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拉拉手
沈初的眸子裏滿是生分疏離,抓着衣領的手在胸前狠狠一推,季澤皺眉,後退幾步穩住身子。
季澤承認自己有些沖動。
他的話說得毫無遮攔,字字句句戳進沈初的心窩。
欲速則不達,更何況對象還是十七八歲骨子裏帶着傲氣的少年。
交淺言深,有些過了。
他想再說些什麽彌補,可是一時之間卻只剩沉默。
“誰讓你們在這打籃球的!”一聲暴喝從球場外響起,随着一聲狗叫,手電筒的光在同一時間照在了兩人身上。
完球,被晚自習巡邏的保安抓着了。
沈初季澤瞬間放下個人恩怨,十分有默契地拔腿就跑。
只要抓不到人,那就死不承認。
“給我站住!”保安擡手扶好自己的帽子,被狂吠的狗牽着往前跑。
籃球場晚上并不開放,只不過有個衆人皆知的隐蔽小門。
保安矮身從小門鑽進來,擡眼就看見兩個身影麻利地爬上了兩米多高的綠色鐵網格。
“哎哎哎!那個不能爬!!!”保安大吼,“給我下來!”
季澤手臂一撐,長腿翻過網格牆,寬大的校服拉鏈大敞,衣角随風而起,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從牆頭之上直落地面。
而一邊的沈初也毫不遜色,在季澤落地的同時滾入草坪,下一瞬猛地彈起,和身邊的狼崽子對視一眼,并肩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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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安一顆懸着的心随着兩人落地差點摔得稀爛,他轉頭出了籃球場,繞路過去繼續抓人。
兩人一路跑到教學樓下,狗叫聲從大門處遠遠傳來。
正道走不通,只能走別路,季澤拎了拎褲管,助跑幾步後一腳蹬上了教學樓外的斜牆。
借着這一腳的反力,狼崽子跟飛似的,長臂一伸扒住了走廊露臺的邊緣。
季澤後槽牙一咬,頸間線條繃緊。少年雙臂用力,肌肉凸起,硬是把自己整個身子給帶了上去。
沈初站在教學樓外的草坪裏,微微仰頭看季澤這一通驚人的爆發力。
“上來。”季澤單膝蹲在露臺上,朝沈初伸出了一只手。
沈初沉默着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季澤伸出來的手停在空中,幾秒後手指微蜷,像是等不來人握住。
保安一路小跑到沈初身邊,咆哮道:“你跑什麽!!!”
沈初轉身,等着被抓。
“逃課!還翻牆!跑!還跑啊!”保安氣得原地亂蹦,“哪個班的叫什麽名字,現在跟我去找你們班主任!”
沈初擡腳就要走,身後有風,季澤重新從走廊上跳回他的身邊,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其實我也逃課了…”
十分鐘後,狗腿子從職工宿舍匆匆趕來,不問青紅皂白指着沈初鼻子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逃課!逃課還帶着季澤!”
季澤把狗腿子的手挪過來指向自己,“我自己逃的課,沒人帶。”
“你…”狗腿子又指着季澤“你別以為自己學習好我就不會罵你!”
“您罵我您罵我。”季澤湊上去找罵,“我不要臉,您随便罵。”
狗腿子:“……”
他一肚子的氣,愣是給季澤給賤沒了。
“罰站!明天接着站!”狗腿子指着辦公室的門口,“給我站到知道錯為止!”
季澤:“我知道錯了。”
沈初:“我錯了。”
兩人默契十足,說完互相看了一眼對方,又同時收回目光。
狗腿子進辦公室的腿一頓,轉過臉看着眼前兩個沆瀣一氣的少年,氣得大吼,“給我去——罰站!!!”
他的話音剛落,十點的下課鈴聲驟然響起,三個人面面相觑,季澤嘆了口氣,有些惋惜道,“唉…怎麽放學了。”
還想着再和沈初一起肩并肩看月亮呢,沒得機會。
“還挺可惜的是吧。”狗腿子嘴角一抽,“明天開始,你們倆給我在這站一星期!!!”
于是第二天,沈初季澤這兩個年級間的風雲人物,開始老老實實地在辦公室門口罰站。
走廊上學生來來往往,路過的都會偷偷瞻仰一下食肉動物和食草動物裏的兩個大佬。
身材是同樣的個高腿長,五官同樣的鋒利英俊。
只是一個總是笑眯眯,一個日常冷冰冰。
狼崽子比大兔子要高上半個腦袋,整個人都散發着春天般和煦的氣息,而後者,則拉着一副半死不活的生無可戀臉,仿佛下一秒就拉着你一起同歸于盡。
噫…更可怕了。
“哎…我說…”季澤标志性的起頭格式,沈初聽了恨不得折上耳朵,“咱們能不能去有光的地方站着,也暖和點。”
沈初閉目養神,“滾。”
“我這不是罰站呢嗎?”季澤道,“想滾也滾不了。”
沈初睜開眼睛,“閉嘴。”
“你下句話是不是要說‘離我遠點’了?”季澤靠在牆邊,雙手插着校服衣兜,把兩條長腿腳腕交疊,顯得有些閑散,“換句話呗兔兄?”
沈初眼睛盯着走廊露臺上的一片落葉,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上課的鈴聲響起,老師們端着保溫杯,腋下夾着書本出了辦公室去教室裏上課,季澤老實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去招惹身邊的大兔子。
“昨天的話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季澤輕輕撞了一下沈初的肩膀,“你要不想聽,就當我沒說過。”
沈初往旁邊挪了一步,皺眉看着身邊的大尾巴狼,“你離我遠點。”
沈初:“……”
還是把這句話說出來了。
“我知道我現在跟你說這些話是交淺言深,在你看來我壓根沒資格對你的事情指指點點。但是我還是想說,你如果退學去體校,那也應該是你在對比過學習和訓練後發現自己更适合後者,而不是為了逃避學習随便選了一個出路。”
季澤的話說得很慢,伴着教室裏傳來的整齊讀書聲,聽在沈初耳朵裏意外的沒有之前那麽憤怒。
“一中學校好歹也算個市重點,你當初能考進來,初中的成績也不是太差。”季澤繼續道,“要不試一試學學看?反正你現在退學去體校,也得等明年九月開學才行。”
沈初手臂自然下垂,手指在褲縫處微微蜷起。
他緊盯着地面大理石瓷磚邊緣,不知該作何回應。
季澤說的,大部分都在理。
沈初有時候自己也會反思,退學到底是因為真的想去體校,還是單純地逃避現有的生活。
小型食草動物,在競技運動方面本就處于劣勢,他就算真的去了體校,能學出東西來嗎?
“我就是不想待在這裏。”沈初的聲音發啞,五指扣住掌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待在哪裏,他大概哪裏都不想待。
只要活在這個世界上,就要面對自己是個弱者這件事情。
處處被歧視,哪哪都不行。
季澤掏了掏兜,握拳放在沈初面前,“來。”
沈初擡眸,看着身邊的少年。
良久,他緩緩擡手,攤平手掌在拳頭下面。
這次是奶糖…還是水果糖…
季澤展開拳頭,手心裏空無一物。
他的大掌往下一壓,抓住沈初的手握緊。
“同桌帶你飛。”
作者有話要說: 季澤:堅決不放過任何一個吃豆腐的機會。