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何歡許久未曾有過這般閑情逸致了,微風徐習,天地倏靜,他頗有些享受此時獨處的時光,悠閑又寂靜,像是身心都被天地洗禮,靈魂一片澄淨。他望着碧色的湖面上枯葉被風吹動,泛起一圈一圈的年輪,他望着從濃密的柳樹枝條中漏出的碎光,在清波中又散成更多的星星點點,他只是呆呆的瞧着,什麽都沒想,完全放空一切。

在他身後礁石旁邊,可能那兩人以為此處無人,一人一邊倚着巨大的礁石一邊望着湖面,朝旁邊那人說道,“三哥,葉家大小姐的事你聽說了嗎?”這人聲音比較清亮,聽着像是個二十出頭的少年。

這個少年的聲音打破了這一處寂靜,何歡皺眉有些不悅,俯身朝旁邊發生聲音的地方瞧去。

“葉家?”被稱作三哥的聲音比較低沉,像美酒一般醇厚而有磁性,他說話不緊不慢,顯示出他良好的教養,“哪個葉家?”

何歡見無法繞過礁石瞧清楚人,也懶得再看,閑閑的坐在那兒,當做聽一次免費的八卦。

“還能是哪個葉家,就是家裏女兒得了心髒病的那個。”年輕人語帶不屑,顯然對那個葉家觀感并不太好,“聽說她的心髒現在出現排異作用了。”年輕人話語裏的幸災樂禍藏都藏不住。

“才三年。”三哥只說了這一句就停下了嘴,但其中的意味卻十足悠長。

“是啊,只三年。”年輕人拍手,“當初她家費了那麽多心思,破壞一個家庭,奪走兩條人命才得到的心髒呢。三哥,你說這算不算是善惡終有報啊。”

“這算什麽善惡終有報。”三哥低低的笑出聲,“小五,你還是太善良。”

“三哥,現在善良可不是什麽好詞了,它常與聖母挂邊,我像個聖母麽?”年輕人抱怨了一句,不過他馬上又轉到他所希望知曉的內容上來,“哎,三哥,你說那心髒出現排異作用了,葉佳豈不是要找新心髒?她這次心髒病發作得有點來勢沖沖,沒有時間等着做匹配。你說這次她家會怎麽做?”

“那對夫妻不是有個兒子麽。”三哥輕描淡寫的開口。

“對啊。”年輕人恍然,“做爸爸的心髒能夠匹配,這兒子的匹配率較之常人應該要高。不過那少年也是可憐,到現在還以為自家父母是意外身亡。”

三哥沒說話,世上從來不算純白一片,既然那對夫妻沒本事,既然他那個兒子沒本事,那也是他們的命。

何歡聽了他們的對話,沒任何感覺,既沒有對那對夫妻那個兒子的同情,也沒有對葉家的憎惡,他的心情跟那個三哥差不多,無關緊要的人,無需關注無需在意。

就像是人類不會關注浮游的生死。

“嘿,只希望那葉家不要犯到我手上,我看他家不爽很久了。”年輕人忽然又開口,因為年輕,所以才有更多熱血與正義感。

Advertisement

“胡鬧。”聽到年輕人話那三哥卻直接斥責道,“敢沾人命的都是瘋子,離葉家遠點。若真起沖突了,我替你解決。”

“哦。”年輕人情緒有些蔫蔫的,不過他還算聽話,也不扯着這個話題不放,沉默了會,那年輕人又小聲嘀嘀咕咕的開口,“哥,我最近瞧上了一個人。”說道自己心愛的人,年輕人聲音明顯壓抑不住興奮。

“哦?”那三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也到了這個年齡階段了。是正經人嗎?”

兩人的腳步聲響起,漸漸的朝外走去,何歡朝外瞧去,只瞧見兩人的背影,在夕陽下拉着老長。

“什麽正經不正經的,哥,你說話注意點。”年輕人不滿的開口,随即他話語略帶甜蜜夢幻,“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當她不小心撞入我懷中時,我滿腦子都是鳳求凰。哥,我要娶她,我一定要娶她……”

年輕人與三哥越走越遠,他後邊的話語消散在風中,何歡并不能聽見。不過他挑眉,咀嚼着“有美人兮,見之不忘”,腦海中忽然想起楚妍。

随之他又想起鄰家小姑娘,想起他趴在牆頭,瞧那姑娘蕩秋千時無憂無慮的模樣。可惜的是,在他央自家姨母去她家探口風之時,才知道那姑娘已經訂了親,只待及笄就會嫁給他人做媳婦。那是他迄今為止唯一想娶的人,只是他倆有緣無分。

那姑娘父親只他母親一個女人,她從小到大沒受過磋磨天真浪漫得很,但她嫁的夫婿卻是個好色的僞君子,明面上只娶了她一人,沒有姨娘,但是他院中的丫鬟全是他的枕邊人。不過短短三年,那姑娘就形容憔悴,天真不在。她在後院苦苦的熬了十年,再也熬不過,沒有留下一兒半女的便去了。

