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4
14/一起反抗樂城九中，作為一所非重點中學，一向不安排補課，今天也一如既往地在五點鐘就放了學。
陸旋草草收拾好書包，來到籃球場。
小學校，籃球場只有三個，這時已經全被占了。陸旋站在場邊，觀察了一會。
很好，高三那幫人今天沒來。
将書包随手扔在籃球架下，陸旋剛準備和場上的人說加他一個，身後卻傳來了他此刻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喲，這不是我們的旋旋小公主嘛？”
陸旋腳步一頓，皺緊眉，稍稍扭過頭。
就見身後站了三個高三的學長，臉上都帶着輕蔑的笑。
為首的趙煜翔轉着手裏的一個籃球，特地站到了陸旋跟前，挑釁道：“小公主又來打籃球啦？不怕被媽媽說你女孩子家家不要打籃球嘛？”
怒火頓時竄上陸旋心頭，他大聲反駁：“我不是女生！”
“什麽？你不是女生？那你為什麽留着長頭發啊？”
“……”
“而且還這——麽矮。”趙煜翔壞笑着，手在自己胸前比劃了一下。
陸旋咬緊牙：“你別得意得太早，等我發育了，肯定比你們這些一米七的半殘都高！”
“呀，原來是因為還沒有發育啊，難怪胸平平的呢。”
“你、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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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胸中劇烈翻滾的憤怒仿佛即将噴湧而出，這幾個字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陸旋攥緊拳頭，試圖壓下已積攢多日的怒意。
寒假期間，陸旋偶然看了一檔籃球節目，因而對籃球産生了興趣。新學期第一天放學，他便躍躍欲試地來到學校籃球場打算打兩把。
就在那個時候，他遇到了這幫學長。
學長們起初還只是在背地裏笑他“娘娘腔”，習慣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的陸旋本不想理會，但上周家長會後，他被媽媽捉到了在打籃球，媽媽當場鬧了起來，而這些人恰好看到了整個經過。自那天之後，他們就開始明目張膽地來找他茬，妨礙他打球，甚至中午在飯堂裏碰到了也會來嘲笑他幾句。
雖清楚這些人越理他越來勁，可這情況持續了快一周的時間，陸旋自覺忍耐力已經快要消磨光。
特別是他們說的這些話，句句都是他最近愈發在乎的。
陸旋努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然而得意洋洋的學長卻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
“叫我閉嘴？我就不，我就要說，你打我呀。娘娘腔，旋旋小公——”
砸在臉頰上的拳頭令趙煜翔的話戛然而止。
幾個高三男生都一下子愣住了，就連被打的本人也用了幾秒才意識到自己被陸旋打了。
趙煜翔側過頭，只見跟前的小男生正怒火中燒地瞪視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眸中蘊着狠勁，乍一看上去，氣勢還真有點吓人。
但他很快回過了神，一個初二的小弟弟，哪裏需要懼怕。
雙方随即扭打在了一起。
無論人數還是體型都不占優勢，陸旋轉眼就落于下風，被學長壓在了地上，拳頭沖着臉來了。
陸旋用手臂抵住了第一拳，卻沒能擋住第二拳，嘴裏立刻就泛出了血腥味。
接下來學長的幾拳又落在了頭和身上的不同地方，跟在學長身後的兩個男生一個在一旁起哄，一個跟着加了兩腳。混亂中陸旋直接回了他一腳，踢得對方“哎喲”痛呼了一聲。
此時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老師來了”，學長們一聽，馬上停了手，急忙逃跑。
“別跑！”
由于已經放學，大多數老師都離開了學校，前來處理的老師只有一個人，一時間只顧得上去追四散逃走的高三男生，将陸旋丢在了原地。
陸旋自力掙紮着從地上站了起來。
四周不知何時圍了不少學生，所有人都像是看戲一樣遠遠地看着他的一舉一動。
讨厭這種感覺，陸旋頂住從身體各處傳來的疼痛，帶着踉跄撿起了書包，只想趕快離開這裏。
這時身旁有人遞來了一包紙巾。
“你還好吧？”
陸旋順着那只白淨的手擡起頭一看，居然是自己班上的女班長。
撇開眼，陸旋沒接下紙巾，也沒說話，轉身一瘸一拐地走向大門。
女班長卻追了上來：“喂，人家好心給你遞紙巾，不說謝謝就算了，居然還無視人家？”
陸旋不耐煩地止住腳步，側眼盯着她，一字一句地冷道：“我不需要你好心。”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陸旋走後，兩個同班男生從人群中鑽了出來，湊到女班長卓萱身邊。
男生好言安慰：“卓萱你別在意，是他不識好心。”
“就是。那個陸旋對女生的态度一向很差，管他幹嘛。”
卓萱無所謂地笑了笑，一對酒窩可愛甜美：“沒事，始終是同班同學，能幫就幫一下嘛。”
男生聽了，笑嘻嘻地贊道：“卓萱你真是人美心善。”
卓萱莞爾，沒再說話，只是低垂的眼簾下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離開學校後，陸旋沒去想辦法處理傷口，直接帶着一身泥土和血跡回了家。
果不其然，看見他臉上的傷，媽媽當即就崩潰了。
“怎麽回事！怎麽會這樣！你怎麽受傷了？！”
陸旋沉默了兩秒，故意把事實說了出來：“我跟人打架了。”
