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
那人走過門口時左右朝門內望了一眼,正好與何歡雙目相對。
飛燕髻、鍍銀簪、垂流蘇,大眼睛、秀瓊鼻、鵝蛋臉,唇似角弓弦朝上、勢若含環齒分明,梨渦淺淺兩頰笑、耳似十五月兒明,着一身仿古飄逸的魏晉之裝,對襟、束腰、廣袖,猶如神仙妃子下凡塵,端得寬博飄逸。
她手握碧綠簫,腳步輕快,無憂無慮的恍若出籠的小鳥,這樣長相,這樣的神情,這樣類似的裝扮,活脫脫的鄰家小姑娘從他記憶中走出來。
莫非,真是老天在彌補他?
傅書注意到他的不對勁,也跟着他的視線往外瞧去,那人已經走了過去,他什麽都沒瞧見。他有些狐疑,門口什麽都沒有,何歡到底瞧見了什麽?
何歡神情激動,豁然起身,既然是上天在彌補他,他自然不能再留什麽遺憾,他要将他的小姑娘娶回家。
傅書被他忽然起身的動作吓了一跳,更被他好似磕了藥似的興奮吓了一跳,此時正在詫異的望着何歡。“歡歡,怎麽了?”
“我找到我的小姑娘了。”何歡話語中略帶夢幻、甜蜜以及迫不及待,“我倆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你說什麽?”傅書還沒消化玩何歡的話,何歡便跑了出去。
等傅書消化完何歡的話語後,立馬不悅,也跟着何歡跑了出去。
按理說,傅書本來就打算跟何歡分手,此時何歡提出來了他該高興何歡不會死巴着他不放才對,可是傅書上湧上來的第一想法卻是,你竟然要分手?随之他不忿了,何歡竟然敢提身份,誰給他的膽子。
按他的想法,他可以提分手,但是何歡不能提。說到底,他還是覺得自己占據主動那方,何歡是他包養的,下意識瞧輕了。所以他随時可以結束關系,但是何歡不行,何歡只能等着他的判決。
于是何歡提出分手,完全是在挑戰他的尊嚴,因此他湧出來的不是輕松,而是一種被冒犯感。
他想也不想的跟了上去,就算要分手,也該是他提。
那個小姑娘走進一間包廂,何歡小跑到包廂門口朝內望去。
包廂之中此時坐了七八個人,全都一身古裝飄飄,座位旁邊還立着黑色包裹,看形狀像是琵琶、古筝、古琴之類的樂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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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出現了個人,還是個大帥哥,一時間何歡将包廂內衆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了。
何歡露出個他最為帥氣最為勾引人的笑,他徑直向鄰家小姑娘的座位走去。
廉纖雨瞧見了何歡,也認出了這人。
驚鴻一瞥,無外乎如是。
瞧見他,就像是瞧見了畫,瞧見了詩,瞧見了古代公子,瞧見了貴氣。廉纖雨此時頗不解,他不是在那個包廂之中的嗎,怎麽忽然尋到這兒來了,莫非是他們人中誰認識的不成?
廉纖雨不犯花癡,但長得好看的多瞧兩眼是人間常情,因此一偷瞧兩眼,便發現此人朝她這方向走來,最後站在了她旁邊。
廉纖雨心砰砰砰的跳動,既是激動的也是緊張的。
一個大帥哥這樣望着自己,凡是有點少女心的都不敢直視,且難保持平靜。哪怕你沒愛上他,但你瞬間好似對他有了情,有了意。
“美麗的姑娘,我可知道你的名字嗎?”何歡蹲下身,從下直直的盯着廉纖雨,只瞧得廉纖雨兩頰生暈,垂眸不敢亂動。
“廉纖雨,她叫廉纖雨。廉價的廉,纖細的纖,落雨的雨。”廉纖雨旁邊的姑娘替廉纖雨答了一句,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梁蓁,你呢?”
“隔花才歇廉纖雨,一聲彈指渾無語。好名字。”何歡誇了一句,才望向旁邊的那位姑娘一眼,又繼續盯着廉纖雨開口,“我叫何歡,生亦何歡死亦何苦的何歡,我可以認識你嗎?”
何歡此時既然認定這人是上天給自己的補償,将會是自己未來的媳婦,他每一步驟都需要認真以對。
她值得他認真對待,他不應該再像以往那般輕浮。
廉纖雨飛快的擡眸瞧了一眼,又遮住了眼簾,低低的應了一句,“恩。”
傅書此時正站在門口,不過他沒進來,只是站在門口瞧着何歡。他從沒見何歡如此認真的神情,像是忽然褪去了玩世不恭,像是蚌打開了殼露出裏邊柔軟的內裏,像是法寶遇見了自己的主人綻放出自己的神光。
總之傅書在門口瞧着怒火中燒。
他可以容許何歡提出分手,但他不能容忍何歡是因為另一人而向他分手。他可以容許何歡此時找新金主,但他不能容忍何歡喜歡上了另一人。
他絕不容許!
