿來比較,所以丁侞律很自然地就記住了她。

不過,和總是孑然一身的她相反,江近月十分受同學們的歡迎,就連老師們也和她關系特別好。

江近月熱情地問:“老師找他們有事嗎?我有他們的電話,要把他們叫回來嗎?”

“那就麻煩小月通知他們去我辦公室一趟了。”輔導員說完便離開了。

事情解決,丁侞律正準備繼續趕路,卻聽身邊的女生一邊按着手機,一邊幽幽道:“一個學期了,還不記得同學的名字嗎?”

丁侞律不由得腳步一頓。

“我們班可只有二十七個人啊。不愧是音樂世家的才女。”女生別有深意地說完,将手機貼到耳邊,轉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

丁侞律也重新邁開步子,但心思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她越是走遠,情緒就越是被拉扯得難受。

晚上九點,丁侞律跟着杜老師走出練歌室。

“還是那句話,直接回家,路上小心,知道了嗎?”杜老師再三叮囑丁侞律。

“知道了,老師也路上小心。”

丁侞律故作平靜地點點頭,心底卻激動不已。

不放心大病初愈的女兒一個人在家,杜老師今晚提前下了課,與此同時,這個月朱麗雅都會在外地表演。

這就意味着,她又意外獲得了片刻的自由。

杜老師駕車離開後,丁侞律再也藏不住笑意,踩着興奮的步伐,迫不及待地趕往那個小花園。

自那天音樂節後,她就一直想要再見到那個女生。而她有個沒來由的預感——只要去小花園,就一定能見到想要見的人。

腳步匆匆,丁侞律很快就到了小花園附近。

還未見到人,就先聽見了吉他的樂聲。

是一首她沒聽過的曲子,估計是哪首流行曲。彈奏的人已經将譜子練得很熟練了,就是……吉他的狀态不太好。

丁侞律加緊腳步,轉進小花園,一個身影映入眼簾。

她果然在。

聽見腳步聲,女生停下了彈吉他的手,扭過頭來,愣了好幾秒才開口:“怎麽又見到你了。”

“我……那個……”

丁侞律這時才意識到不妙。

她根本沒提前考慮好自己要說些什麽。

總不能跟對方說自己是特地來找她的吧。這個原因,連她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啊,對了——

丁侞律忽然想起什麽,指了指女生懷中的吉他,說:“你的吉他,音沒有調好。”

女生怔了怔,吃了一驚:“真的?”

丁侞律點點頭。

“可是調音器明明顯示準了啊。”女生對着吉他自言自語似地嘀咕道,“啊,不過那調音器是便宜貨,而且還是二手的……”

“要我幫你調嗎?”丁侞律小心翼翼地提議。

女生驚喜地擡起頭,漆黑的雙眸一下子變得亮晶晶的:“可以嗎?那就麻煩你啦。”

女生高興地把吉他遞向丁侞律,丁侞律放下包,在石椅上坐下,開始調音。

“你會彈吉他?”女生坐在丁侞律身旁,一邊認真地看着她調音,一邊好奇地問。

丁侞律遲疑地點了點頭:“嗯。”

“一定很厲害吧。”

丁侞律苦笑了一下,沒有說話。

事實上她并不清楚自己的吉他水平到底厲不厲害。

由于父母看不上吉他這種“低俗”的樂器,她一直都被禁止學吉他,她的吉他知識都是中學時一個學長偷偷教她的。直到目前為止,她從來沒有在學長以外的人面前彈過吉他,所以也從未得到過任何評價。學長倒是經常說她彈得很好,但那位學長人很溫柔,肯定只不過是在鼓勵她而已。

“你能不能教我彈吉他?”

飄遠的思緒被意想不到的一句話拉了回來。

丁侞律手一頓,側頭看向身旁的女生。

“音樂節和我一起的那兩個人,本來答應我要和我一起組樂隊的,結果後來又突然說另外一個隊員在之前已經找到人了。”女生兩手撐在身側,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眉間輕皺,聲音悶悶的,“其實我知道的,他們就是嫌我吉他彈得不夠好,所以才找了這麽一個借口拒絕我。”

女生腮幫微鼓,看上去很不甘心。可下一秒,她又吐出一口氣,臉上的神情也被失落所取代。

“不過他們也不全錯。我的吉他……确實彈得不夠好。”

看見對方沮喪的模樣,丁侞律也跟着心髒一緊,想要說些什麽來寬慰她。

可惜她一向嘴笨,搜腸刮肚才勉強擠出一句話:“你已經很厲害了!一個女生和幾個男生一起組樂隊之類的……”

——我就絕對做不到。我很佩服能做到的你。

後面的話丁侞律沒能說出口,因為對方忽然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臉上的郁悶變得更濃,甚至還染上了怒意。

“唉——”

意識到自己不但沒安慰到她還可能觸了逆鱗,丁侞律緊張起來:“怎、怎麽了?”

“雖然時不時就會有人認錯,但像你這樣一直沒發現自己認錯的還是第一次。”

“……什麽?”

“我,”女生擰着眉,不悅地盯着丁侞律的雙眼,手指指着自己,一字一句,嚴肅而鄭重地說道,“是男的!”

作者有話要說:千萬別小看丁侞律的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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