有時候他想,若是當初他娶了她,他必不會讓她委屈傷心,韶華早逝,只是想終究是想。

還沒等他回憶更多往事,他便察覺到魚竿有動靜。知道魚上鈎了,他并沒有第一時間将扯起繩竿,而是等了一會兒,才猛得朝上一扯,魚鈎上挂着一條巴掌大的鲫魚。

哦,鲫魚,他想起傅書說的,晚上給他熬魚湯喝,鲫魚做湯味最好。

這魚釣得不錯,何歡将功臣魚裝進塑料桶中,又扯了扯魚餌,讓它完全包裹住魚鈎又留出一小截後,又重新放回水中。

傅書時刻關注着何歡,見他釣到了魚,便起身走到他這邊,朝他桶子望了一眼,“歡歡,你真厲害,這麽快就釣到鲫魚了。”

“如果你将看我心思放到釣魚上來,你也能釣到一條更大的鲫魚的。”何歡回了一句。

傅書笑了笑,“你發現了啊?”

我又不是死人,那樣濃烈的視線怎麽會感覺不到?何歡心道,不過他只是簡短的回了句,“恩。”

傅書将小板凳與魚竿木桶提了過來,和何歡并列而坐,魚竿并列而放,“你這邊魚多,我到這邊來釣。”

何歡忽然有些意味索然,也沒了釣魚的心思,就這麽靠在礁石上,浮子一跳一跳的他也不管。

傅書有些不虞,心道瞧見我過來了就沒心思釣魚是吧,但還是按捺住脾氣開口,“歡歡,你這有魚上鈎了。”

“哦,我喂魚。”何歡沒動。

傅書見狀,起身走了。

他覺得何歡故意下他面子,難得出來一趟,就因為他坐了過來就發脾氣了?他從小到大沒人給過他氣受呢,何歡是什麽人,也值得他委曲求全?縱然他喜歡何歡,此時也有些惱了。

不識擡舉的東西,他喜歡他他才是他的男友,他若是不喜歡他,他就是個男寵,什麽玩意兒。

傅書怒氣沖沖的回了房。

他想着,若是何歡回來給他道個歉,說個軟話,他就原諒他,若是他不回來,今晚就不用回來了。

他怕錯過何歡回來的時候,一直等到八點也不敢出屋子,他再次拿過手機,依舊沒有未接電話,那人當真是這般不将他放在心上?傅書氣得将手機摔倒沙發上,怒氣沖沖的來回走動,時不時起身去房門口朝外望去。

何歡沒回來。

傅書又等了半個小時,何歡依舊沒有回來。此時怒氣下降,擔憂浮了上來,何歡不會出什麽事了吧?何歡長相精致,無論男女都喜歡他那種長相,前來衙內山莊游玩的不少都是男女通吃的主,他不會被人糾纏了,哭唧唧的正等着他救吧?

一想起這個可能,傅書再也坐不住了,一邊撥電話一邊出門準備去尋何歡。

何歡一直靠在礁石上發呆,傅書走時他有察覺,不過不想理會,繼續發呆,也不知發了多久的呆,等他回過神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湖邊燈火倒映,襯得這夜月也有些溫柔。

這是人間煙火之氣,他來此界後感受得最多的凡塵之氣。

他将魚竿與小凳子都還了,帶着自己掉的那條鲫魚不緊不慢的朝房間中走去。他方向感極好,傅書不過帶他走了一次,他就知道怎麽走。

他回到院中,見到傅書急沖沖的往外趕的動作,心中一動,開口問,“書書,發生什麽急事了?”

傅書見到他,何歡的臉隐在黑暗中,瞧不清晰。他将電話拿下,望着何歡忽然發火,“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都這麽晚了,知道我多擔心嗎?”

何歡一愣,随即笑道,“我就站在原地,等你來接我啊。只是我等了這麽久你都沒來接我,所以我只能回來了。”不知是不是傅書的錯覺,他覺得何歡此話說道莫名的有幾分溫柔。

何歡第一句話是傅書說過的,要是他倆走散了,就讓他站在原地,等他來接他,他記得這句話,自己卻因為怄氣而忘了。傅書難得有些愧疚,卻又馬上理直氣壯的想,若不是何歡惹他生氣,他又怎麽會忘記?

只是到底心虛,再說話氣弱了兩分,“還沒吃飯吧,我們去吃飯。”

“沒吃飯,等着你做鲫魚湯喝呢。”何歡将塑料桶遞給傅書,“我期待很久了。”

傅書抿抿嘴,将手機收回上衣口袋,左手接過塑料桶,右手與何歡十指相扣,“走,去自助廚房。”

傅書莫名其妙的發了一通火,現在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好似先前之事都是幻覺,兩人又開始相親相愛。只是傅書心中到底存了一層疙瘩,何歡嘴裏說得十分好聽,心裏是怎麽想的呢?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