傅書冷笑了一下,他不會讓何歡這麽輕易離開,更不會讓何歡找到‘真愛’結婚,拖,一定要拖着。
不過他并沒上前破壞,他此時理智已經上線,知道自己上前拖走何歡是最下下之策,讓何歡再高興一下,高興之後他有上千種何歡無法拒絕的理由離開此處。
何歡露出個欣喜的笑容,聲音越發和緩,“今天能夠認識你,我很高興。”然後起身笑道,“你們這是社團聚會?可以加我一個嗎,我今日得以認識纖雨,在座之人都是功臣,這桌我請了,算是答謝各位,以及慶祝今日得以認識纖雨。”
“哦豁。”衆人瞬間起哄,喊土豪的,說搭了纖雨的光的,笑着歡迎的,一時之間包廂之內瞬間熱鬧起來。
纖雨另一邊的青年朝後邊備用凳子取了一條過來放到他跟纖雨中間,拍拍何歡的肩,腼腆的笑道,“你坐。”
“謝謝。”何歡坐到廉纖雨旁邊,見旁邊青年的黑色包裹,笑道,“你這樂器是二胡,你們是民樂社的?”
他第一句話是對旁邊青年說的,後邊那些話是對席面上人說的。
“你怎麽知道?”腼腆青年很是驚異的望着他,包裹得嚴嚴實實,這也能瞧出?
“對,我們是民樂社的,就在這附近公演,準備籌錢寄給貧困山區學生。”一個略為人高馬大的年輕人望向何歡,“你眼略利啊,能瞧瞧我這是什麽嗎?”他從座位旁邊提起包裹。
何歡發現他眼中的敵意,也知道他這敵意從何而來,不過能不能追上廉纖雨他倆各憑本事,只是他認識廉纖雨在先,到現在也沒追上,估計沒戲了。故而他并不将他的敵意放在心上,他只是偏頭望向他抱着的包裹,笑道,“箜篌?”
“你真厲害,這都能猜到。”旁邊的青年誇道,“很多人只聽說過,卻未曾見過箜篌。當初我們也猜了許久,最後還是查民樂資料,一一對比後确認的。”
何歡微笑着朝青年點點頭,對那個人高馬大的青年笑道,“我可以看看嗎?”
“你又不會彈,看什麽看。”那人氣呼呼的将包裹放下,想要為難人沒為難道,他也有些挂不住面子。
“我的給你看,彈彈也沒關系。”另外一個女生将她的箜篌遞給何歡。
何歡接過,打開一看,眨眨眼,笑道,“原來是小箜篌。”
小箜篌形似半邊木梳,恰好可抱于懷中。
廉纖雨聽到他的話,好奇的問道,“你這也認識?”她雖然勉力壓下害羞,但依舊輕聲細語的,聲音羞澀。
“恩。”何歡取過小箜篌,随意撥弄了兩下,發現音色不錯,雖然失去了那種古韻厚質感,但另有一番清越的味道,他偏頭望向廉纖雨,“想聽嗎,我彈給你聽?”
說着也不等廉纖雨的回答,先望向将小箜篌的主人,“我可以彈奏下嗎?”
“可以。”那小姑娘雙臉激動得發紅,覺得何歡低頭随意撥弄箜篌時帥呆了,就像王子一樣優雅。
何歡含笑望了眼廉纖雨,彈奏了一曲他曾經經常彈奏給鄰家小姑娘聽的歡樂謠。
那是他自己作的第一首曲子,專門寫給鄰家小姑娘的。
當初學習聲樂課,小孩子愛炫耀,且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當時誇下海口,一定要為小姑娘寫出一手歌。後來他耗費了差不多一年時間,這首曲子終于成型,下課後就去小姑娘,然後彈給她聽。小姑娘會很給面子的聽完,然後誇獎他。
何歡一邊彈奏一邊回憶着從前,包廂之中漸漸說話之音俱無,只剩下何歡箜篌之音。
何歡的手指十分靈巧的在十弦上撥弄着,優雅得像是白天鵝,或急或緩,急時只可見一片殘影,緩時十分翻飛根根分明。他彈奏着箜篌,就像是優秀的舞者在屬于自己的舞臺上忘情的旋舞着,就像一名劍客激發出自己的劍意,炫目奪人。
錦字情難盡,俟我東城隅。昵昵兒女語,恩怨相爾汝。碧山浮雲暮,岫覺朝霞朱。喧啾百鳥群,歸急撼庭梧。別別又別別,歧路似分疏。未嘗人生苦,先言老病哭。江川平平無激流,勢拔蜀道摩天羽。天羽之中百鳳飛,牽牛河漢青鸾栖。
一曲終了,何歡收回彈奏的雙手,望向廉纖雨,面露微笑。
廉纖雨還未回過神來,她還沉浸在何歡所奏的音律之中。她可以感受到,那意韻之中的美好。
兩小無嫌猜。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青梅竹馬的感情總是那般美好,美好得她沉浸在音樂之中不願醒來。
何歡沒等來廉纖雨的誇贊,倒先等來傅書酸溜溜的話語,“歡歡,你還記得漳市家中的書書麽,還是說,你想在這位姑娘面前提起自己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