“打架？！女孩子家家怎麽跟人打架？哎呀，心疼死媽媽了！”陸廣玲捧着陸旋的臉看了又看，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陸旋不自覺地抿緊了薄唇，一言不發。
“女孩子的臉最要緊了啊！不行，我帶你去醫院給醫生看看……诶，小旋你去哪裏？快回來！”
不顧媽媽的呼喊，陸旋奪門而出，跑出了家。
男生一路狂奔，氣息逐漸緊促，呼吸不足的肺部傳來疼痛，被打傷的地方也隐隐作痛。可他一刻也沒有放慢腳步，腦子裏只想着一件事——
逃得再遠一些。
要逃到哪裏，他的心裏并沒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意識到時，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小花園門口。
總之先在這靜一靜吧。
陸旋疲倦地想着，挪步走進小花園，卻沒想到一向在九點後才會出現的丁侞律竟坐在了樹下。
看清陸旋後，丁侞律不由得愣住了。
一直以來，陸旋雖然不會像小女生那樣把長發高高地紮在後腦勺，而只是随意地束在後頸，但每次見他，他必然都有将頭發梳得整整齊齊，不會像現在這樣，四處亂飛。
更重要的是，他臉上有傷。
丁侞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兩步跨到了陸旋面前，吃驚地問：“你打架了？！”
“……小事啦。”
躲開丁侞律詫異又擔心的目光，陸旋敷衍地回了一句，打算繞過她到石椅上坐下。
丁侞律忙攔住了他，溫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他的臉，仔細看了看：“你這傷都還沒有處理過吧？這怎麽行！”
兩人的臉湊得極近，陸旋被迫對上丁侞律的眼睛，心跳頓時就亂了。
一個緊張，男生用力甩開了丁侞律的手，口不擇言：“你好煩，都說是小事了！”
吼完後又驚覺自己語氣太差，陸旋愣了愣，想說些什麽補救。
丁侞律卻一心只關心他的傷勢，半點沒在意，還在考慮着給他處理傷口：“我記得這附近有家藥店，我去買藥，你在這等我。”
“等等，不……”
“需要”兩字還沒說出口，丁侞律就已經背着包跑了。
陸旋無奈嘆氣，疲憊地在樹下坐下，心情卻是輕松了不少。
十分鐘後，丁侞律拎着一大袋東西氣喘籲籲地趕了回來。
沾着消毒藥水的棉花點在陸旋擦傷的臉上，冰涼的刺痛感令陸旋的眉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痛嗎？”丁侞律縮了手，有點不太敢繼續塗上去。
陸旋的面容和語氣都顯得有些僵硬：“……不痛，你盡管下手就好。”
“好勇敢呢。”
“……”
丁侞律的臉近在咫尺，陸旋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熱，一雙眼睛只能死死地盯着別處，一動不敢動。她身上一向都有一種讓人精神舒緩的香味，但此時此刻，這香味卻令他更加緊繃。
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痛不痛，哪有什麽勇敢不勇敢。
“還有哪裏受傷了嗎？”能看見的幾處擦傷都處理好後，丁侞律不放心地問陸旋。
然而陸旋再也承受不住這份緊張了，忙搖頭：“沒有了。”
沒想到丁侞律又從包裏拿出了一把梳子：“我幫你梳頭發吧。”
陸旋第一時間拒絕：“不用。”
“來嘛，不要緊的。”
丁侞律強硬地将陸旋的身體掰了過去，讓他背對着自己。
陸旋只好依她說的做，乖乖坐好。
丁侞律在背後解下了陸旋的橡皮筋，又用梳子将頭發梳整齊。她的指尖不經意地輕掃過陸旋的脖子，令他禁不住心慌意亂。
“你的頭發真好看。”丁侞律突然稱贊道，“而且細細的，很柔軟。”
“啊？”本身并不喜歡這把長發的陸旋居然因此感到了一絲喜悅，“有、有嗎？”
丁侞律又說：“其實我一直都很想留直發，覺得直發好看。”
“那你幹嘛燙卷發？”
“……因為我爸爸覺得卷發比較有氣質。”
“哈？你的發型還要你爸爸喜歡啊？”
“……”
從丁侞律的緘默中意識到自己嘴快說錯了話，陸旋忙補了一句：“其實我也沒資格說你，這長發我也不想留的。”
丁侞律也曾疑惑過陸旋為什麽會留着長發，但她總覺得他不會喜歡談這個話題，于是一直沒問。
看來是沒猜錯。
這個話題不愉快，丁侞律換了一個：“那些藥你拿回家，記得要好好處理傷口，不然會留疤。”
他的皮膚這麽好，要是留下疤痕會很可惜的。
誰知陸旋卻說：“男人，有幾道疤才是男人。”
丁侞律愣了愣，被這男孩子氣的發言逗得忍俊不禁：“就算沒有疤你也是一個男孩子呀。”
陸旋一下怔住。
丁侞律柔軟的指尖輕撫過他的頭發，在他身後柔聲道：“你不需要用這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證明自己。”
“……”
原來這世上還有她好好地把他看做男的啊。
鼻子忽而有點泛酸，陸旋連忙在心裏默念了一系列“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大丈夫流血不流淚”，把淚意憋了回去。
丁侞律幫陸旋紮好了頭發，兩人各懷心事地沉默了一陣子，又不約而同地同時開口。
“你為什麽打架？”
“你幹嘛這麽早就來了？”
兩人一愣，相視苦笑了一下。
陸旋揚了揚下巴：“你先說吧。”
“我媽媽讓我去參加上星期說的那個比賽，我實在是不想去，但是……”
“她一定要你去？”
丁侞律無言地點了點頭。
陸旋垂眸，一直沒作聲，不知在想些什麽。
良久後，他低聲喃喃了一句：“……我們是不是不該再這樣下去？”
丁侞律怔了怔，不太确定自己有沒有聽錯：“你說什麽？”
陸旋轉過了臉，認真地對丁侞律說：“要不要，和我一起反抗？”
作者有話要說：小旋旋之所以留長發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